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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初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悚然一惊。
昨儿个夜里，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不知何时会到的周墨云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杜染音给她喝的是什么！
这要是杜染音当时存了戕害她之心，那她的尸体，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凉透了。
想到这，她蓦地就出了一身的冷汗，望向杜染音的眼神，也不由自主的带出几分惊疑不定来。
杜染音恍若未见，仍微微笑道：“太子妃贵人事多，偶有遗忘，也是常事。这本就不是您需要操心的，若不然，还要我们这些奴婢做什么？”
这话说的十分俏皮。
饶是季初凝心中惊悸不定，这时也不能不露出几分笑意来，故作嗔怪道：“就你嘴甜！”
杜染音故作温驯的一笑，笑容却十分意味深长。
以她的心智城府，自然不可能有说漏嘴这么一说。事实上，刚刚她是故意，将昨晚的事，拿出来说嘴的。
她现在的确效忠于季初凝，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是能任人揉扁搓圆的软柿子。
季初凝想她替她办事，这没问题。可她要是又想让她办事，又处心积虑的想算计她，那她可就没办法忍了。
这泥菩萨尚且还有三分土脾气呢，更别说她这么个活生生的人了。
不过对方毕竟是她现在的主子，她自然不会傻到直接去冲撞她，她也没必要这么做。她只需稍加警告两句，以季初凝的聪慧，自然会心领神会的收敛一些。
至于她心里会不会因此记恨于她，又有谁会在乎呢？
这次的事情，已经足够季初凝看清楚，她的重要性！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气氛因为两人的缄默，慢慢变得凝滞了起来。
就在杜染音念着对方的身份，打算开口缓和一下气氛时，一道倏尔炸开的咒骂声，却忽地打破了这满室的静谧，“季初凝，你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太子妃，是四小姐。”杜染音闻声脸色一凝。
季初凝没说话，双眸却是微眯，一抹清寒于其中一闪而逝。
“季初凝，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啊，居然那般陷害于我！”
“你以为那样便能扳倒我吗？呵，做你个春秋大梦吧！我现在可是陛下亲封的玄妃，又有天女的身份做庇佑，谁能奈我何？”
“你别以为你躲在里面做缩头乌龟，我就拿你没法子了！”
“识相的赶紧出来给我磕头赔罪，要不然，可别怪我不念姐妹亲情！”
歇斯里地的咒骂声，一声接着一声，宛若惊雷平空炸开。内庭中伺候的几个年轻的小丫头，闻声惊慌失措的停下手中动作，俱是满脸惊惧地看着，那一身素白衣裙的女子，旋风似的冲了进来。
她打扮的明明很仙气，可因为狰狞至扭曲的面孔，却又好似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般。
“别人只当你这位太子妃风华高贵，可了解内情的谁不知道，你以前是如何摇尾乞怜的讨好韩氏的！呵，也是那韩氏瞎了眼，会觉得你是只温驯的绵羊，孰不知你竟是一只会咬人的犬，而且还是一咬毙人命的恶犬！”
女子的叫骂声越来越大，言语之恶毒，简直让人没法听下去。
几个小丫鬟面色发白，好似听到了什么骇人秘辛一般，哆哆嗦嗦的就要避开。她们也不是第一天进宫了，心里自然非常清楚，听见了主子的秘辛，将会有个什么样的下场。
“太子妃，奴婢去替您将她打发走吧。”杜染音站起身，抬脚就要朝外面走。
季初凝却伸手拦她，讥讽一笑，“还是本宫亲自去吧。人家现在可是玄妃，怠慢不得。”
“吱呀”一声，气势恢宏的朱红雕花殿门被拉开，季初凝缓步从里面踱出，明明身形荏弱的仿若蒲柳之姿，周身却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度。
见她出来，季初琳眸中阴毒愈甚，“好啊，终于不做缩头乌龟了！”
“不知玄妃娘娘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季初凝不理她的讽刺，只客套的笑问。
“呸！”季初琳却是狠狠啐她一口，恨声骂道：“不要脸的骚蹄子，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有脸和我假惺惺？看来不先给你几分颜色瞧瞧，你是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话未说完，人已当先冲上去好几步。
躲在角落里的小丫头们见状大惊失色，有心冲上去帮忙，可看着季初琳那恶狠狠朝季初凝脸上，抓去的尖利指甲，又纷纷被吓地停住脚。
眼看着季初凝今天就要被毁了容，在场的众人，一时间俱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住手！”
