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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墨云心中微动。
他并不是个听不进劝的人,相反虽贵为太子,但他秉性宽和,待人仁厚。也正因为他自己是个这样的性子,所以他才会厌恶那些心思狡诈之徒。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他沉吟着缓声开口。
杜染音敏锐的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立刻不动声色的恭维:“殿下英明。”
却并没有再继续替季初凝辩解什么,她心里很清楚过犹不及的道理。其实很多事情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只需洒下一颗种子,日后说不定反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周墨云果然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他本以为,这丫头还会替她那主子,再多辩解几句呢,结果一句“殿下英明”就没了?
“那你呢?你又有什么苦衷?”顿了顿,他不咸不淡的问。
言语虽携了点点轻嘲,但语气却明显和软了下来。
看惯了他横眉冷对的模样,骤然见他这般温和,还真有点不习惯。
还真是个贱骨头啊,杜染音心中忍不住自嘲了一声,面上仍旧挂着清清浅浅的笑意,直截了当道:“奴婢没什么苦衷。这为奴为婢的,哪有不会揣摩人心的?要不不等着挨板子吗?”
这话说的太子先是一怔,随后却突然抚掌大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杜染音的话,到底戳中了他哪里的笑点,他竟笑的不可自抑,甚至连眼角都泛出了一片晶莹的泪花。
看着他这难得失态的模样,杜染音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
周墨云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忍住笑意。随意揽了袖角,拭了拭眼角的泪痕,他忍俊不禁的施施然开口:“好吧,既然这是你们的必修功课,那你就猜猜,本宫现在在想什么?你若是猜对了,本宫重重有赏,若是错了,那一顿板子肯定是少不了的。”
杜染音,“……”
这分明就是在找茬吧?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会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纵使侥幸猜对了,他却矢口否认,她又能奈他何?
“你可以慢慢猜,本宫也不是很急。”甩了甩衣袖,周墨云重新提起手边的毛笔,慢悠悠的又来了一句。
也不是……很急?
这根本就是在拿她逗乐子吧?!
杜染音无语,好半晌,这才幽幽吐出一句,“殿下是在想,要怎么惩罚奴婢呢。”
周墨云闻言直接愣在了那里。
杜染音的这个回答,不可谓不巧妙。
倘若他现在点头说是,那按照他之前说的,猜对了有赏,那她自然无事。
若是他摇头说不是,既然他都没想着要怎么惩罚她,那她自然就更无事了。
见他坐在那里不吭声,也不知在想什么,杜染音默默地觑了他一眼,再次幽幽的问:“殿下,不知奴婢猜的可对?”
周墨云醒过神来,却是风水轮流转,这回直接轮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刚刚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虽说有小小的刁难之嫌,却压根没准备,她真的会回答出来。现在被她这么一问,一时间却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因为无论选哪个,结果都一样,都一样表明,他刁难人不成,反被将了一军。
这样一想,难免觉得这丫头也太不识趣了些。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杜染音脸上一闪而逝的慧黠,不由微愕了一下,旋即他忽地领悟过来什么,脸上的笑意立时便再也忍不住。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给本宫设套!”
虽然是训斥的话语,但言语之前其实并没有什么怒气。
杜染音闻言心下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又赌对了,脸上却是分毫不露,只维持着恭顺的表情,不紧不慢回了一句:“奴婢冤枉。”
她的确冤枉。
说女人喜揣度人心的是他周墨云。
说要她猜他在想什么的也是他周墨云。
从始至终,她都只是老老实实的顺着他的话说而已,又怎么能说给他设套呢?
