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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是落日时分，太阳西晒得厉害，臣子和命妇官小姐们穿着的都是合乎礼制的朝觐服饰，所以都热得汗流不止。为谨守礼仪，这些人又不敢不顾形象地扇风或是明目张胆地拭汗，个个都在苦熬，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景月心中有些不忍，也想趁此在这些大臣面前露个脸。
“你过来。”
景月勾勾手指，立在她身边的小内侍便走了上来。
“六王妃有何吩咐。”
“去取些井水来，洒在这青石板上。”
“是。”
那小内侍倒是很乖觉，也不问缘由，转头便去办事，不一会儿就看见四个小太监抬上来两大桶井水。
因为并未到盛夏，连皇帝都还未用上冰块，所以用冰降温是不可能的，但廉价的井水易得，用井水洒在地上蒸发降温是景月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两大桶井水洒下去之后，殿外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上温度渐渐降了下来，原本有些不明所以的众人这时候终于明白景月的用意，纷纷交头接耳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景月也不与他们多说什么，在众人的注视下，自顾自地从台阶上走下去。在宴会开始之前，景月还是决定先去方便一下，这样比较不耽误稍候的美餐。
从如厕处走出来，景月在半道上遇见了同样是来方便的安然，安然一见到景月就紧紧地拉住她，于是只得又陪安然走了一趟。
“你知道么，方才我可是听见不少人在议论你呢。”
“我有什么好议论的。”
“别明知故问了，内殿里坐了那么多人，根本没人顾得上殿外坐的这些人，可是偏偏你走了出来。你不仅看见了，还出手做了件大实事，大家能不对你交口称赞么。”
“这么说大家对我都是好评咯？”
景月笑嘻嘻地说道，安然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你帮了他们，没理由说你坏话呀。”
“看来我的目标已经轻易达到了。”
景月满意地点点头，安然却恍然大悟。
“这么说你是在算计他们。”
“别说的这么难听嘛，其实我之所以注意到他们还是因为我善良的缘故。我现在帮他们一把，顺便收获一些好名声，岂不是两全其美。”
“就你嘴巴厉害，我说不过你。”
安然挽起景月的胳膊，二人肩并肩往回走。安然忽然间再开口，却把景月给问住了。
“你说我们和北狄的这一仗会有怎样的结果。”
景月惊讶地看向安然，察觉她并不是随口在问，而是一副很认真的表情，不由得想起她从前似乎对耶律钧高看一眼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们的士兵虽然远远不如北狄强悍，但是胜在人多物资足够。目前来看，这场仗已经进入僵持的阶段，若是继续这样拖下去，或许我们可以比北狄撑得久一些。”
“一定要这样吗？我们从前不是和北狄曾经交好，大家在一起相谈甚欢，难道就这样忘了。”
“不是忘了那些好时光，而是跟过往比起来，还是当下的实际利益更重要。”
景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或者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可是现在和安然说这些，她又怎么能懂呢。
“那如果北狄打败了，耶律钧会死么？”
“我不知道。”
面对安然担忧的目光，景月只能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但其实她的心里很清楚，就算在战场上能够侥幸不死，像耶律钧这样身份的人，被生俘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是啊，你又怎么说得准呢。我也是没人说话了，才会问你这么愚蠢的问题。”
“你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也不说心事么？”
“我哪里敢，他们一不小心就会说漏嘴，若是让姑母知道我还有这种心思，一定会狠狠地罚我。”
“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庆国夫人也很清楚，想必是不忍心责备你的。”
面对不安的安然，景月心里很是同情，她握住安然的手宽慰道。
“军国之事，原本就不该掺杂任何私人情感，何况我姑母是刚直不阿的人，眼中揉不得沙子的。”
安然小心翼翼地说道，庆国夫人平时对他们的管教是何等严格，可见一斑。
“你放心，若是有什么新消息，如果我比你早一步知道，都会及时通知你的。”
“那就先谢过了。”
“不用谢，其实你能对我说这些，我真的很荣幸，至少证明你是信得过我的。”
“我这个人原本就没什么朋友，随着时间推移，现在看来更是连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难找。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罗彬的身影不知从哪里闪现，低头对景月说道。
“四王妃方才到了。”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见罗彬并没有让开，景月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王妃下次离开的时候能不能留下个大致的方向，皇宫不比王府，大海捞针似的找您实在有些困难。”
罗彬满脸无奈地说道，看来景月丢下的那句“罗彬总有办法”估计是把他给害惨了。
“郁闷归郁闷，可别真记恨我。这次都怪安然，下次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跑得太远。”
一旁的安然看着罗彬那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原本心情低落也忍不住弯了眉梢。
景月快步走上殿去，果然看见耶律妍在齐笑颜的陪伴下已经落座。
“你们看，那个北狄公主居然还敢来参加宫宴。”
附近的一个女子小声说的话被景月一字不漏地听进了耳朵，她捏紧了拳头却没有急于打断。
“听说她之前一直病着，恐怕是还不知道我们现在跟北狄打成什么样子了吧。”
“真可怜，连个跟她说实话的人都没有。原先齐三嫁给四王爷做侧妃的时候，我还替她惋惜过一阵，现在看来还是她的眼光毒辣，老早就看出来这个北狄公主是坐不稳四王妃的位子的。”
“你们看齐三对那个北狄公主仍然很尊敬呢，估计她是决定把这场戏演到底的。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好心，还是心机太深了。”
“一直瞒着，到最后再给那个北狄公主一记致命暴击，岂不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