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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油头小时候头顶长疮,好了以后寸发不生,一颗光头油亮油亮的,所以得了这么个诨号。
虽然人家不长头发,但不耽误生孩子,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最小的儿子被娇纵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跟个闺女似的养在家里。
前头的儿子都娶了媳妇,轮到最小的儿子,死活看不上农村妇女。这也不能怨他,人家那一身劳动人民的身板,比他这个男人还壮实,手比他这个男人还粗,皮肤比他这个男人还粗糙,叫他怎么看得上。
家里人一寻思,有道理。
小儿子死活要娶个水灵的城里媳妇,老油头没辙,只能说好话拜托媒人介绍。好几年下来还单着呢。村里人没事就拿他儿子打趣,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什么想瞎了心,什么不自量力,说什么的都有。
村里人的闲话,反倒让老油头憋了一口气,非得给儿子寻一门满意的亲事堵上这群人的嘴不可。
这不,定好了结婚的日子,赶紧满村的通知,让人人都去吃酒。
至于结婚的日子,农村人结婚跟城里人不一样,多半挑在农闲的时候,而且要赶在过年前。
金家人打趣,后天一家子都去,看看他们家娶了个什么样的好儿媳妇回家。
到了日子,老夫妻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了老油头家。老油头没分家,光自己家的人,都不下几十口,颇为壮观。
“新娘子呢,我们要看新娘子。”小孩子们在门口跳着闹着,遇到这种事,就数他们最兴奋。
阳阳也跑了过去,跟认识的小伙伴打招呼,然后挤进屋里去看新娘子。
舒雅和舒雨被金外婆领着,由老油头的老伴陪着,进了新人的屋子。
一个穿着红色呢子外套的身影,斜坐在床边。
“巧啊,快喊人,这是我们村的金奶奶,这是她的两个外孙女,你们一般大,多亲近亲近。”老油头的老伴,也就是新娘子的婆婆,一脸笑意的做着介绍。
“这就是李巧,叔叔在县医院上班,还是初中毕业呢。我们家小子见了一面,就喜欢的不得了,非她不娶。”
舒雨震惊了,嘴都快张成了一个o字,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李巧。
其实关于李巧的事,她或多或少听同学说过。找工作不顺利,就是想给人家私人小老板看店,人家一打听她以前干的事,都不敢要。
相亲就更不顺利了,没人愿意找个敢下/药的媳妇回去,看谁不顺眼来一下,这谁受得了。居家过日子又不是拍悬疑剧,谁想天天悬着心,睡觉都怕人背后捅刀呢。
要说人难免做错事,改了就好,可她整天跟婶婶闹,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最后闹到婶婶气得带孩子回娘家,叔叔下狠心收拾了她一顿,这才消停下来。
不过这些消息最新的也是半年前的事了,这半年没怎么听人提起过,谁能想到,她会嫁到下溪村。
金外婆和舒雅都不知道李巧的底细,舒雅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是你。”
说完去看舒雨,县一中的学生不算多,就算不是一个班的学生,也大体认得,至少能混个脸熟。
“不止这样,你毕业之后,她搬过来跟我一个宿舍。”舒雨算是回应了一句。
舒雅抚掌大笑,“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李巧的脸色早就变了,一张脸僵硬着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瞪眼看着舒雨,恨不得想跳起来咬她一口,可是她不敢。
原以为自己赢了,做下这么大的事,什么处罚都没有,还顺利拿到了毕业证。一度让她得意洋洋,看吧,一哭二闹三上吊真的有用。
结果呢,生活中不断碰壁,做任何事情都不顺利,动不动会有人把以前的事拿出来说嘴,说她道德败坏,说她是疯子,说她不可理喻。
和婶婶吵架,明明是她有理,外人也都帮着婶婶,说她不对。侄子生病也要被人怀疑是不是她下了药,就连邻居家的狗被人毒/死了,都要怪到她的头上。
找不到工作,相亲不成功,才让她渐渐明白过来,不是她赢了,是舒雨赢了。
叔叔给她下了最后通谍,家里不可能养她一辈子,找不到工作,就嫁人。她在吴县的名声臭了,在城里四五十岁的老鳏夫和农村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当中,她不情不愿的选了后者。
而眼前站着的人,就是害得她如此下场的人,李巧心里怎么能不恨。可是再恨,她也不敢在现在这个当口闹事,叔叔为了隐瞒婆家她之前做下的事,不知道拜托了多少人,求了媒人多少回。
如果她现在闹出来,婚事完了,她也完了。
可是,舒雨会放过她,什么也不说吗?
