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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出来告诉夏云林可以入殿,他才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了太和殿中。
自从永旭帝即位以后性情大变,与之前的碌碌无为,闲散悠闲的四皇子截然不同,他手段狠辣,骨子里也很冷血,下面的官员一个言语间若是不注意触碰到他的禁忌,就是个被拉下去割去舌头的下场，严重的即刻处斩,或者拉下去乱棍打死。
因为永旭帝性情不定，但面上又总是表现出一副平淡无奇的样子,让人着实猜不透他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下面的文武百官唯一知道的他不喜的地方,那就是出现在皇上面前时全身一定要整洁干净,千万不能污了圣上的眼睛。
不过永旭帝虽然有些吓人，但他是个明君啊，以前手脚不干净肆意妄为的臣子都收敛了不少。并且后面又陆续提出了一些新政策,注重加大士兵铠甲，长矛,刀盾，弓箭等物的铸造,新修水利，严格肃清三法司里面的各类案件等。百姓们也好过了许多，最显而易见的便是天子脚下的民众。
最重要的是，这位皇上他还识五谷，懂物价,下面的人可别想轻易糊弄他。
因此这些年即使减免了税收，那国库里的银子还充盈了些许。
殿内，永旭帝不知是在看谁的奏折，脸色不太好看，见兵部右侍郎进来，不耐烦地说：“何事？”
夏云林余光瞥了一眼圣上的神色，立马躬身作揖，恭谨地回道：“参见皇上，新科贡士的试卷已全部阅完，微臣手中的是大人们选出来的此次殿试的前十名。”
“额，还有一份争议比较大的。”
闻言，永旭帝放下朱笔，脸色更加难看了，“十一份试卷？”
他冷哼一声，“这次又是想举荐哪个人给朕？要不，朕把这位置让出来也给你们坐，如何？”
当真以为他不知道这几个老匹夫，往朝中塞进去不少他们的人？
成天就知道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朝廷下发的俸禄可不是用来养着某些酒囊饭袋的！
“臣不敢！”
夏云林立刻感觉脖子一凉，吓得“咚”的一声跪在玉石板地面上，试卷也洒落了一地。
天子发怒，只有他们这些小角色遭殃的份。
他赶紧擦了擦脑门儿不断冒出来的冷汗，一边收拢试卷，一边战战兢兢地回答：“皇上，皇上息怒！臣，臣惶恐啊！这十一份试卷是大人们让微臣呈上来的！”
为了保住小命，夏云林只好道：“皇上，多出来的一份是会元的卷子。”
殿试的试卷虽然也会糊名，但这会儿因为要呈给陛下已经全部打开了，他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名字。
永旭帝目光寒凉，挑眉道：“哦？这要怎么说？会试还是头名，这会儿就排在十名开外了？”
说完，他见这兵部右侍郎额头尽是汗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呈上来。”
小太监连忙去接了夏云林托举着的试卷，呈到永旭帝面前的御案上。
由于方才试卷掉到了地上，顺序已被打乱，而季泽的卷子恰好就在第一个。
当永旭帝拿起御案上的第一份试卷，看到上面仅有三个圈时，心里再一次不爽起来。
这季泽再怎么说也是自己明面上的师弟，阅卷的几位大臣是真不知，还是故意与他作对？
特别是那几个老匹夫，消息比谁都灵通，又怎么会不知呢？永旭帝冷笑。
阅卷官们评阅试卷的时候不仅要在试卷上评定优劣，还要再自己所画的符号旁边留下自己的姓氏，所以当永旭帝发现这唯一的三个圈是哪些人所留时，又有些疑惑。
直到他看了这篇策论的内容。
越看越是惊喜。
他本是看到这一手好字，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才打算仔细看一看，没想到这师弟倒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永旭帝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封投诚信，足以见得此子的赤诚之心。
他可以冒着生命危险为百姓请命，也可以如这篇策论上提出的主张一般大胆，不惧权贵纷扰，一心为圣上分忧。
永旭帝生来便没有人关注过他，不信任，不讨喜，除了帝师，没有人愿意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而季泽，是第二个在他还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四皇子时就愿意在他身后的人。
今时今日，这个不足十八岁的少年，再一次以这样坦诚的方式向他投诚。
说他年轻气盛也好，狂妄自大也罢，就冲这一份敢把自己放在所有官员的对立面上的勇气，就值得永旭帝放心地用他。
