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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云糯一直认为,云家支离破碎是她的一力所为,而云风东一直希望这个家和平存在。
他们兄妹两个的信念从来都是背道而驰。
所以当云糯决定和云家对着干时,她就已经打算不认云风东了。
而云风东从监狱出来之后,也主动和她成为陌生人,即使面对面遇见,他也不正眼看她。
其实云糯一直以为,云风东是恨她的。
恨她斤斤计较,把他想维护的家给拆散了,恨她心狠手辣,把自己的母亲送进监狱,害二哥生病死去。
更恨她独自霸占了云家和云氏医院,让他这个当大哥的被驱逐出境。
所以有时候,云糯在云风东面前,她也没那么淡然。
她以为云风东对她的情感是复杂的,有血缘上的爱,可更多的是复杂的恨。
可此刻,多年筑起的心墙,似乎被林薇这番话凿开了一丝缝隙。
那些被强行压下的问题和隐藏很深的思念,悄然探出头。
但她依旧无法轻易相信。
“林小姐,”云糯的声音有些干涩:“谢谢你好意。但这是我们兄妹之间的事,很多年前就已经结束了。抱歉,我先生和女儿在等我。”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过往的伤害太深,她不敢再轻易联系。
林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急切地脱口而出:“他就在酒店顶层的行政酒廊!每天下午这个时候他都会在那里处理工作!云小姐,哪怕只是去看一眼呢?”
云糯的脚步顿住了,却没有回头。
整个下午,林薇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云糯脑海里盘旋。
痛苦?愧疚?
云风东一直活在这样的情绪中吗?
最终,纠结和那份深藏的血缘牵引,让她鬼使神差地走向了酒店顶层的行政酒廊。
她告诉自己,只是去看一眼,确认一下林薇话的真假,然后彻底离开。
酒廊很安静,客人寥寥,她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靠窗位置的云风东。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面前放着一台笔电和一杯咖啡,正凝神看着窗外的海景,侧影显得格外落寞和疲惫,与昨天飞机上那个精英范十足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云风东整个人下意识僵住,瞳孔微颤,脸上血色霎时褪尽,像是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现的幻影。
他几乎是慌乱地站起身,碰倒了手边的咖啡杯,深色的液体迅速在昂贵的桌布上蔓延开来。
“糯……云小姐。”他下意识想叫出那个熟悉的昵称,却在出口的瞬间生硬地改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一系列失态的反应,狠狠撞在了云糯心上。
林薇说的,或许是真的。
服务生赶忙过来处理。
云风东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了镇定,但对云糯的出现,依旧显得手足无措:“你……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林薇她……”
他的脸色沉了沉,闪过一丝懊恼。
“看来林小姐没有说谎。”
云糯走到他对面,没有坐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她说你很痛苦,很愧疚。”
云糯的表情很淡,让云风东分辨不出她此刻的情绪,究竟是同情他,还是在阴阳他。
不过痛苦愧疚本来就是他应该得到的。
云风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悔恨:“糯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打扰你的,只是今天在飞机上,我看到了你女儿,一时感慨,所以跟林薇念叨了几句,我没想到她会去找你……”
云风东的解释还没说完,就被云糯打断。
云糯拉开他对面的座椅,破天荒的愿意坐下来听他说话:“你跟她念叨什么了?”
云风东愣了下,然后目光上下扫视,像是此刻才真的确认,她愿意坐下来同他说话。
他以为她已经决定好要一辈子把他当陌生人了。
短暂的震颤后,云风东露出笑意道:“我跟她聊了你女儿。
都说女儿会更像爸爸,可我觉得,你女儿特别像你小时候。
以前我出国早,我出国的时候你也就十三四,我对你印象最深的就是你小时候的那几年。
那时候你跟风北玩的好,可能我是大哥,你怕我,在我面前总是规规矩矩的,我那时候还小心眼的想,你为什么只搂风北的脖子不搂我的?你跟谁都亲近,就不跟我亲近。”
云糯道:“因为大哥总是板着脸,带着眼镜看书,谁要是在你附近搞出声音烦到你,你就会抬头,用手推一下眼镜,然后皱眉,声音很沉的说一句‘肃静’。
小时候,我和二哥都怕你,觉得你像学校会打人手心的老师。”
说到云风北时,云糯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一下。
她抬眸,注意到云风东的眼神儿也迅速落寞了一下,手指拘谨的抓着腿上的布料。
云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提过云风北的名字了。
因为在三年前,云风北就在监狱里去世了。
他本身就有肝癌,后期用了沈秋韵的肝脏移植延长了生命,本来他可以多活几年的。
可云糯听狱警说,云风北的精神状态不好,整个人时常压抑低落,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就那么一坐就是一天。
他走的那天晚上是蜷缩着躺在床上的,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就像睡着了一样去世了。
第二天身体都软了,狱警发现他没有按时起床做操,才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而云糯接到这个消息时,推了三台手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天。
她就坐在窗前,看着阳光升起又落下,一整天都没有说话。
后来周淮京来找她,他也一言不发。
因为就连周淮京都知道,即使云糯对云风北满心怨恨,可当云风北的生命画上终止符时,那份仇恨就像失去了落脚点一样,给云糯的心里也留下了一个很深的空洞。
云糯那天只说了一句话,她说这个世上留给她的亲人不多了。
她心里好像有点难受。
也是从那次起,周淮京就明白了,云糯心里对云风东还是有一些牵挂的。
所以周淮京就决定不恨云风东了。
他还让人留意云风东的动向,如果哪一天云糯后悔了,他可以保证云糯能够第一时间找到云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