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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政殿是早朝举行的地方,而今早李琼上朝时就已来过。但此刻身处它的西苑,李琼却怎么都无法想象自己是在同一个地方。
本来应该隔了没有多远的距离,内里的风格却完全变换了一种感觉。
庭院中遍植着芭蕉与松柏,其中角落的位置则种满了百香草,置身其中会有种别样的舒畅感萦绕心间。
若是只看着院子,竟是完全无法将这书房的主人与朝堂上雷厉风行的沈帝联系在一起。
注视着眼前的庭院,李琼有片刻的呆愣,在引路的内侍的小声招呼下才醒过神来。
“您这是第一次来,许是觉得奇怪吧。其实陛下在天下大治后的第一年便将这书房改了样子,之后来此的各部大人都和您一样的反应呢。”
边笑着缓解李琼的尴尬,内侍边将李琼引到这西苑的正房处。
“这里便是了,您且自行进去就好。”
李琼谢过内侍的一路照顾,便阔步来到书房门前。
红檀木的雕花门扉从内里紧闭着,可能是有人时刻注意着门口的动静,李琼才刚来到门口,便有人从内将门打开,门旁的内侍甚至都未抬头看李琼便行礼道。
“见过大将军千金,请您随我来。”
这次没有走很长世间,只是转过了两扇屏风,李琼便隐约看到了重纱遮蔽的内里书案后的沈帝。
面对沈帝这样的一个枭雄式的人物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因为心中早已有了决断,此刻李琼反倒有了一种镇定自若的感觉。
禀报过的内侍,很快转了出来请李琼入内。
简单的又整理了一下衣着后,李琼缓步迈入室内,来到沈帝书案前五步的位置,端正行礼道。
“臣女拜见陛下。”
看着李琼举止端方,从容不迫的举止,沈帝开口便笑道。
“哈,没想到,李爱卿是出名的胆大心细,真是虎父无犬子,这点看来即使身为女儿身,你也承袭了下来嘛。起来吧。”
“是,陛下。”
李琼却没接口这话茬,只按正常的礼节行过礼后,便静立于原地。
看到对方的镇定,沈帝反倒有了逗弄的心思。
“你就没怕过,我找你来是为了治罪?”
“陛下圣明,既然在朝堂上都没因为我的僭越而有雷霆之怒,此刻就更不会秋后算账。”
“哈哈哈,你这是恭维?”
“实事求是的想法。”
“呵,好吧。说说你在朝上没说完的话吧。”
其实,若是朝堂上的那番激烈的唇枪舌剑,若是寻常人怕是只会认为李琼要说的话早已说完,但沈帝却十分清楚,李琼真正要说的话,还有大半留到了现在。
回想起今早朝堂上的种种后,李琼心知自己只怕又是要经历苦战一番了。
匀了匀呼吸,她才开口道。
“陛下,若是您想听我把话说完,就请您先恕我大不敬之罪。如此,我才敢畅所欲言。”
“呵,我果然没有看错,李琼,你的胆子还真不小。”
虽然沈帝并没有疾言厉色,可无形的威压瞬间便盈满了这不小的书房。
但下一瞬,李琼便不卑不抗回道。
“臣女不敢。”
若说李琼朝堂上的举动是不知者无畏,那此刻就完全是明知危险却故意老虎嘴里拔牙。
在对面凌厉的视线下,却仍能保持着一份表面上的风轻云淡,不得不赞许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的勇气,但沈帝此刻只觉得自己对她似乎太过仁慈。
寂静的室内,只有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突然的沉寂,不知为何竟似有某种特殊的魔力,能将人胸口掏空一块般让人瞬间失重。
那种空落落似被悬在半空的错觉,只怕稍微脆弱些的人瞬间便会被逼到发狂。
在李琼面前不到三丈远的地方,看似随意悠闲静坐着的老人,便是手握生杀大权,一句话就可让丹阳生灵涂炭的存在。
在这一刻前,李琼即使心中明白沈帝是掌握生死的存在,却似乎总缺少一种实感,但在这寂静之下,那被逼到生死存亡之际的实感竟是如此切肤。
在朝堂上时,也许是因为与沈帝之间有一段距离的关系,威压还不太明显。可此刻,似乎要承受住对方的目光,都是一件十分考验人毅力的事情。
李琼知道自己仍有胜算,心中也笃定此刻的沈帝绝对离不开父亲的力量,但冷汗却还是浸湿了她的发鬓。
同时直觉告诉她,这样的僵持对自己与父亲绝对有百害而无一利,如今还不到与沈帝正面对决的时候。
为了不让沈帝冲动之下做出有害将军府的事情,现在必须尽快打破这种对峙的局面。
“陛下,恕臣女僭越,若陛下觉得臣女朝堂所言毫无意义,也不会将我召来书房,既让我来了何不再大度一些,让我畅所欲言?”