更何况此子是有大才之人，用得好了，就是将来自己手中的一把利刃，万一，未来的大周真如他文中所描绘的那般政清吏明，盛世繁华呢？
历来没有一个皇帝不想建设出这样一个帝国！
看完这篇长达两千字的策论，永旭帝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几个老匹夫要画圈了，可不就是知道他定然是要审阅会元的文章的吗？
在一众中规中矩，只会吹彩虹屁的试卷中瞧见这样大胆至极的文章，就算没有他们几个示意，其余人也是会给季泽下等的。
正因为料到会如此，他们才敢给季泽优等。
坏事有人做了，届时得罪皇上的人又不是他们。
永旭帝猜得没错，叶成与文阁老就是在赌，赌他会不会给那些画叉的大臣留下几分颜面，将季泽落到三甲同进士之中。
按理说只要试卷中有阅卷官画了叉，那么这个人就算是落榜了，但这样的情况在殿试中很少发生，更何况此子还是圣上的师弟，他们就期盼这季泽掉到同进士里面便够了。
可就算如此，也是会让永旭帝落下大面子的。
但贸然提升季泽的排名的话，许是不能服从了。
可这些人还是小看了永旭帝。
他可不是那等顾虑那么多的人，从当初他放过言星遥一事就能看出来。
然而，对于永旭帝所言的放过，其实不过是把言星遥从一个火坑推入另一个火坑而已。
若言星遥与当下的大部分女子一般，墨守规矩，畏惧流言蜚语，可能她已经无颜再活在世上了。
对于上位者来说，他能放过他们，就已是天大的恩惠，却不知别人到底愿不愿被他放过。
三月初七这天，是宣新科贡士入殿，公布金榜成绩的日子。
金榜放榜这日，季泽一大早便起了床，往皇宫而去，而小木也早就订好位置，在鹤翔街道旁边的一家酒楼的二楼窗户边坐着等候。
如果此行顺利，公子打马游街时便会从此处经过！
季泽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天已大亮，许多贡士比他还早到些时刻，正在此处等待着。
今日不同以往，是宣布最终成绩的时刻，大家看上去皆是精神奕奕，兴致高昂，颇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这会儿认识季泽的准进士就多了，纷纷上前来互相拜会，引荐，季泽也难得有心思与众人聊起天来。
没办法，殿试过后，他们就是同事的关系了，该结交的还是需要结交一番。
在季泽与人谈笑风生的时候，黄茂予与崔鸿文也在应付着周围人的奉承。这些人认为讨好一个还不知未来如何的寒门士子，自然是比不上讨好眼前这两人来得好的。
就算是会试头名又如何，年纪小名声再大又如何，在朝堂上没有关系，做什么都举步维艰，异常困难，说不定皇上哪一天就把他给忘了，最终只能在翰林院默默无闻地一直待到老。
此时的这些人，还不知道季泽就是永旭帝的师弟。
其实季泽现在心里也十分没有底，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从王霸系统那里得知成绩了的。
可是现在，怎么还未有消息传来？
他在心里问系统，系统也只是说不知道，他的成绩还没出来。
也就是说，皇上还没有做好决定。
没过多久，就有宫人过来领着他们一行人前往太和殿的殿外等候了。
季泽心里微微有些忐忑，猜不出永旭帝到底有何用意，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尽量表现得平和一些。
又经过了侍卫的重重搜查，最后才由礼部的官员带着贡士们等在太和殿前的御阶之下。而穿着红色麒麟服的雄鹰卫守在两旁，面上严肃冷淡，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肃杀之气。
可即便如此庄严肃穆的场景，也抵挡不住贡士们内心的热血沸腾，面上的喜意再怎么遮掩也能看出来。
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新科贡士觐见，大周朝的文武百官也是等候在此，只待皇上的旨意下来，宣布今科进士的前十名进殿觐见！
只见殿内快步走出来一个小黄门，在崔望耳边说了什么，站在御阶上的一个官员便高声道：“皇上有旨，宣新科贡士前十一名入殿！”
官员的声音并没有特别大，却能让等在御阶之下的贡士们听得十分清楚，接着又听他喊道：“崔鸿文，于谦，徐浩然……黄茂予，季泽，进殿觐见！”
怎么会是前十一名？圣上不是一般只见前十名吗？
还有，会元的名次为什么排在了最后一名？
莫非……
不管这些贡士作何想法，季泽只得深呼一口气，站在黄茂予身后与另外十个人一起踏上御阶。
不过他走过去时正好看到黄茂予意有所指的目光，身形一顿，随后只当没看见一样，面容平静地站在对方身后。
不管怎么样结果还未出来，没得自己先乱了心神。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落入同进士之列罢了，只要有命在，那一切都还来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