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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犹自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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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寿宫今日似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青蕊女官一如往日般早起,亲自去小厨房吩咐今日太后的早膳,之后督促宫中早起的侍女将各处整理干净。
    但在整理间,干活的众侍从都觉得今日似乎又有这哪里不同往常。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太后请人来万寿宫做客。”
    看青蕊已经走远,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宫女悄悄对身旁的众人咬耳朵道。
    “哎,没听说啊。”
    “是么,是么,这么些年这还是太后第一次下帖子请人来呢。”
    “嗯,今日凌晨我解手的时候路过宫门,听宫门值守交界的人说的。今日会有人带帖子来拜见太后,勿要失礼什么的。”
    “怪不得,我看今日青蕊有些不同以往呢。”
    “你也这么觉着么?”
    宫中的生活规矩大于一切,而本朝的太后又喜静,往来的仍便更少了。
    这可苦了本就无事的宫娥侍从,枯灯皓月到白头,除了例行来此请安的沈帝外,就连日常的嫔妃请安太后都取消了,除非年节外,这万寿宫就如一潭死水一样兴不起半点波澜。
    因此,即使是有人拜访这样的小事,只不过盏茶就传遍了整个万寿宫。
    青蕊虽然在第二遍巡视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端倪,但因为宫中生活乏味,这些青春年少的宫娥侍从几乎如活死人般陪着自己与太后这两个行将就木的人,她心中不忍夺取他们这点儿仅有的快乐,因此不很过分,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不与追究了。
    眨眼间约定的时间便到了,青蕊结束了早晨的惯常的服侍太后起居饮食的事情后,赶去万寿宫的前门时间还算刚刚好。
    只是,刚刚已有人来报说是特准李琼进宫到万寿宫做的车舆即将抵达,青蕊来到前门时,却完全未见来人。
    眼见着时间不多,深知太后对守时的重视,青蕊心底不免为李琼开始担心。
    再一次抬头确认过天色后,青蕊索性带着一名小宫娥沿着来万寿宫的必经之路寻了去。
    辰时初日光已经开始有些耀眼,不知是因为走的急了些,还是因为心底焦急的缘故,青蕊额头已隐现一层薄汗。
    就在万寿宫连接小花园白桥上,青蕊隐约见到几人似正在争执。
    当中一人身着玫红色的斗篷,万纱裙,宫中打扮这样显眼的人不少,但有万纱裙却如此招摇的却只有一个——沈帝的爱女沈毓。
    另两个主人样的少女衣着素淡,因距离太远辨不清容貌,其中一人背对着自己似乎微微弯着身子,而正对着自己身着石青色襦裙的少女,似乎正被并肩而立的两人责难。
    虽然看不清也听不清,但仅从那青色衣裙少女的站姿,青蕊便知这女孩并未落于下风。
    这白桥除了去万寿宫外再别无用处,而今日此时要从此经过的人,自然除了李琼外便再无他人可想。
    青蕊此刻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脚下快步迎上前去,笑问道。
    “哦,今日这白桥好生热闹,莫不是姑娘们都来这里赏花玩水?”
    “青蕊姑姑。”
    原本背对着青蕊的两个少女,闻声立刻转身行礼,果然是二公主沈毓以及她儿时的玩伴安阳郡主。
    青蕊侧过半身,只受了半礼,她的位份在宫中比较特殊,又是太后身边最受信任的左膀右臂,就连沈帝都要尊称她一声乳母,沈毓与安阳哪敢造次。
    在受礼的时候,青蕊暗中打量了一番面前傲然而立的青衣女子,秀眉杏目,含威而自持,面色莹润,能感觉出她微怒的情绪,却仍能做到嘴角含笑,当真不是一般的小家碧玉。
    青蕊及至见到李琼后,脑海中关于李琼的印象便越发迷惑,世人之前都传言这位镇国大将军的千金被宠溺的任性妄为,毫无礼法,又常年养在深闺,不知大体,不知会是如何粗鄙的样子。
    但自从流传起,李琼祈愿梦觉寺的事情后,青蕊便对李琼这身负的恶名存了疑惑,此刻一见端的是窈窕淑女,大气端方。
    李琼今早入宫前便知道这一日,定不会如何好过了。
    但她没想到是,这还没到今日的目的地——万寿宫,对她的考验便开始了。
    早早入宫后,李琼还诧异了一下太后竟派了车舆给她。
    以为自己会比约定的时间早到,谁知下了车撵,步行过桥的时候,竟迎面碰上了安阳与昨日一起在她身后尾随的少女。
    根据听昨日言谈间提起的线索,李琼已经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但她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就与自己杠上了呢?