正在这时，一声厉喝蓦地响起，生生止住了季初琳想要往前冲的脚步。
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就见头戴九尾金步摇，身穿正红凤穿牡丹凤袍的皇后，正由许久未见的云兰公主搀扶着，从殿外不疾不徐的款步走了进来。而在两人的身背后后，浩浩荡荡的跟了一大群人，俱是绫罗遍体，簪红戴翠，却益发衬得她威严不可侵犯。
季初凝见着她，身体瞬间筛糠般抖了起来。
“见过皇后娘娘！”
内庭众人忙不迭跪倒在地，季初凝眸光微闪，跟着也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皇后利刃般锋利的眸光，在在场众人身上刮过，于杜染音处稍一停顿，跟着又若无其事的移开，徐徐落在了季初琳的身上。
季初琳上次见皇后的时候，因自持受宠，还很是有些目中无人。
可此时再被那冷眸一扫，她却不由激灵灵一抖。
“玄妃，你还不认罪？”
刻意压沉压冷的威严嗓音缓缓出口，季初琳浑身一震，砰然跪倒。与她一同跪下的，还有站在她身后的季初凝。
“皇后，真不是臣妾做的，是季初凝这个贱人害臣妾！”
“母后，玄妃想来也是受奸人蒙蔽，还望母后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内容并截然不同。
前者状若疯癫，张口便不顾姐妹情谊，拖自家姊姊下水。后者虽一脸痛心，却到底还是顾忌着血缘联系，满脸恳切的替自家妹妹说情。
两厢一比较，孰是非不分，孰重情重义，一目了然。
跟在皇后身后的众位妃嫔，虽没有说什么，但看向季初琳的眸光中，一时间却俱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季初琳显然没料到，季初凝居然会替自己说话，蓦地就呆在了那里。
随后她猛地醒过神来，却是一路膝行着朝皇后而去，梨花带雨哭喊道：“皇后，臣妾冤枉啊。自打臣妾进宫以来，深受陛下隆恩，臣妾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买通杀手，去刺杀陛下呢！一定是有人想陷害臣妾，求皇后明察！”
她总算还有几分脑子，这次没有再张口闭口的说季初凝陷害她，更没有再狂妄自大的自称本仙。
可这字里行间的，却还是难免透露了几分这种意味。
众人跟着皇后过来，有很多其实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听她这般一说，始才明白了过来，眸光一瞬间不由变了几变。
正在这时，静默的人群之中忽然爆出一声讥诮冷笑！
“我说玄妃，你这话也恁地可笑了些！”
人群中走出一妙龄少女来，眉眼细长，眼梢上挑，虽年纪尚轻，却自有一股凛然贵气。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原本扶着皇后的周云兰。
“那日本是你装神弄鬼的说，会有妖星出现，结果妖星没人瞧见，刺客倒是差点伤到了父皇。虽说最后那刺客并未抓到，可你在她行刺之前摇晃铃铛，伊知不是你心怀鬼胎，和那刺客串通一气？”
说着微一停顿，她又吐出致命的一句，“更何况，宫中可有不少人，见过你俩私底下接触过，在那刺客的房中，甚至还搜到了你的赏赐之物，你难道还想狡辩不成？”
这话说的在场众人终于彻底明白过来，今日这一出闹剧到底所为何事，继而脸色唰的又是一白，下意识退后两步，好像生怕靠的近了，就会惹上什么大麻烦似的。
季初凝低眉垂眼的跪在那里，没有人看见，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皇后脸色阴沉。
看那满脸风雨欲来的模样，也不知是在生气，季初琳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如此兴风作浪，还是在恼恨，季初琳作死的行为，害的她被皇上好一通呵斥。
她都已经有些记不得，上一次被皇上呵斥管理失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更别说，为着能早日查明此事，皇上竟将禁军交给了周墨离！
这让她如何忍得？
季初琳被周云兰说的又气又怒，当下也顾不得她的身份，直接眸光阴毒的瞪向她，怒气冲天道：“云兰公主请慎言，本仙不过偶遇她摔伤，看她出自我太师府，这才稍微关怀了她几句，又何曾知道她是刺客？更何况，我若早就知道，又怎会留在原地等着被抓？”
她嘴上说的硬气，心中却蓦地就是一沉。
她知道，自己八成是被人给嫁祸了！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了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自称本仙，当真是不知死活！周云兰心中冷冷一哼，面上却是灿若夏阳的笑靥，“你肯定觉得这事神不知鬼不觉，绝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头上，所以才会这般胆大妄为。殊不知，这天底下本没有不漏风的墙，从始至终不过是你自作聪明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