如果一定要说,她至多也只是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揣摩了一下他的性子而已。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和他的母亲皇后,真的大有不同。
两人的身份,其实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无双,两人的头脑,也都是万里挑一的聪明绝顶。可相较于皇后的刚愎自用,太子明显更具有一个仁君所必有的品质——仁厚。
这天底下仁厚的人不少,可达到皇后、太子这样身份,手握皇后、太子这样权势的,还能做到仁厚二字,那就非常稀少了。
就像她,自从一点点将权力攥于手中后,这仁厚二字就离她越来越遥远了。
可太子明显还保有这般美好的品质。
也正因为此,她才敢在明知道他会不高兴的情况下,仍一而再再而三的替季初凝进言,在明知道会让他面子挂不住时,仍斗胆将季初凝和自己的困境,不动声色的诉于他听。
她不求他能理解,但求他以后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抵触季初凝,抵触她。
从一开始,她和季初凝就注定要分道扬镳。可几年时间的相处不是假的,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季初凝在这皇宫能有一个寄托。这样日后或许才能免于,两人兵戎相见的一天。
而在这深宫内苑,季初凝所能寄托的,也就唯有太子对她的感情了。
“你冤不冤枉,你自个心里明白。”周墨云不知道她心念如电,转瞬心头就已掠过无数念头,闻言挑了嘴角,一脸漫不经心表情道。说着又十分大度的摊了摊手,施施然补充:“你赢了,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据此也可看出,他和皇后的不同。
以皇后的脾性,即便她真的错了,她也不可能会承认。
尤其是向一个身份卑微的小丫头承认。
“奴婢没什么想要的。”
杜染音摇了摇头,却是笑着拒绝,“殿下能不计较奴婢的僭越,奴婢已是感激不尽。”
周墨云一听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淡,直接哼了一声,“所以说,虽然已经明白你们也是有苦衷的,可本宫还是非常不喜欢你们,尤其是你这虚伪的样子。”
杜染音假装没听见,可太子这般不留情面的话,还是让她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看来这丫头也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嘛。
将她这反应看在眼里,周墨云心中有些好笑的暗道,面上仍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摆了摆手,“行了,这赏赐本宫既然允下了,自然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你若是一时间想不出想要什么,那便等你回头想好了,再来向本宫讨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要是再拒绝,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杜染音恭恭敬敬的福身一礼,“谢殿下。”
周墨云唔了一声,没有再管她,将那张写完的大字搁于一旁的架子上,转而取了一副未完的画过来继续。他的动作极其熟稔,东西该放哪里,哪里能拿到需要的东西,无一不明镜似的,一看就是平日里做惯了的。
作画不比写字,一支笔就能从头用到尾。
杜染音立于书案旁,见他接下来似乎准备画山水,顺手就从那笔架上,取了一支中锋的小山水,蘸饱了墨汁,递了过去。
周墨云此时全身心都沉浸于画作之中,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是谁给他递的笔。
头也不抬的将自己手中的笔,递给了对方,接过那支小山水,他果然开始画山水。真正会作画的人都知道,山水画的线条兼具婀娜多姿和凝重厚实,要想画出这样的线条,也唯有中锋的小山水。
行云流水般于素白的帛纸上一通挥洒,将笔递出去,换了一支,又递出去换一支……
如此反反复复了好几次,他这才将手中的笔搁在一旁的笔洗上,长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来。
这幅画他已经搁了多日,始终找不到感觉。刚刚拿过来,原本只是想试一试,岂料竟突然来了灵感。万幸今天伺候笔墨的桂鑫,没有像上次那样掉链子,总是给他递错东西,要不然只怕又会被搅扰了灵感。
这般一想,他赞许的偏过头,“桂鑫,你今日做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蓦地戛然而止。
但见那低眉垂眼立于案头的,哪里是什么桂鑫,分明是被遗忘多时的杜染音!
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他状若不经意的问:“刚刚一直都是你在这伺候的?”
这不明知故问么?
杜染音心中哂笑,面上仍恭顺回道:“回殿下的话,是奴婢。”
周墨云问完,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点傻。不自在的清嗽了一声,他赶忙强做若无其事的转而问道:“昨日在宴席上,见你手法纯熟,画技精巧,是有专门学习过?”
“儿时曾跟着先生学习过一段时间。”杜染音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道。
反正自昨日她在屏风上添笔后,但凡懂点门道的,都能看得出她精于画作。
事实上,刚刚她之所以会递过去那支笔,也完全是习惯使然。
以前还是翼王府的云笙郡主的时候,她每日里都有规定的时间,学习琴棋书画。可相较于琴棋书这三艺,唯有作画是她打从心底喜欢的。那时候,她没事就喜欢画上几笔,因而这些在别人看来,繁杂无比的画笔用法,于她而言却完全是信手拈来。
周墨云没有再多问,可看着杜染音的眼眸,却明显带上了一些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