舒雨笑眯眯的,“新娘子不好意思了,我们出去吧,阳阳也不知道跟谁疯玩去了,我们去找找他。”
手指头勾了一下舒雅的衣角,舒雅会意跟着妹妹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舒雅凑到舒雨耳边问道,她如何看不出来,妹妹跟新娘子之间,绝对有问题。
“一会儿再说。”姐妹俩找到阳阳,把他拽回饭桌吃饭,吃过饭回去的路上,舒雨才悄声告诉姐姐,他们之间的恩怨。
舒雅大惊失色,“怎么还有这回事,你怎么不跟我们说。”
舒雨摇头,“事情过都过了,我也没当一回事。再说我已经坑了她一把,这事两清了。她若聪明一点不来招惹我最好,若是不聪明,我还怕她吗?”
舒雅这才恍然,“难怪我看她刚才的样子别别扭扭的,原来是做过亏心事。”
回家又把这事告诉外公外婆,舒雨没提自己回坑李巧的事,只说事情凑巧,开水瓶让她拎下楼,水给领导喝了。
外公脸色一变,“你舅舅不知道这事吗?”
按外公的想法,家里大人就该出面,让对方上门道歉,而不是当成没事发生糊弄过去。
“不关舅舅的事,是我没说。舅舅也是后来才知道,特意过来问我,是我不让他去李家理论的。李巧的父母都不在了,家里只有叔婶,闹起来她要死要活的,还以为我们欺负人家孤女。”
舒雨替金明天解释了几句,金外公仍然不能释怀,“老油头肯定不知道这件事。”
不然不能娶个这样的女子回家。
“哼,咱们谁也别说,看他们家什么时候能发现。”金外公想了想,“这样的性子绝不会好好过日子,我们去说,倒显得我们见不得人好一样。”
让他们使劲炫耀去,等日后知道李巧干的好事,当初炫耀的多厉害,事后丢脸就丢的多大。
舒雨捂了嘴笑,忽然发现自己蔫坏蔫坏的性子,也是有遗传的。只是前世过的太苦,处处谨小慎微,才没机会暴露。这一世过的轻松快意,隐藏起来的小性子这才慢慢显露出来。
金明天夫妻照例是等到年三十放了假才过来,一到家就跟他们说,遇着老油头家的小儿子,“逮着我就问怎么他结婚也不来喝酒,听了半天才知道他娶了个城里媳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娶了个仙女。”
真是满处炫耀啊,一个农村大小伙子,娶着个城里媳妇,年纪相当还读过书,确实是件美事。村里酸溜溜的人越多,老油头一家就越来劲。慢慢的,不光下溪村知道,附近几个村都知道下溪村老油头家不得了,娶了个城里儿媳妇。
“三转一响,咱们家都是按城里要求配的,娘家也没得说,给的彩礼原样压箱底带回来,一分没要,这么敞亮的人家上哪儿找去。”老油头家里说起这事是眉飞色舞。
“你家上头几个儿媳妇没跟你讨要啊,不能偏心一个吧。”村里人打趣。
“切,那能一样吗?他们娘家谁让带彩礼回来了。”反正在老油头嘴里,小儿媳妇是什么都好,亲家更好,果然城里儿媳妇就是比村里儿媳妇强。
等老油头说高兴了,背着手回家吃饭,刚才闲聊的几个人都纷纷摇头,有一个更是“呸”了一口,“得意什么,真有这么好,会嫁给他们家的废物,日子且长着呢,看着吧。”
已经在老油头家里安下家来的李巧,结婚当天担心受怕,发现外头没有任何动静,终于确定舒雨什么也没说。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只要她顺利进了门,也就什么都不怕了,过几天便开始打探舒雨家里的事。
“她外公是村支书?”李巧变了脸色。