    看着气势汹汹向自己这边而来的两人,李琼倒没什么害怕的,依然按照既定的方向走自己脚下的路,只是精神却也崩的如张满的弓,随时准备应对安阳与沈毓的发难。
    就在几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安阳猛地出手想要推李琼下水,可她哪里有李琼的敏锐,她的手还没完全抬起,李琼耳边已听到了她袖子摩擦的声音,不等她动作,李琼一个侧身早避了过去。
    但也因为这样安阳扑了个空,直接撞上了面前的汉白玉桥柱,手上似乎也微微擦破了一些。安阳瞅准机会,只“哎呀”一声,伪装成倍李琼故意撞了一下。
    因为事情发生在转眼之间,今日李琼带来的又是一个府中的小丫鬟,她哪里见过这阵仗,当时便呆立当场,根本不知如何反应。
    若是香雪在李琼身旁估计立刻就会以更夸张的演技,来表现李琼身负重伤,但此刻李琼却心中庆幸自己并未将她带入宫,若真的要她遇到这场面,之后不定要闹出怎样的事情,为自己出气。
    看着面前惺惺作态的美娇娘,李琼却笑了起来。
    “这是,安阳郡主?今日风和日丽,别说大风就连微风都没有,你这是怎么迷住了眼的?”
    “你!……”安阳被李琼一讽,双眉倒竖,两眼瞪圆的好似两个铃铛,眼看着便要发作。
    一旁的二公主沈毓见状,立刻在暗中掐了她一把,让她忍耐装病。
    醒悟过来的安阳,知道自己差点儿找了李琼的道,狠狠刮了李琼一眼后,立刻又恢复病弱的样子,气息微弱道。
    “这位,这位就是镇国将军的千金李琼吧,我昨日身体不适,此时更是脚下无力,这好好的大路你不走,为什么要来撞我?”
    听到这话,李琼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你要往我身上撞,这还真是颠倒黑白的好手。
    看了看远近无人,各自身后都只有自己贴身的侍女,如此哪里还有什么证人?
    其实除了最后事发时的顺序,安阳所言倒是有了三分真。
    昨日她们回了瑶华宫后,没到傍晚太阳落山,两人便分别开始高烧,最后还是惊动了太医院,两人胡诌是在御花园玩吓着了,才好不容易蒙混了过去。
    折腾到最后,吃了两副安神镇静的汤药,后半夜在稍稍退烧,此时两人倒是有七八分腿软的。
    此刻见到昨日让她们吃了无数苦头的罪魁祸首,安阳与沈毓两人都是咬牙切齿。
    但因为从静妃那得来的消息,两人知道今日李琼急着此时去见太后,因此特意等在了这里,就是为了刁难李琼,并让她更被太后厌恶。
    安阳见李琼不惊不惧,也不急不恼的样子,似乎觉得自己这装的辛苦十分不值,气势也凌厉了起来。
    “喂,我说你在这里是为了去给姨祖母请安吧,若是急着过去,只管给我好好赔个礼,我可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到时候自然也不会揪着你不放,去姨祖母面前讨公道……”
    似乎安阳肚子里有一车的话想往外倒,李琼却根本没理会两人,看安阳说的得意洋洋,极为入神,李琼在心中忍不住腹议。
    嗯,你的确说对了一件事,那就是这里的桥的确够宽。
    之后,她看也不看正沉醉着的安阳,带着自己的侍女直接抬脚就走。
    若不是沈毓在一旁扶着安阳,时刻注意着李琼,只怕人都走出老远安阳还犹自不觉。
    猛然醒悟人差点儿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安阳,脸色气的铁青,也忘了装病,直接出手拦住李琼的去路,恶狠狠道。
    “喂,我和你说话呢!”
    闻言,李琼嘴角掀起一丝满含讽刺的笑意道。
    “哦,是么,若是郡主觉得有什么委屈,尽管去太后面前说。正好我现在也要去,不如一起?”