李琼说话时有理有据,进退得当,且一直处于抱拳躬身的谦恭状态。
可安坐在书案后的沈帝却有种一直被她正面直视的错觉,这小姑娘的气势便是如此之强,让沈帝一直有种被刺痛的感觉,所以怒气更胜。
但他能被称为明君,自然有他过人之处。在他怒火被李琼的态度挑动到最高的时候,脑中反倒似有了另一个自己,清楚的分析着。
当意识到自己竟在与一个不足及笄的小丫头置气时,沈帝反倒笑了出来。
当听到沈帝那不易察觉的轻笑声以及之后愈见舒缓的呼吸声时,李琼心知自己这难关算是过了。
之后耳边便传来,沈帝似乎颇为无奈的轻叹般的话。
“呵,你所说不错。”
紧接着,沈帝又立刻再次开口道。
“我喜欢有想法的人,也希望有人能为我提供不同的方式方法。但记住,若是那人过于自负又多嘴,无论多喜欢,多重视,都难逃一死。起来吧,你还是孩子这次便既往不咎,接着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
暗中轻轻的润了润干地发紧的喉咙后,李琼直起身,不卑不抗的正视着沈帝,答道。
“臣女谨记在心。”
李琼缓缓开口,将准备好的话悉数搬了出来。
“想必陛下一定比我更清楚,丹阳防务从十年前便只是小修小补,虽然凭借各地驻守的地势与精兵强将这些年一直都没大的变故。但这几年随着陛下推行的通商政策在全国的推行,以及各地商旅借道丹阳的情况越发频繁,除了经济的活跃外,数量庞大的商旅也将对边关的守卫形成冲击。”
当然不仅仅是这一项,更重要的是随着通商人数的增加,贸易往来的频繁,资金流动的加大,匪患也将愈演愈烈。
但此刻,零星的事端还不足以说明问题,李琼也不想夸大其词,那样反倒会适得其反。
沈帝的神色随着李琼的话,越发的凝重。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父亲的?”
此时沈帝注视李琼的目光除了一如既往的审视外,又多了一种冷凝,那种如冰刃一般锋利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将李琼从内到外剖开一般的盯视着她。
李琼的回答慢了一刻,稳了稳心神,努力振奋起一瞬被震慑住的精神道。
“陛下,谁的想法很重要么?”
不知李琼算不算知错不改,这样僭越的话她还真是信手拈来,但对面的沈帝却无心问罪
只因他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李琼毫不停歇,道出的后半句话上。
“我一个甚少踏出府门的闺阁女子,从市井间的闲谈中能探知的事情,若是陛下还未得到什么消息,那是否会是各地传递消息的官衙出了问题?”
丹阳对于武将的管理的严密程度可说是齐国之最,但对文官却多有信任。
一般来说地方上的军政大权可以文官总领,因此有关地方上的所有情况,通常都是由文官体系呈报上来。
除非遇到紧急的军报,会按加急处理,军营直接快马加鞭的送往临淄,否则其他情况一概由地方官员汇总后呈报中央。
李琼这话是直指如今丹阳的官僚体制,沈帝如今这么信任监察御史的原因,其实也是对如今丹阳整个运转体制的不信任。
沈帝边审视着李琼,边冷笑道。
“哦,这么说,你有良策?”
“既然陛下垂问,臣女便就事论事。良策虽说不上,但起码可以解一时之需。”
听过李琼的回答后,这次沈帝连冷笑都难以维持下去了,脸色几近锅底色。
此刻他十分确信,这小丫头一切举动应该都出自她自己的想法了。
只因为这样不知进退,胆大妄为的事,他的朝堂上还真没一个人敢做的出来,更不用想爱女如命的李忠信会让他的宝贝女儿冒这样的风险,只怕连着念头都不会让她有。
当然沈帝的耐心只因眼前这人在他眼中还只是个黄口小儿,同时李琼的父亲对丹阳来说是绝对的不可或缺,否则此刻她早已被拉下去侯斩了。
但若是她一会儿的回答不能让沈帝满意,自然这顿罚是逃不掉了。
可作为当事人的李琼,却对此却全作未见,继续侃侃而谈道。
“陛下日理万机,定是无暇为地方小事分神,但若是任隐患积少成多,只怕也会让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若是能在军政之外,另设部门专司信息传递汇总,陛下将其与已有消息相对照,出问题的地方便也一目了然了。”
这想法,当真少有。
一直以来,无论沈帝还是他手下的百官,想要革除体系内的弊端,都只考虑在体系之内修补增删,却从没设想过这样一种另辟蹊径的法子。
只是虽然这想法别出心裁,但沈帝立刻也想到其中的局限与难点,开口问道。
“若按你说的,其中的人员配置从哪里调派,各种信息摘录传递的标准又是什么?你既说是解一时之需,那自然是可以立刻付之行动的。”
李琼的法子虽好,但确是耗费不菲,不说人员的甄选,就是整个传递的过程,各种信息的汇总自然也是一个庞大的工作。
此时,沈帝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引到了,李琼话中的内容上去,哪里还顾得上之前考虑要给李琼降罪的事了。
作为提出这建议的人,李琼自然也早想到了应对的法子,只是此刻除了这件事外,她还要用此为理由,获得更多的东西。
“陛下,对于这些我自有想法,只是旁枝末节一时却也难以说清,而且我之前想到的内容也都在记录在家中,此刻即使说个大概只怕也有不周全的地方。”
“哈,哈哈哈。”
听到李琼的话后,兴致勃勃的沈帝立刻忍不住大笑起来。
“没想到,我还真是没想到,李忠信那头犟牛竟会有你这么个小狐狸似的女儿。好,你是要能随意进宫面圣的资格吧。”
虽然是问句,但沈帝说出来的时候用的完全就是肯定的语气。
李琼也不扭捏,直接大方的承认道。
“是,陛下,不知您可能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