婆家人多势众,在乡下地方有六个儿子的家庭,一般人是不敢招惹的。所以李巧原以为舒雨不敢说,是不想和她婆家结仇。
可没想到,舒雨的外公竟然是村支书。
“可不,你不是跟小雨是同学吗?没事多走动走动。金书记在外头能耐大着呢,不然你以为当初为什么女儿女婿能进厂子当工人,后来女儿女婿没了,还能把儿子塞进去。”
村里人可不会管舒自立是靠自己的本事进厂当的工人,谁叫他岳父是村支书,肯定是岳父给力。
李巧僵硬着面皮,言不由衷的回答道:“等有空我就去。”
“你说她不会真能考上大学吧,要是能考上,那可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马建设在嘴里砸了砸又道:“还是第一个女大学生。”
李巧的脸色更加僵硬,抬头看看天空,再看看脚底,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云泥之别。
一个即将一飞冲天,一个是看不到希望的未来。身上的新衣服,怎么就一点也不鲜亮了呢,就连手腕上的新手表,也没那么稀罕了。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再也没有开始新生活的一丁点喜悦之情。
“对了,晚上我几个哥们过来喝酒,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马建设说道。
李巧心不在焉的应着,过年嘛,每天不是你来就是我往,她又是新媳妇,谁来了都得见。心里厌烦面上便带出几分不耐的神色,正好被马建设看了个正着。原本想说什么,想到媳妇刚进门,又把嘴边的话咽下来。
只是强调道:“他们都是我最好的哥们,跟亲兄弟也不差什么的。”
下午,跟亲兄弟一样的哥们过来,给长辈拜完年就涌过来看新嫂子。结婚那天也不是没见过,就有一个有事没有来成,马建设特意点了名,“我结婚那天你没来,今天可得罚酒三杯。”
“不用你说,我敬哥和嫂子三杯。”来人给自己倒了酒,举起酒杯站起来,李巧端了菜过来,两人直接来了个面对面。
来人举着酒杯眼都直了,但很快掩饰住自己的表情。
马建设特别高兴的说道:“我们俩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不过他们家有祖传的手艺,我们可比不了。”
“泥瓦匠也叫祖传的手艺?你要是想学,我现在就收了你。”来人斜眼去看马建设。
马建设赶紧摆手,“不行不行,我可吃不了这个苦。”
众人哄笑,马建设虽然从小怕苦怕累,还被家人宠得有些矫情,但性格还算不错,手面也大方。再加上在场的都是从小处出来的情份,谁不知他的底细,笑过之后,自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一派热闹景象。
吃完酒几个人互相搭着肩膀出门,泥瓦匠的肩膀被人勾住,拉到一边,“你跟嫂子别是老相好吧。”
“胡说什么呢。”泥瓦匠的眼神小小慌乱了一下。
“嗐,那你看到嫂子的时候,怎么眼睛都直了,喝了酒就不说话了,平时就数你话最多。”
“我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啊。”泥瓦匠叫起了撞天屈,他就是知道自己话多,今天才不敢开口,怕一小心给轱辘出来。
“草,真有事?”
