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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小年后,村里的年味越来越浓了。
一些出外打工的人,也基本上回来了。有买了车的,显摆一下,有带了女朋友来的,炫耀一下,有赚到钱了的,就地吹一波。正值年尾,大家都捧场,夸的夸,赞的赞,不夸不赞的也笑笑。
走在路上,这个叔那个婶,都叫得十分亲热。原本安静的村庄,此时到处透着鲜活,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农历二十四,李彦一大早就起来了,将屋子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
到了九点,又催促着李讷起床,将她床上的被褥也拆了,扔进洗衣机。
柳如慧这些天虽然不用做事,但已习惯了早起,不到八点,也就起了,有牌局,就去凑合一桌,没牌局,就围着一群村妇,聊着八卦,碰到小孩,随手扒拉两下,给几颗糖吃。
李彦自从上大学后,这是第一次回家,没什么相熟的朋友,况且他是个爱静的,一天基本上待在家里,或坐在门口晒太阳玩手机,一些同事、监理和领导,提前问候一下,或到楼上去看书,顺便整理一下大学时候留下来的文稿,到时候要给田教授送去的。
相比之下,李讷与几位堂兄堂妹都比较熟悉,偶尔会嗑着瓜子,去串串门。
到了二十五那天,村里面请了几个戏班子来唱戏,年轻一辈不看在眼里,老一辈的却激动不已,在他们那个年代,这台上的就是明星,都抢着去听去看,中午怕被人抢了坐,甚至让子孙辈的送饭过去吃。
田周生将田教授接到了家来,本意是让他也热闹热闹,但他的性子比李彦还孤僻。其他人都去热闹去了,他却凑过去与李彦聊天,田周生眼见违逆不过,就随他了。
有心人见了,想凑个趣,但他们讲的不是弗里德曼,就是约翰纳什,其他人根本听不懂,唯有一个马克思是熟悉的,但他们讲的,又貌似与其他人印象中的不太一样,结果是,谁都没办法插上话。
李彦又带田教授去二楼,参观了他新弄出来的书架,上楼梯后的右手边,靠着墙有个到顶的七字形书架,占满了两个墙面,上面已经零散了摆了些书,起居室的中间,靠着书架放了个转角沙发,沙发前面是一大一小两个小圆茶几,旁边摆着两个浅木色的墩子,茶几上正摆着一盆多肉植物,和李彦从田教授那借来的《动物精神》。
另外,李彦将这些天准备的材料,从卧室内拿了出来,交给田教授。
两人讨论了一会材料,然后相对而坐,看起了书来,直到柳如慧和田周生看完戏回来,两人才被无奈地分开。
第二天,田教授还是觉得自己的茅草屋自在,就从李彦这借了几本书,让女儿送自己回去了,他主要是心痒李彦给他的那些手稿,想回去快些整理出来。
李彦准备了一些苹果和橘子,又封了小红包,骑着家里唯一的交通工具,自行车,往舅舅家去了。
当初母亲在外公的反对下,执意嫁给了父亲,直到外公外婆去世,两家都没再来往,甚至父亲离家出走,舅舅可能都不甚清楚。
母亲在他们兄妹面前很少谈起娘家,不是她不愿提,是她心中有愧,觉得没有资格。
看到李彦出门,柳如慧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地用手帕擦着眼中止不住的泪水。
舅舅一家见到李彦,很是意外,但还是客气将他让了进门,听到李彦讲起家里的遭遇,在场的都抹了眼泪。
“过去的都过去了,爹妈临终前还在惦记小妹,是不是吃得好穿得暖,可见母子连心。我们其实也挺想她的,就是她性子太倔,谁也拗不过。”
舅舅想起往事,也是长长叹息。
“是,妈妈一个人的时候,也偷偷抹眼泪,心里后悔,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彦留下来吃了顿中饭,回去的时候,舅舅又送了许多的果子和鸡蛋,并承诺年后一定过去拜年。
回到家中,李彦又将在舅舅家的遭遇讲给了母亲听,柳如慧听了又是抹泪又是点头,抱着儿子久久不肯松开。
二十七那天,李彦开始准备年夜饭需要的鸡鸭鱼肉,磨刀霍霍,弄得家里鸡飞狗跳的,柳如慧与李讷看不惯,都出去玩了。
直到傍午时分,李彦全部弄好了,她们才相扶着回来。
李彦顺便给自己洗了个澡,洗了下衣服,家里也重新收拾了一下,洁净如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母女两人见了,相顾一笑。
“哥,你快成家庭煮夫了。”
李彦昂头想了想:“不是一直都是吗?”
二十八贴窗花,二十九打烧酒,年三十包饺子。
李彦的村子里到了三十那天,才会贴窗花,贴门神,贴对联,还有祭祖也是三十的白天,到了晚上,饺子是必备的,但也不仅限于此。李彦弄了一大桌子丰盛的晚餐,三人聚在一起,终于吃了个团圆饭。
“哥,你什么时候不做设计了,改做厨子,也肯定非常抢手。”
李讷摸着吃得滚圆的肚子,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非常享受地夸赞着正在给她剥桔子的李彦。
“行啊,到时候我们三个,就去县城开个小饭店,天天守在家里,哪也不去。”
其实,这才是李彦真正的理想,不过暂时他还有许多的事,不得不去做。
“啊,不带嫂子吗?”
李讷自从分别后,一直与陈卉有短信联系,就刚才吃饭的时候,还给她发了祝福。
反倒是李彦,只是偶尔打打电话。
柳如慧坐在旁边,正在看电视,突然听到“嫂子”二字,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又见子女表情,便知道有文章。
“怎么没请人家来家玩玩?”
“嫂子倒是想来,还不是哥哥没开口。”李讷不满地嘟着嘴,向母亲告哥哥的黑状。
李彦确实没开口,他的本意是不想让陈卉为难,此时想来,确实应该问问陈卉自己的意思。
“我们才刚刚开始,下次再说吧——”
“妈,才不是呢,都快半年了。”李讷再次挑事。
“呃——”李彦一头黑线。
柳如慧见李讷的口气,似乎与哥哥的女朋友很熟悉,又见她如此维护,心内也是高兴。
“今天给人家打电话了没?”
“打了——”
“才说了不到两分钟,还没我聊得多。”
“再打一个——”
“就是,你看妈妈都说了,快点。”
李彦实在是扛不住妹妹与老妈的组合拳,只得从起居室出来,进了房间,再次拨通了陈卉的电话。
却原来,陈卉也是刚吃完饭,正等着李彦的电话。
“怎么不和家人一起守岁?”
李彦听言,心里暖暖的,笑道:“想听听你的声音。”
“嗯——”
“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