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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何出此言？”
“其实凤鸣很早以前就曾经对我说过，她觉得你变了，眼神跟从前不一样。只是我那时并没有将她的怀疑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她或许真的没有胡说。”
接受着林钟梁审视的眼光，景月定定地看着他，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复。就算林钟梁将自己看透了又能如何，难道还能神机妙算出是自己谋害了二夫人？
“恕女儿愚钝，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
“其实我今天找你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要求证这件事，算是满足我自己的那点好奇心吧。”
林钟梁重新坐回椅子上，甚至招手示意景月去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景月也没客气，径直走过去坐下。
“不知道在父亲看来，女儿的病早一些或是迟一些好，究竟有什么不同？”
怪不得人人都说知女莫若父，林钟梁的眼光太毒，景月觉得他已经把自己看透了。但越是这样，她反而不害怕了，就算他真的把自己看透了又能够如何呢？现在的镇北侯府人丁寥落，林梅莹现在真的疯了，自己再背上杀人的罪名，这无疑是对向来最好面子的林钟梁和老夫人的最大讽刺。
“如果你真是大病初愈，该替你大摆宴席庆祝一番。如果你是早就好了，那为父当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仅此而已。”
“不过是一场拿不上台面的病好了起来，女儿觉得父亲没必要弄得大张旗鼓。”
景月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林钟梁的问题，但想必他能够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只见他低下头沉默了许久，继而点了点头。
“不愧是我林钟梁的女儿，既然你如此坦诚，那我也想跟你坦白一件事情。”
“父亲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其实在我的心里，一直未曾将你的母亲忘却。迎娶吴凤鸣，从来都是情非得已。当年她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和你母亲的死，都是我心里解不开的结。吴凤鸣多年不得身孕，也是我的主意。像她这样的女人，实在不配有孩子。”
林钟梁的这一番话，反倒是把景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难道如今发生的一切，也正是父亲心之所想么？”
“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说到底我还不够狠心呐。你连自己的性命都能豁得出去，我却不敢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
“这不是因为您不够狠心，而是因为您并没有那么爱我的母亲。我之所以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惜，是因为她害死了我愿意拿命去换的人。父亲虽然有四位夫人、四个孩子，但是父亲其实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景月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实在受够了林钟梁这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反正已经大仇得报，对于景月来说，现在随时可以离开这个圈禁了林月影一生的牢笼，就索性一次性把话讲个痛快。
“或许我的确不懂什么是爱，可你又真的懂什么是恨吗？难道恨就必须置之死地才能了结？难道恨一个人，就可以成为随意殃及无辜之人的理由？”
林钟梁的这两句话直戳景月的软肋，这次半道遇劫匪，的确让随行的不少人受了伤。至于林梅莹，毕竟是林钟梁的亲女儿，落得这样的结局，身为父亲，不可能当真轻易翻篇。
“说到底父亲的心里还是怪我，何不治了我的罪，给三妹妹出气呢？”
景月颇带一丝讥诮地笑着，说什么难以忘怀林月影的母亲，到头来不过是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没有一个父亲会当真去揭发自己的孩子，哪怕受害的是他的另一个孩子。月影，你大可以把心放下，我也不会再让任何人追究此事。今天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以后行事之前，能够明白何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多想想我们这个家。”
见林钟梁一脸郑重的表情，景月受到触动，第一次有意识地去思考“家”究竟为何意。
“父亲的教诲，女儿记住了，以后不会再莽撞行事。”
景月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人，人死事了，关于二夫人的一切，从她死的那时起都已经画上了句号，景月原本就决心收手，不再多做什么。
“回去以后安心生活，今日我们父女之间的对话，就没必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林钟梁最后嘱咐道，景月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告退离去。
“小姐，老爷没有为难你吧？”
外面等着的翠翠寸步都不敢离开，她猜到林钟梁郑重地把大小姐叫来书房，不会只是为了说一些家长里短。
“父亲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
景月只是若有所思地答了这么一句便向前走去，翠翠虽然觉得她的反应奇怪，却也没再追问。
京城的宅院比起在辽城的府邸自是不能及，虽是皇帝御赐，但终究是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没有足够的面积，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从林钟梁的书房出来，不知怎么的，景月就走到了三夫人所居住的倚梅院。因为林梅莹如今神志不清，并没有另分房子给她住，自从入了京，她一直和三夫人住在一起。
站在倚梅院外，景月听见里面传来三夫人的声音。
“莹儿，快下来，快到母亲的身边来。”
接着是一群丫鬟婆子的劝说哀求，还有似乎是林梅莹发出的奇怪笑声。
“我的房子很高的，这样才对嘛……”
听见里头传来几声惊叫，景月终于按捺不住，推开虚掩的门，正看见林梅莹走到房檐边上，随风欲坠的模样。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景月瞧见院中正在晾晒的被褥，急中生智扯下一床被子就往林梅莹所在的方向跑。
见景月忽然跑了进来，院内的人都愣住了。这些下人大多是曾经在傲雪阁对景月大打出手的人，她们哪里敢听她的话，都看向三夫人等着示下。
“你们都聋了嘛？”
只有翠翠帮着景月扯住被子的另一端，可是光靠她们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支撑住林梅莹的重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