“我去,你小子赶紧说。”
泥瓦匠一抬头,刚才散开的好哥们,这会儿全围了过来,眨巴着眼喷着酒气殷切的看着他。
“你们可真是……行行行,我说,你们可别告诉别人,特别是建设。”
“还用你说,快说快说。”
泥瓦匠本来就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说,但喝了一点酒,朋友们又一怂恿,借着酒气干脆说出来,省得憋在心里瞎琢磨。
“这姑娘是个狠人,又狠又毒。”
反正都开了头,泥瓦匠索性说了个痛快,“她的同学命大,把水拎下去给领导喝了,这件事早传开了,整个吴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说光一件事,还能说道说道,可她天天跟叔婶吵架,那是左右邻居人人都听到的。”
他也是一次给人修屋顶的时候,正好在李家的隔壁,听几个大娘站在门口聊闲篇知道的。
然后李巧正好从门口过,他看了一眼便记住了。而且修屋顶的时候,他也亲耳听到了李巧和婶子对骂的一幕,再无怀疑。
几个年轻人一听,顿时傻了眼。
泥瓦匠冲他们嘿嘿直乐,“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说了吧,反正现在不光我一个人知道,你们都知道了。要守秘密就一起守,要说你们自己去说,别拉上我。”
谁爱说谁说,没人愿意去当这个恶人。
只不过,这么多人想守住秘密?闹呢。
三天时间,下溪村除了老油头家,人人都知道了李巧的底细。有些人还特意去招老油头炫耀城里儿媳妇,听完一个劲点头,“好,特别好。你们马家有福啊,太有福了。”
老油头觉得有些奇怪,村里人不是听他一提城里儿媳妇就躲吗?怎么这会儿倒乐意往前凑了。
“爹,您可回来了,赶紧进屋,我有事跟您说。”马家老三在门口拽住自家老爹,让他上自己屋。
“啥事?”老油头一拍口袋,“没钱。”
“什么时候了,不是钱的事,你三儿媳妇捎回来的消息,现在全村就瞒着我们一家,人人都知道了。”
“啥?”听三儿子说完,老油头惊呆了。
越听越怒,越听越生气,一拍自己的光头,“我去找媒人算帐。”
又想到村里人往自己跟前凑的事,终于明白自己被人戏耍了。
“爹,媳妇都娶进门了,你找媒人有什么用,建设那边怎么办。”老三问父亲拿主意。
老油头顿住脚步,“不,不用叫他了,多大一点事,不就是跟同学闹了点矛盾吗?谁知道怎么回事,兴许她是被人给算计了呢。”
是不是被人给算计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相信就好。
老三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在这种事上,自家人当然要一致对外,“还是爹懂的多。”
一场家庭保卫战在老油头家中响起号角,老油头吩咐儿子媳妇们出去为李巧正名。
“乡亲们要是不相信怎么办?”
老油头把握十足,“金支书的外孙女不是跟建设媳妇是同学吗?这胳膊肘还能往外拐,到时候让金支书给咱背个书。”
“要不要先跟金支书先打个招呼。”有儿子担心。
“不用,金支书的为人你们还不知道吗?”老油头一摆手,浑不在意。
大家一想也是,金支书还是很维护村民的,为了提留的事,多少次去镇上县里替农民反应困难,肯定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舒雨正在家里学陪外婆包饺子,常红心去了娘家,金明天还是没去。金外公劝儿子,“一年也就这么一回,去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明天自从当了组长,是越来越有主意,“爹,现在这样挺好,该孝敬老人的东西,我可一样没让红心少拿。”
“行吧,你这么大的人了,也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金外公劝了一句,也就不再多说。
肖小小的事虽然没人跟金明天说,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他多少也回过一点味来了,特别是肖小小抢了别人的未婚夫跑了的事,前后一对比,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还有桂华骗了常红心存款的事,常家人到现在也没人来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常家大嫂也好好的过着日子,他要是还舔着脸去常家,自己都觉得腻歪的慌,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金明天冲老爹笑了一下,“至少她现在可不敢当着我的面,再替娘家提要求,划算。”
金外公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儿子,笑骂他,“你个缺心眼的,咱们家人少,到了阳阳那一辈,可怎么办。”
这也是跟常家结亲时,金外公唯一满意的一点,自己家人丁不旺,在小地方没几门亲戚,被人欺负了都找不回场子。
舒雨在旁边包着饺子,听舅舅和外公说话。心里叹了一句,外公考虑的都对,可惜的是,常家人再多,前世也没有一个敢为了舅舅站出来,甚至还想让舅妈改嫁。可见无用的人,就是再多也是一群无用的复数,没有任何意义。
“让阳阳接我的班,有厂子在,谁能欺负了他去。”这就是当工人的底气,有事找组织。
金外公终于无话可说,“我也是忘了,你们现在都是城里人了,我这老思想,跟不上啰。”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金外公摆摆手,继续擀饺子皮。
