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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和夏含煜行走在各家店之间，夏含清先前还挺有兴趣逛街，等买了几件衣服，又开始心疼起来：衣服好贵……
差不多档次的衣服，这边商场卖的比临水要贵三四成。这就相当于，买三件，丢一件啊……
“哥哥，我们找个地方歇歇吧。”已经把所有手提袋都交给哥哥，以此来减负，但先前经过鬼屋那一通折腾，出来之后又因为长得像哥哥的人而心神激荡，再加上逛了一圈儿，夏含清确实有点累了。
夏含清有需求，夏含煜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同意。想找个能休息的地方不难，三分钟后，他们已经坐在奶茶店里。
“好，好喝!”
用力嗦一口奶茶，夏含清眼里全是笑意：“哥哥，好喝，你快喝。”
对奶茶并没有太多兴趣，夏含煜象征性地低头喝了一口，算是配合一下夏含清。
“哥哥。”
夏含清喝了几口奶茶，又用小叉子挑了几块点心吃下去，然后，她看着夏含煜，轻声问：“哥哥，今天那个人……”
夏含清说的当然是牛景昭，虽然她并不知道牛景昭的名字，但那张脸实在无法忽略，而且，看对方几人的态度，很明显哥哥是和他们有关系的。
“嗯？”夏含煜看着夏含清，先前还是一脸淡然，而后面上忽然浮现一丝苦笑：“含清，我该怎么办？”
呃……
夏含清一下子被问住了，夏含煜并没有等待夏含清回答，而是继续开口：“当年，有些场景，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因为他们抛弃了我，放弃了我，所以我早就和自己说，绝对不会去找他们，也不会去和他们相认。”
没想到哥哥会忽然对自己敞开心扉，说这些话，夏含清微张着嘴巴，没有打断夏含煜。
“可是后来，我遇到一个叫邵通的人，他在当年曾经照顾过我。在他那里，我知道了一些事，我似乎，对当初的事情有些误解。”
“当年，甚至还有一场大火曾经发生过，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
死了？
夏含清忽然想到寻亲网站上那些家长含血带泪的哭诉，他们的孩子，都是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在自己身边。时间最温柔的地方是，它能抚慰所有伤口，也给予人们无限希望。但时间有时候也很残忍，它会将痛楚拉扯放大，甚至夺取人们所有的幻想。
丧生火海的孩子，是再也回不来的!
这么多年，哥哥的亲生父母和其他亲人们，从来没有一点儿盼头。因为他们早就以为哥哥死了!
“含清。”
夏含煜叫了一声夏含清，声音比先前还要低，但无法忽略其中的伤心，还有的迷茫：“含清，我该怎么办呢?”
夏含煜一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当初决定要在高二参加高考，他也是有了想法之后就全力准备。那时候，他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北石，所以他选择北石的大学，打定主意在北石解决当年的旧事，解开自己的心结。
可现在，他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不得不承认，在没有遇见邵通之前，他对生身父母毫无感情，甚至还带着些恨。就算那种情绪在遇见邵通之后慢慢消退，但心底，残留的印象太深刻。
这样的他，要怎么面对他们呢?