    说着,李琼作势便要再次抬脚走人。
    安阳这回会是真的明白了,李琼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但今日为了最后闹到太后面前时,不显得他们仗势欺人,沈毓与安阳根本没带够人,别说威吓对方,封堵桥面,看体格似乎都要比眼前的李琼瘦弱。
    但这并不影响安阳用她来出气,只见她再次跑到李琼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后冲身后吼道。
    “你们一个个是死的吗?就看着她这么走过去?!”
    因为要装出弱者的姿态,所以沈毓与安阳今日出门都是特意挑选的老实木讷的。
    两人身后的两名侍女闻言后,才知道她们应该拦着李琼,这时上前挡住了李琼的去路。
    李琼看了看面前两个惊慌失措,缩手缩脚的侍女,与一旁又佯装病态的安阳,心中十分腻歪,暗中看了看天色,李琼心口更是不知为何,有种无明火猛地窜起。
    这些人就这么闲吗?!
    正在此时,远处以为带着宫娥,衣着雍容的女官向几人走来,在她还未发现几人的时候,李琼边注意到了她的到来。
    李琼胸中缓缓吐出口气,暗自庆幸终于有个第三者了。
    这样自己好歹算是,能摆脱眼前两个无理取闹之人的纠缠了。
    但当安阳与沈毓听到身后来人的招呼声后,脸上一瞬掠过的惊恐,诧异后,让李琼不由得在意起了来人的身份。
    边观察着这位鹅蛋脸,慈眉善目眼中却又隐含威严的妇人,李琼努力回忆起沈恒给她的那份资料。
    当李琼终于想起,这位青蕊在宫中的地位时,对方刚好也完成了对李琼的观察。
    “想必这位就是镇国大将军的千金,李琼,李小姐了吧。”
    青蕊温柔的笑着自我介绍道。
    “我是太后身边的女史,名为青蕊,若是不嫌弃你也可以叫我姑姑。”
    “青蕊姑姑好。”
    李琼十分有礼的盈盈一拜。
    “好好,你这是才到?不要让太后老人家等太久了,今早的天气不错,我为你们准备了冰酪,随我去水榭拜见太后吧。”
    边说着,边不引人注意的将李琼引出了重围,当将李琼拉过自己这边后,青蕊才转头对还对刚刚自己说的话,震惊不已的沈毓与安阳道。
    “现在还没出暑,马上就有秋老虎要来了,你们身娇肉贵的在这里晒日头,只怕不一会儿就要晕了,快些回去吧。”
    嘱咐过后,青蕊便带着李琼立刻了白桥向万寿宫行去。
    在青蕊与李琼走出很远之后,沈毓一把撇开安阳的手,气的脸色绯红道。
    “你抓着我干什么?!你个缩头乌龟,刚刚怎么就不说跟着一起去叫那个李琼好看?!”
    说着撸起袖子,只见上面虽然撤了纱布,但白嫩似藕的一节小臂上有着鲜明的数道红痕,还未消退,有些则以见血。
    “这笔账就这么算了?!”
    安阳的脾气却不似刚刚见到李琼时那么激动,此刻竟是突然温柔贤淑起来。
    碎步来到桥柱旁,遥望着李琼与青蕊远去的背影,安抚沈毓道。
    “不是我不想讨回这笔债,只是你刚刚也听到青蕊姑姑如何说的,太后如此大费周章的为李琼准备,只怕这里的事情不浅,咱们现在还是不要去趟这趟浑水的好。”
    沈毓此刻也冷静了许多,听到安阳的话后,忍不住撇嘴道。
    “我之前去皇祖母哪里请安,也没见得什么好吃的,这李琼怎么就成了香饽饽?!”
    安阳却不由得嘴角牵出一丝阴笑,接道。
    “你当什么东西都是好吃的呢?走,咱们还有事要做呢。”
    边说着,安阳边拉着沈毓走向淩怡殿的方向。
    沈毓却对安阳的话,有听没有懂,闷闷的问道。
    “冰酪怎么就不是好吃的了,我一年也吃不到几碗,听说大将军府每年都能得满满桶呢,她李琼还要来宫中抢!慢点,慢点儿!你说还有什么事儿啊?!”
    “嘻,自然是好事儿。”
    没来由的,安阳的笑声竟让沈毓在这大热天生生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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