金外婆在旁边插了一句,“你别管,你爹这是高兴的。”
儿孙都成了城里人,不用再遵循农村的规矩,这是好事。
一大锅饺子,一个个白白胖胖的浮出水面,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一家人捞起饺子没吃几口,就有人上门。
金明天放下饺子去开门,“马叔来了,刚下了饺子,正好一起吃点。”
“不了,我吃过了。”老油头摆摆手。
“老支书,我来问你个事。”老油头径直走到金外公的旁边。
“啥事?”金外公还以为是说村里的事,放下碗坐直了身体。
“不是,就是一点家里的事。建设媳妇的事,您给说句公道话呗,不然村里人的唾沫子都把我们淹死了。”老油头一脸委屈的说道。
“啥叫公道话,你把话说明白了。”金外公一听是这事,又端起饺子,慢悠悠的吃。一边的金外婆给老油头递了双筷子,又推过去一个碗。
老油头拿着筷子却没心思吃饺子,“外头都在传,说建设媳妇以前害过一个女同学,说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我寻思着,她跟小雨是同学,这事肯定清楚,帮着说说话。咱们一个村里的人,不能向着外人不是。”
“老油头,你跑的倒是快,一猜就知道你上支书家来了。”后头有人跟着上门,是老油头的死对头,说是死对头也不尽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就是两家情况差不多,喜欢互相攀比。
不是你压我一头,就是我压你一头,非得压过对方才能痛快。
这回老对头逮住了老油头的小辫子,怎么肯松手,一听他往支书家跑,就知道他想干什么,赶紧一路小跑跟过来盯住。
舒雨忍笑忍的腮帮子都痛了,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一百岁的老头,闹起小脾气来,跟小学生的段位一样一样的。
老油头脸色一僵,不过他很坦然,这种事情村里人帮村里人是很正常的,他相信支书肯定会帮他说话。
一点传言而已,只要支书做了保,以后就不会有人拿来说嘴。他的城里儿媳妇还是可以继续拿出来炫耀。
金外公放下筷子,微咳一声,“这个事嘛。”
“这件事我是当事人,我来说吧。”舒雨开口道。
“对对,小雨说说咋回事,有啥说啥,可不兴帮他瞒着。”老对头扭过脖子去看舒雨。
老油头也朝她看过来,一脸期待,“你跟我们家建设媳妇可是同学,还在一个屋里住过,你可不兴帮着外人。”
“这里头还真没有外人,一个是李巧,一个就是我。”舒雨也没兜圈子,直接一句话扣杀出来。
老油头一下子懵了,什么一个李巧,一个是她。
倒是他的老对头反应过来,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了一眼老油头,又看向金支书,“看这事整的,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金外公摆摆手,“我也是才知道,小雨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她爹妈走的早,我也老了,明天又是个不争气的。她啊,能指望谁呢,只能靠自己争气罢了。”
老油头慢了一拍,反应过来臊得是满脸通红,一口老血恨不得吐出八丈远。硬生生憋着,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从金支书家里出来的。
游魂一样回到家中,小儿子迎出来,扶住老油头,“爹,金支书怎么说。”
纸包不住火,马建设还是知道了事情原委,原来全村人都在笑话自己,跑去找好哥们哭诉,结果他们一个个神态别扭,看样子也是早就知情,只瞒着他一个。
很快他就和李巧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可是媳妇已经娶进门,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候,吵架可以,真离婚他可舍不得。最好就是如同父亲所说,化解这件事。
老油头一肚子火正不知道该向谁撒,可让他向儿子撒他哪里舍得,抬头看见儿子身后,站着的正是罪魁祸首。一把推开儿子,扬手就朝李巧的脸上煽过去,指着她道:“丧门星,我们马家做了什么缺德事,会娶了你这个祸害进门。”
李巧一下子被打懵了,蹬蹬蹬后退几步。
老油头一甩手进了自己屋里生闷气,马老三一见跟着进去,爷俩还没开口,就听见外头李巧的尖叫声,大喊大叫声。
“反了天了,她还敢闹,再闹就让她滚回去。”老油头气的半死,对着院子吼了一句,按着胸口半天缓不过气来。
今天丢脸丢大发了,不仅在老对头那里丢了脸,还在金支书那里丢了脸,不光是丢脸,还得罪了金支书。
马老三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结局。想到李巧下/药想害的是舒雨,就捂着腮帮子牙痛。
村里人若是都知道后续,怕是要笑死他们。花了大价钱,掏空了家底娶回来的城里媳妇,结果是个下/药的狠人,下/药的对象还是舒雨,村里人人都认识的,金家那个读书好,长的好,还又懂事又听话的外孙女。
这叫什么事,李巧这名声是坏定了,谁也救不了她。因为她一个人,连累马家所有人都要变成笑话,马老三想到这里,牙更痛了。
马家另外几个儿子知道这件事后,琢磨的却是分家的事。建设是他们的亲弟弟,从小偏着宠着,他们也都习惯了,都是当哥哥的,省着点也就是了。
可是人总归是要长大的,成亲娶媳妇,再生下孩子。再看爹妈偏着小的,让自己的老婆孩子受委屈,这心里能没一点想法?
