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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眉毛拧成一条线，眸光更加深邃。
他似乎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这些人究竟打算干什么？
林嬷嬷面容煞白，忽然轻唾一口，“这些个混蛋，真不是人！”
幼鱼当即追问，“林嬷嬷，他们要干什么？”
林嬷嬷压低了声音，又忍不住的咬牙切齿，“求雨的方法大同小异，多是用奇特手段将民众祈求传达给上天。其中最常见便是献祭了。只是，通常都以乳猪之类作为祭品，他们这些杀千刀的，居然用活人！”
话一出口，男人面容更是沉了几分。
幼鱼小脸煞白，难以置信睁大杏眸，面容涌上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嬷嬷声音愈低，透出几分阴凉来，“放血，火烧，水溺，但凡种种残忍可怖手段皆有。大小姐，倘若你回了东京，便会知道。这些明面上能看到的东西还算是……哼……那些深宅大院里的腌撍事，比这些还要下作可怕！”
男人面容平静，眸光低垂。
商海里浴血奋战几十年，他岂能不知，这世上，令人无法直视的，一是太阳，二便是人心了……
幼鱼眸光迷茫，呆呆看着远去车队。
看的出来，因林嬷嬷的话，她心神荡漾，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男人忽然深深吐出一口气，伸手摸摸小丫头毛茸茸小脑袋。
车队骨碌碌碾过，很快便往高台方向行去。
男人垂头，面容淡淡，“我们走吧。”
牛车摇摇晃晃行了起来，林嬷嬷以及小丫鬟垂头不语，只有小丫头频频回头张望。
高台下围满了人，只听得一片喧闹人声鼎沸，高杆上挂的旗帜被寒风吹的猎猎抖动。
“相公……”
幼鱼忽然伸手拉住了男人衣袖。
男人缓缓侧眸，视线从她面容扫过，又转向人群，忽然微不可闻叹了一口气。
一丈多高的台子上，零星分散几个一人高的青铜三足香炉，里面烟雾缭绕。
中间有一个莲花底座般的石台，高约三尺。
那些手脚绑缚铁链的童子童女们便抱了上去，以背对背的姿势排成一圈。
人群里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落在高台上。
主导此场求雨法事的大师冷冷站立一旁，怀中抱了一枚拂尘。
他面无表情，眉目低垂，仿佛只是旁观群众之中的一员。
士兵们抬上了一桶桶的火油，直接往石台上泼去。
那些童女童子们惊恐的闭了眼，浑身颤，抖，然而却没有一人发出半点声音来。
慕清明拳头陡然攥紧。
这些孩子竟然是被喂了药，否则极度惊恐之下，又怎可能一点声音都不发出？
幼鱼满脸悲愤，眼睛死死瞪着高台！
大师正抱了拂尘冷眼旁观，忽觉肩头被人拍动，他皱了眉头，缓缓回头，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大如酒铂的拳头。
“你……”他吃了一拳，顿觉眼冒金星，来不及说完嘴里的话，便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锵！”
拔刀出鞘的兵器嗡鸣之声响起，高台下的士兵动作迅速围住了男人。
慕清明幽黑眼眸冷冷扫视他们，薄唇轻掀，正要开口。
千钧一发之际，突兀童音响起，止住了他的话，“慢！请薛大师出来一见，我有重要情报！”
高台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中年人，面容阴匓，目光像剑一样锐利。
小六子分开人群，艰难的爬上了高台。
慕清明回头，见到他，眸中闪过意外。
中年男人露出几分轻蔑，“哪里来的小乞丐，扔出去！”
视线又冷冷投在慕清明脸上，“这里也是你能擅闯的地方？把他带下去！”
话音落，士兵们兵分两路，有士兵弯腰要去抱小六子，更有人拿了刀指向慕清明。
小六子动作敏捷，几步跳到中年男人面前，“等等，我有话说！”
中年男人目中闪过不耐烦，一挥手，登时有两把长刀闪着锋芒，对准了小六子。
“不滚下去，别怪我不客气！”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慕清明终于反应过来，正待开口，眼角忽然扫见小六子拿出了一个物件呈了上去。
中年男人接了过去，在手中审视一番，面容大变，抬眸看慕清明时，是浓浓的意味深长……
他将小六子递过来的物件紧紧握在手心里，沉步走到慕清明面前。
“带我去！”
慕清明惊讶看他，目光里是不明所以，“发现这个的地方，在哪里？”
他将手中物件举到慕清明面前，男人面容陡然蒙上诧异。
阳光灿烂，照射在他掌心，是一枚玉质的胎儿，血管毫毛清晰可见。
光影流转间，那胎儿似有生命，在慵懒的舒展小手小脚，甚至还微微转头看他……
慕清明按按眼角，再度凝神看去，玉质胎儿却也恢复原来模样，并没有动过得痕迹。
男人心中冒出冷汗，这摆件不知是谁雕刻而成，竟然如此巧夺天工，惟妙惟俏。
他垂了眼帘，掩盖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我不知。”
小六子却跟了过来，仰头看中年男人，“放过他，我带你去。”
中年男人面容冷漠，目光如炬，“他打断我们祭天的仪式，必然要以其鲜血祭祀上天，以求赎罪。”
小六子面容一震，忽然咬牙道，“薛大师，他是外地人，不懂这里的规矩，多有冒犯，我——”
话音未落，慕清明冷声道，“既是开坛求雨，不过是为了水源缓解干旱，既这里并不缺水，你又何必草菅人命？”
他吐字极其清楚，周围民众听在耳里，顿时爆发出一震轰鸣。
中年男人眉头紧皱，目光如炬看慕清明，“上达天听，必须要付出代价，并不是你所谓的草菅人命。若你有法子缓解干旱，尽管说出来，我便酌情处理！”
慕清明眸中闪过思量，低头看看小六子，“水在地底下，尽管取便是。”
“呵。”中年男人神情冷了几分，“你莫不是在开玩笑？你问问在场所有人，这几个月，打了无数口井，谁见着水了！”
慕清明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中年男人审视目光看他，忽然指向小六子，“把他也带去！”
已过正午，阳光暖意融融，照在人的身上舒适无比。
远远的，破庙附近行来一大队人马。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名年约十七八的少年郎，身量高大，剑眉星目，手中还牵了一名六七岁的小男童。
“慕家哥哥。”小六子忽然抬头看他，“抱歉。”
慕清明脸上挂了浅淡笑意，“不必说抱歉，若我是你，也会那样做。”
小六子懊恼垂头，“是我太自私……否则……”
男人终于垂眸看他，目露温和，“这跟自私没有关系，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小六子咬住嘴唇，眼中有泪水打转。
人马缓缓经过破庙，复像东面继续行驶。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能清晰看到远处逶迤起伏的大山。
众人没有走官道，而是依照直径选了最短的路程，不过半个时辰以后，那座大山已近在眼前。
山底下绿意葱葱，靠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密密麻麻攀爬的藤蔓，藤蔓上挂了许多一指粗的蛇，绿油油一条，缓缓扭动，不时吐出口中猩红的引信。
众人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毛骨悚然，汗毛倒竖。
小六子却神情自若走了前去，行至藤蔓前，他蹲了下来，在地上刨土，不多时，挖出一个像蚂蚁窝模样的物件，里面都是白生生蠕动的幼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