就当做，一个都在十几年前结束了，不好吗？
他现在有一个完整的家，而他们一定也在时间的抚慰下适应了没有他的日子，说不定还生了儿子或女儿。
“哥哥。”夏含清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夏含煜，她一动脑子，就想到了要去扬川看自己的夏婷芝，脑子里完全没有更多的地方来思考。
“哥哥，你记得姑姑吗？”
反正也想不出主意，夏含清索性把这件事说给夏含煜听。
“姑姑？”
听到这两个字，夏含煜首先想到的是亲生父亲的姐妹，脑海中残留着隐隐约约的映像：那是一对长相相似的双胞胎，当初还没有嫁人，在家里受尽宠爱，但很疼他。
而后，夏含煜才反应过来，夏含清说的并不是她们，而是夏景之的姐姐。
在这里，他同样有两个姑姑，可惜，他到夏家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姑姑们，也没有收到一通电话或一封信。只是偶尔翻看老照片，才能想起来，曾经有这么两个人存在过。
“对，姑姑。”夏含清深吸一口奶茶咽下去，然后小脑袋垫在桌子上，“就因为二发开枪打我，我说要去法院告她，结果姑姑要去扬川跟我聊聊!真是的，这么多年都没有……”
“你刚刚说什么？”
夏含煜起初被镇住，没能立即反应过来，现在明白了妹妹说的话，立刻暴怒：“二发开枪打你？”
在之前兄妹两聊天的时候，夏含煜听过这个名字，毕竟夏含清讲述过她的“光辉事迹”，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但在以前，夏含煜只当二发就是个夏含清所说的奇葩，可从来没想过，还会有“开枪”这种戏码!
“你有没有受伤？”
虽然是关心的语气，但无法忽略其中的煞气。
夏含清脑袋彻底垫在了桌子上：哎，一时口快，把二发开枪打自己也说出来了……
因为要说姑姑，就得从二发这儿起头，而且当时的伤痛很快就愈合，夏含清还真没当回事。不和家里说，是怕家里人担心。
现在一不小心说出来……
“对，二发开枪打我。”
反正已经说漏嘴了，夏含清不会再去编一串儿谎言骗哥哥，索性直接讲清楚，免得哥哥不知道情况瞎担心。
“不过她那个枪是改装出来的，比正常的枪稍微有点弱，而且巧不巧，我那天和洛九天去玩，后来游戏币没用掉，就放在包里，它们一堆游戏币替我挡了一劫。哈哈，好可怜啊，那么多游戏币，直接被子弹串在一起了……”
“有什么好笑的!”
夏含煜大声打断夏含清，夏含清本来还自顾自讲的很开心，听到哥哥的声音，抬头和哥哥视线接触，秒怂：“呃，不好笑不好笑。”
夏含煜简直无法接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夏含清居然经历过那种危险时刻!如果她当时没有带着游戏币，如果二发开枪射在别的地方，如果……
他根本，无法承受那些“如果”。
夏含清的自愈能力比普通人更好，但在能够瞬间夺取生命的危险面前，“自愈”有什么用？哪有自愈的时间？
“呃，哥哥……”夏含清安抚夏含煜，“真的，没事了，都过去了。”
稍微缓和了一会儿心情，夏含煜才开口：“继续说。”
宛如在审问。
夏含清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说重点：“姑姑要找我，我不想见她，我觉得很难受，她以前看到我，就当做没看见，直接走过去，现在却为了二发……我不想见她……所以就来北石了。”
夏含清说了两次“不想见她”，可夏含煜却在她眼里明明白白看出她的心情：我想见她。
只是，她让我伤心了。
大约因为是兄妹，在相似的时间，遇到了相似的问题，他们也做出了相似的选择。
逃避。
一个是心智成熟的高材生，一个是总自认为已经长大的小姑娘。
成熟与长大，从来不是一种静止的状态，也没有一成不变的定义。
随着“成熟”或“长大”，人或许会慢慢拥有很多东西，坚强、自信、果断、敢于承担。但总有些时刻，会触动人内心的情绪，挑起那藏在心底的怯懦与逃避。
很多时候，这种情况之所以出现，只是因为，太在乎。
奶茶已经喝完，小点心也吃光光，但夏含清的心却没有变得快乐。
为什么，人要有这么多烦恼呢?
“含清……”
“含清……”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夏含清看着夏含煜，很奇怪，她好像还听到了一道女声？
脖子转动，夏含清看看四周，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夏含煜也看到了那个说话的人：时间过去很久，眉眼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但大体上没有改变，只在夏家相册里出现过的夏婷芝!