李巧的事一出,等于是现成的理由,都不愿意被老六夫妻连累。特别是几个大的孙子孙女,也都要到成家的年纪,总不能连累到孩子们的亲事吧。
于是老油头家里的事,一下子逆转了方向,从为李巧正名,变成了六个兄弟要分家。
老油头当然不愿意分,有五个哥哥在,才能让小儿子什么都不用干,还能过的这么好。要是分了家,他就得下地干活,就他这个身子板怎么受得了。
此时越发后悔,为什么要娶个城里儿媳妇,真分了家,连个下地干活的人都没有。
大过年的,下溪村的村民可没闲着,一村人围观老油头一家闹分家。天天传出来些小道消息,今天是老大跟老二联盟了,明天是老三和老五统一战线了,后天又是老油头装病了。
每天换新花样,为丰富下溪村村民的精神文明建设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过完新年,马家也分了家,老头子心疼小儿子,不愿意跟老大过,要跟小儿子一块过。
村里人听了都是摇头,金外公在家更是一句话戳中本质,“他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能管得了他几年。”
“不是还有儿媳妇,你以为他傻啊。”金外婆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马家老太太已经把小儿媳妇带在身边教育。看样子以后下地干活,做饭带家务,都指望李巧承担起来。
李巧若是不想承担,那也简单,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当然还得把马家给的彩礼都还回来。
吴县的李巧叔婶怎么可能让她回去,这么多年的吵闹,早就把他们之间的亲情磨得不剩半分,好不容易甩掉包袱,巴不得这辈子再不来往才好。这种时候,绝不会出面替她说半个字。
舒雨去村里找阳阳回家吃饭的时候,遇到了李巧。
李巧主动拦到舒雨面前,“都是你的计划,是不是。我已经这么惨了,你还不肯放过我?”
在她眼里,自己所有的悲剧都是别人造成的,都是别人的错。只有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舒雨轻笑着摇头,“你会过什么样的生活,都由你自己决定。你不会以为自己做过的事,没有后果吧。”
有些事情做了,当时就会见到效果,是即时性的。比如犯罪伏法,比如打人者被人打。
但也有一些,需要时间来发酵,虽然所做的事情足够恶心人,当时却无法用有效的手段惩罚。施恶者便以为自己得逞了,却不知道,惩罚正安静的潜伏着,等待着合适的时候出现,给你致命一击。
李巧的智商根本理解不了这些,或者说,她也不想理解。
“是你说的对不对,是你告诉村里人的对不对。”
舒雨抚额,就算是吵架,这种三观完全不在一个世界的人,就是吵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做过的事情,能够瞒一辈子?下溪村这么多的村民,会永远不知道你做过的事?是谁说的重要吗?问题在于,这些事真是你做的,而你从未因此而受过惩罚。”
“我怎么没有受到惩罚,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对象,叔婶天天骂我是扫把星。你还想怎么样,非要逼死我,你才甘心吗?我现在就去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逼死我的。”
李巧号啕大哭着,仿佛自己是苦情小说里备受欺凌的弱女子。
“好啊,然后你死了,我活着,说不定我还能考上大学,活的无限风光。”舒雨可不怕这种威胁。
“你,你就一点也不会内疚吗?”李巧傻了,在她的世界里,杀手锏就是拿自己的命威胁别人,一旦这么说,不管对方是谁,都会服软。就是马家人,也怕她这一招。
“你自己要死,我为什么要内疚,害过我的人才该内疚吧。因为内疚所以自杀谢罪,虽然晚了一点,但也不错。”舒雨耸耸肩,从她身边走过,“放心死吧,应该有很多人盼着甩掉你这个累赘。”
