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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好了琵琶,玉绾便去和蔡姑姑说这事情。蔡姑姑说,刚才那个公公已经交代过了,叫她赶紧去吧,别误了时间,惹主子不开心了。玉绾听罢,便独自一人抱了琵琶前去漱仪宫。
漱仪宫所在的位置离尚仪局不远,但多少还是得走一段路程的。
来到了漱仪宫,那下人早在门口等着了,见玉绾可算来了,便领着她进去。玉绾跟着太监走进这漱仪宫里,踏着的同样是金砖,却每一步都走得心跳颤颤。她知道,她可能将要见到许久未见的玥川了,可又觉得像是有什么在等待她一样。
“这儿呢。”
一路上,太监一直提醒着她路。她低着头,额头微微渗出了汗,擦了一下,停住脚步,喘了几口气。满庭盛开着的野菊花传来的香味,似乎是让她更有一种眩晕感。
太监问她怎么了,玉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摇摇头,说没事,便跟着继续走了。
如若是因为要见玥川才有的心情,也可以理解。毕竟她和玥川打就在一起,俩人形影不离,简直不分你我,从未这样分离过,也从未分开这么久过。日夜的思念,自然是会积累成一种伤痛,从而会在要见面的时候心绪不宁。
可此时此刻,玉绾的心情波动,却绝不是因为这个。然而究竟是因为什么?那是一种未知的东西,她竟不清晓。
太监一直催着她走快点,她说“哦,来了”。
前方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的事情?或者说,是什么样的人?
一直到太监带着她走进堂里的那一刻,她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堂内,坐着的只有一个人。那人身穿素色锦袍,头戴白玉冠,面容苍白清冷。他坐在木轮椅上品着茶,在等着一个人,似乎就是在等着玉绾的到来。这个人是当今的三皇子周墨辰,而令人意外的是,这个人,对玉绾来说并不陌生。
是当初她所救的那名公子。
玉绾就这么盯着他的双眼出了神,一下子坠入了回忆的漩涡。她想起了很多东西,想起那天他是怎么救这名少年的,想起之后玥川忽然说被司正官召去了,却再也没有回来。之后再提起,说是她已经要成为三皇子的侧妃。又问,三皇子为何认识她的?人们都说不知详情,听闻三皇子自宫宴那夜后便一直在找她。
一直在找她?
找的人又究竟是谁。
玉绾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那夜里的事情,她跟玥川讲过,也只跟玥川讲过,玥川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切。但,知道了,却仍是毅然地选择要当上这个三皇子侧妃。
玉绾不傻,这一瞬便清楚的知道,三皇子要找的人是自己,不是玥川。玥川也明明知道事情是这样,却仍是瞒着自己、瞒着众人坐到了这个位置。
玥川啊玥川,你究竟是为了何,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富贵荣华吗?
周墨辰眉间一跳,清秀的眉毛一扬,沉润的声音问道:“你便是玉绾吧?”
玉绾眨了下眼,回过思绪,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了头,道:“奴婢玉绾,拜见三皇子。”遂,跪身欲行礼。
周墨辰道:“免礼了吧。”
“谢三皇子。”
玉绾缓缓起身,抱着琵琶,垂目不语。
周墨辰瞧她体型模样,都与玥川有几分神似,想着,不愧是玥川日思夜念的好姐妹,看着神态便觉着似同一个人了。
半晌,周墨辰道:“本宫的侧妃一直夸赞你的琵琶技艺与众不同,今日,本宫想听一听,究竟是何神仙音律,能叫本宫的侧妃这么魂牵梦绕的。”
玉绾轻笑了一声,说:“神仙音律殿下恐怕是听不到了。”她抚着自己的琵琶和上面的弦,笑容带着苦涩:“玉绾和玉绾的琵琶一样,唯有与知己交会,方能奏出好曲子来。如今玉绾已无知己,便再无所谓的神仙音律。”
周墨辰想不到玉绾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一怔。遂又说道:“不是天籁之音也无妨,你只管弹便是。”随即叫人给玉绾赐座。
下人搬了圈椅过来,玉绾一瞧,抿唇深呼了口气,并没有要坐的意思。周墨辰见了,对那下人说:“蠢钝。去搬一张没有扶手的椅子过来。”
下人才知自己错了,垂首道:“是……”
换过了一张椅子,玉绾方端正坐下,抱正了琵琶,起手一弹,珠音脆脆。
周墨辰仔细听着这声音,旋律响起,但闻此乐不泣不诉,却平添幽愁之感。何忧何愁,竟也寻不透。
这琵琶音好似万里,悠然传出,竟传到了白慕轩去。
正低头抚琴的玥川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听见了这阵阵旋律,瞬间,双眼便聚齐了神魂,起身喊了一声:“玉绾!”