姑姑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夏含清硬生生憋回去，泪珠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滚落。
有人说，生命太短，时光易逝，也有人说，前路漫漫，前程遥遥。时间长河是很公平的，它从不曾刻意奔流，或为谁驻足，所谓差异，不过是因为，这一生总在经历太多的悲欢离合。
年少不知愁。
如何不知愁？
开心就想笑，难过就想哭，简简单单的反应，便是最直接的喜与悲。
对于一个没有关系的人，匆匆一面，错肩之缘，都是不值一提，甚至无需记忆的。但有些羁绊，真就刻在血液骨骼里，无法抹除。
从来，就知道，那个人，是不同的。
就算，她不曾出现过。
就算，曾经被她无视过。
“含清。”夏婷芝掏出纸手帕，为夏含清擦掉脸上的泪痕：“不要哭。”
夏婷芝没有笑，脸上没有见到亲人的欢喜，就连说出的话也并无几分暖意，但她的动作，很温柔。
明明，夏婷芝说不要哭，但夏含清的泪水却仿佛长河决堤。
“哇！”
像一个孩子，不分地点，不分场合，不知道父母亲人该有多头疼，更不懂得要在乎路人的眼光。夏含清扯开嗓子，哇哇大哭。
“含清。”
念出这个名字的是夏含煜，可他看着的是夏含清，想着的，却是自己。
就像所有的小孩子那样，哭的累了，声音慢慢变小，最后肩膀一抖一抖地抽泣。
“傻姑娘。”夏婷芝已经换了几张纸巾，她依旧没有笑，甚至表情也不曾变过，但夏含清就是能感觉到，一种叫做“姑姑”的温情。
有时候，事情或许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夏含清自己擦擦脸，看着夏婷芝：“坐，坐下吧，喝……喝奶茶。”
她没有叫出姑姑，她也不能抑制住身体的反应，但她想和夏婷芝聊一聊。
夏婷芝在夏含清的旁边坐下，本来和夏婷芝走在一起，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另一个人做到夏含煜身边，他是夏婷芝的丈夫，二家的二宝，这些年一直在北石工作。
“含清知道我是谁，对吧。”
夏婷芝坐下之后，真的点了几份奶茶和小点心，服务员把桌上清理好，很快把她点的东西送到。
“知道。”夏含清点点头，身体的颤抖慢慢平复下来，她只说知道，但也没有叫姑姑。
夏婷芝把小点心往夏含清面前推一推：“来，吃东西。”
夏含清没有拒绝，拿起精致的一次性软叉，慢慢叉蛋糕粒。
“含清，我们家二发不懂事，伤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
第一口刚吃下肚，夏含清就听到二宝说话，她立刻把脑袋压低。
接下来，是不是该说情啦？让她不要起诉二发？
真是的……
虽然之前就已经受过一次伤，但现在再遇到这个情况，夏含清还是难以抑制地再次伤心了。
结果，夏含清很快又听到二宝说：“二发那孩子，被我们一家子惯坏了，我早就说过，放任她这样子，还跟薛……反正，迟早要酿出大祸的，现在你没事，我很庆幸，但二发，早该接受惩罚的！”
二宝的话说完，夏含清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嗯？不是来说情的？
真的吗？
还是那种什么“以退为进”的策略呀？后面还有没有坑等着自己呢？
二宝虽然是研究人员，但比起夏含清，肯定还是老练些。他微笑：“怎么，以为我们还有后手呢？”
没想到今天见面的第一个笑容居然是因此而出现，夏含清非常不好意思。她挠挠头，也笑出来：“对呀，我怕……”
“傻丫头。”二宝脸上的笑容打从出现开始就没有再消散，大抵是夏婷芝缺失的那一份都放在了他那里。
“那你一声不吭跑到北石，不会是刻意躲我们吧？”
被一句话说穿，夏含清脸色直接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明明是很“聪明”的选择啊，现在想想，忽然感觉很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