“我不会死的,我才不会死,你们个个都想我死,我偏不死。”李巧朝着舒雨的背影大喊大叫。
舒雨没有回头,这种天天拿命威胁别人的人,怎么可能会死,谁去死她都不可能会死。
新年过去,舒雨和舒雅跟着舅舅一家人回到吴县,重新开始了重复而枯燥的学习生活。舒雅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拿着妹妹做过的试卷,每天做个不停。
舒雨更是放下礼服的制作,只将几款比较简单的设计图画出来,指导常红心剪裁和制作。然后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学习当中,这样一来,效果也极为明显,如今每次考试,她的成绩都排在年级第一,年级第二第三名,发动了几次冲锋,都没能撼动她的地位。
同桌王露的成绩,还有几个常年跟着她抄试卷来做的同学,成绩都有进步。
不过也有例外,坐在前排的盖萍,是越来越不想学习,最后办理退学,去省城帮表哥看店。
用她自己的话说,可以穿漂亮衣服,拿高工资,攒钱以后自己再开家小店。就算大学毕业又怎么样,赚的还没她表哥多。
人各有志,舒雨以前就隐讳的劝过她认真学习,真考不上大学再去工作。见她完全不想听,也就没有再说。
真到了退学这天,还是祝福她能够心想事成。毕竟不想好好学习的话,早点工作也是好事。
盖萍对未来充满了憧憬,自信满满道:“再过十年见到我,不不,最多五年,你们就该叫我盖老板了。”
大家哄然大笑,有同学现在就喊道:“盖老板。”
“走了走了,你们以后去省城,来我哥店里,我给你们打折。”盖萍挥挥手,走出校园,奔向全新的生活。
“你说她能成功吗?”王露感慨道。
“不知道,一半一半吧。”其实说一半都多了,小店的生存率太低,未来会有大量的服装连锁店,品牌店,大型商场等等冲进来竞争。不过竞争虽然大,好歹还在同一个层面。未来还有网店的冲击,对这种个人小店来说堪称降维打击。
不过她若是把握好时机,能够将自己的小店开起来,赚的钱不乱花,拿去买房子囤起来。未来就是店开不下去了,也能当包租婆。
“那也不错了,她也算是找了个不错的出路,总比我们,不对,总比我强,要是考不上大学,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王露一脸迷茫。
“保持现在的势头下去,会考上的。”舒雨既是给她加油鼓劲,也是增加自己的信心。
盖萍三个月后回吴县,特意来见以前的同学。短短时间不见,盖萍的变化用翻天覆地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身漂亮的连衣裙,脚踩高跟鞋,头发烫成大波浪,还抹着红嘴唇,简直就是全县城最时髦的女郎。
王露好奇的去看她的高跟鞋,她还是第一回见自己身边的人穿,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高,这么尖,能站得住吗?”
盖萍“切”了一声,“穿着跳舞都没问题。”
“你还跳舞?”王露的关注点瞬间跑偏。
“省城有舞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正规的很。很多上班的人,到了晚上就去跳舞,即陶冶情操还能锻炼身体。”盖萍解释。
“谁说不正规了。”同学们大笑起来,舞厅耶,只听说过都没见过,有的神色暧昧,也有一脸好奇的。
看盖萍如同大人一般的打扮,再看看自己,有人心中不屑,也有人心生向往。
几番鸡同鸭讲之后,双方都觉得心累。进入社会的人和学生,很难再聊到一块去,相信盖萍以后应该不会再回学校了。
舒雨不关心舞厅,也不关心省城的时尚,她唯一关心的就是盖萍身上这条裙子。因为也是她之前做过的款式之一,这一条依旧是仿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