身旁的侍女兰泽惊奇,问:“主子,你说什么呢?什么玉绾?”兰泽则是什么也没察觉到的,倒是被玥川这突然的动静给吓了一跳。
玥川颇为激动地说说:“是玉绾来了!”说着,喜悦之情浮上的面容,让兰泽大为所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玥川露出这么开心的神情。
也不管兰泽了,玥川撒手放下古琴,便跑了出去。兰泽赶忙跟了出去,在后面一面跑着一边喊着:“哎,主子等等我啊!”
堂内,一曲弹毕了,周墨辰始终是悟不透这曲调当中的情感,蹙起了眉头问:“此曲为何名?”
玉绾淡然回答:“名为《子期》。”
周墨辰一触,念道:“子期。好一个子期啊。”看来眼前这个人,是在暗中怪着自己抢走了她的“子期”。倒让周墨辰有些不知该作何言语了。
便在这时,玥川像风一样连跌带跑的跑来了堂内,出口喊的便是:“玉绾!”
听到了这个声音,玉绾的手颤了颤,下意识回头。这场重逢,许久未见,一见,如在梦中。
只见来人,身着浅色锦衣,裙幅褶褶如盛绽的桃花,一步入此间,飘飘似神仙。
玉绾刚升上去的心又不觉有些落寞。眼前的人还是那个玥川,却又不再是那个玥川了。她们之间的距离唯有这么几步,却早已似天上地下一般远。才几月时间罢了,一切已经变样至这般了么?
周墨辰本想给玥川一个惊喜,却瞧见玥川自己来了,面露微笑,道:“玥川,你来了。”
“是……我来了……”她在回答着三皇子的话,这话又似在同另一个人说。
周墨辰微笑着说:“坐到本宫这边来。”
“好……”
玥川应着他,视线却从未离开过玉绾,缓步地走向了周墨辰的身边。
玉绾回了头,双眼不禁垂下,看着自己的琵琶,说:“既然侧妃主子也来了,那么接下来,便让奴婢给两位主子再弹一曲吧。”
玥川一听眼前的人管自己叫侧妃主子,睫毛一颤,竟失神了几分。
“好……你弹吧。”她说。
周墨辰方才见到了玥川脸上的欣喜,自己也欣喜了三分,此时,却又见她的神情带上了凄楚,双眸竟积了泪光,一瞬也没离开玉绾。又闻玉绾此时之乐,比之方才更是注入了一股锥心之苦。
至此,周墨辰才知道,原来玥川和玉绾,真的是伯牙与子期,她们相互分离,相互失去,从此,当真再无一知音可再相怜。
玲珑轩内,佟昭华正在给自己的脸上上妆。平日里总受周墨辰的冷落,唯有不断地以化妆来宣泄。偶尔浓妆艳抹,想着能不能引起周墨辰的注意,却顶多遭他冷冷的一眼罢了。
想到这里,拿在手中的珐琅胭脂盒便不禁捏紧了。
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双杏花大眼,朱唇红艳欲滴。柳叶眉一扬,道:“难道本宫,不够漂亮么?”
一旁的柳儿忙殷勤地说:“主子可漂亮了呢,前个儿奴婢才听祥嫔夸了主子的美貌,还说自己自愧不如。”
佟昭华蓦地将胭脂盒一摔,地上霎时绽了一抹嫣红,“既然如此!那为何殿下宁肯天天看着那个不会笑的村妇,也不肯瞧我一眼!”
她不肯说玥川的名字,只管她叫村妇。是的,在她佟昭华眼里,那个玥川不过就是一个村妇罢了。从不懂得讨主子欢心,甚至连笑也不会笑。可为何这个村妇能够屡屡得三皇子喜爱,能值得三皇子这般青睐和疼宠?她怎么就不行!
柳儿吓了一跳,急忙道:“定、定是那个村妇使了什么伎俩,才会让三殿下痴迷至此,等三殿下哪日醒悟了,便会回心转意的!”
“呵,醒悟,你要让本宫等到何时!”佟昭华现在没看着镜子,不然定会发现自己此时此刻面目狰狞,早无甚美丽芳华之说,“是不是要让本宫等到朱颜凋落,等到满鬓清霜?那时就会有一个接着一个的玥川出现了!”
柳儿见佟昭华又发了脾气,往日不少侍女没少受她的打骂,她是历历在目地看着的,因此,就算柳儿还没让佟昭华打过,此刻也是不敢再多说什么话,怕佟昭华下一瞬脾气上来了,便直接动手了。
却不知,她不说话,佟昭华更是窝火,骂道:“你个蠢猪,连话也不会讲了么!”
这个时候,一侍女跑了进来,道:“主子,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