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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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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忙的时候,舒自立趁着工厂放假,带着老婆和孩子们回村里,给岳父一家帮忙。
    小舅子金明天是个老实孩子,舒自立刚来下溪村的时候,还是个不大点的孩子,整天跟着舒自立跑。一眨眼,也已经成了大人,老婆孩子热炕头,小日子美滋滋。
    就是金家在本地没什么亲戚,农忙的时候只能靠自己,舒自立当然不会装看不到,哪怕他当上工人,也依然在每年农忙的时候,提前调好班,攒下假期回村里帮忙。
    不过舒自立夫妻可以不顾惜自己,对两个女儿却宝贝的很,让他们待在家里,帮着外婆做些家事就好。
    外婆将孙子阳阳交给两个外孙女,“你们俩啊,啥也不用干,带好他就行。”
    阳阳才五岁,正是淘气爱玩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就可能跑去什么危险的地方。专用一个大人看着,浪费劳动力,好在大孩子带小孩子,是农村孩子的传统技能,这个活也确实是最轻省的。
    舒雅稍大一点,懂事的留下帮外婆洗衣服,让妹妹带着阳阳一块玩。妹妹都十二岁了,带孩子这种小事,应该是能指望得上的。
    全家人忙了一天回来吃饭的时候,才发现有大半天没看到舒雨和阳阳两姐弟,舒自立一下子就慌了,顾不得一身疲惫,放下碗道:“我出去找。”
    一路找一路喊,终于在村民口中听到两个孩子好像上了山。舒自立谢过之后,一路跑上山。后山不大,但也有几处对孩子来说危险的地方,而且喊了半天都没听到孩子们的回应,越发让他担忧。
    最后,舒自立终于在一块大石头上,找着两个睡着的孩子,小女儿搂着阳阳,小屁孩阳阳睡得香喷喷的打呼,女儿张着嘴,就差流点哈喇子出来应景。
    放下担心的舒自立,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到阳阳屁股上,“臭小子,困了就回家睡,怎么跑这里睡起觉来了。”
    两个小孩子这会儿才醒过来,打着哈欠睡眼惺忪。这个时候,金明天也赶了过来,两个大人,各自背上自己的孩子下山。
    舒雨枕在父亲的背上,幸福的晃着腿,撒娇道:“爸爸,我饿了。”
    “饿了不知道回家?”舒自立此时,肚子也发出咕咕叫的声音,父女俩都饿了,赶紧加快步伐。
    路过村里老人的墓群时,舒自立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磕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但想到背上的女儿,舒自立临时改变发力,一只腿单膝跪下,这才避免了两个人一起摔倒的事故。
    舒雨赶紧从父亲的背上滑下来,尖叫着去扶。金明天也赶紧回头,紧张的问道:“姐夫,怎么了?”
    “没事没事,腿软了而已。”舒自立起身,这回女儿不要他背了,两个人手牵手回家。
    回去父女俩就被金明莉臭骂一顿,然后端来饭菜,敢在父亲面前撒娇的舒雨,在老妈的狂风骤雨中,表演瑟瑟发抖的鹌鹑,不敢有半点反抗。
    还是金外公看不过去了,出来教训女儿,“他们吃着饭呢,你省点力气,帮你妈干活去。”
    父女俩这才松了口气,对金外公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低头扒饭。
    晚上舒自立洗完澡上床,金明莉一眼看到丈夫膝盖上的伤,起身给他拿药,一边擦药一边埋怨道:“这么热的天,不及时处理,伤口会感染的。”
    舒自立嘿嘿一乐,搂住老婆,“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一边去。”金明莉推开丈夫,忙了一天的所有人,很快陷入沉睡,整个村子也是如此,晚上就连狗都不敢瞎叫唤。
    舒自立却感觉到身体一坠,一下子坠落到今天背女儿回来时,摔伤了膝盖的地方。可是那个地方,不再是空旷的平地,而是立着一座双人墓。
    好奇的凑上去,竟然发现,墓碑上写着自己和妻子两人的名字,甚至还贴着他们俩的结婚照。
    这是谁搞的鬼,舒自立愤怒不已,当即喊了出来,“谁开的玩笑,等我查出来,拆了你们家的房顶。”
    然后他看到两个女儿头上绑着白花上来,互相扶持着,哭肿了眼睛。旁边的金明天一直在叹气,时不时转过身抹眼泪,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两个孩子。
    舒自立上前,想问女儿到底怎么了,结果双手穿过女儿,根本接触不到实物。他又去找金明天,可是双手穿过金明天的胸口,甚至整个人穿过金明天,这样的发现让他又惊又怕,一直不停的问到底怎么了,可惜没人能回答他。
    忽然,他的身体开始摇摆,一种强烈的心悸从头皮一直炸到脚底。他猛的一睁眼,就看到妻子担忧的眼神,一只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有没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丈夫从来没有早上需要人叫醒的时候,这让金明莉十分担心,“你一会儿去县里医院,打一针破伤风,可千万不能出事。”
    根本不在意这点小伤的舒自立,如果是平时,肯定是不屑一顾,可是想到昨天晚上的梦境,他破天荒的点点头,“我现在就去,打完针就回来帮忙。”
    打完针,医生也说没什么问题,舒自立开始觉得自己小题小作,一个噩梦而已,竟然紧张成这样,莫不是自己老了?
    没有想到,当天晚上,他又开始做梦,而且是连续性的。一连好几天,他冲着每个来他墓前的人喊叫,一直到,他已经习惯性的不再浪费力气。
    甚至,他开始观察墓碑上自己和妻子的死亡时间,结果发现是同一天。他暗自记下这个时间,梦作完了,农忙也结束了,带着老婆孩子回到长尾镇的家中。
    回到家,他果然没有再做梦,这让舒自立越发相信,只是自己年纪大了,许久没有这么劳动,不适应而已。
    只是,墓碑上的时间,依旧让他耿耿如怀。
    时间一眨眼就过了半年,新年期间,他们夫妻得去工厂值夜班。倒不是针对他们,而是他们早在农忙的时候,和一对家在外地的夫妻换了班。
    人家先替他们值了农忙的班,他们在新年的时候还班,好让这对外地夫妻回家过年的时间充裕一点。至于他们本地人,大年三十回家吃个团圆饭就好,把女儿往村里一扔,便搬到工厂值班。
    舒自立的眼皮子一直在跳,因为值班的最后一天,就是他在梦里见到的,自己墓碑上的死亡时间。
    不值班是不可能的,大过年的谁肯来替你,再说你又拿什么理由让人家替你。就因为你做了一个梦?小心被人骂神经病。
    整整一天,舒自立都万分小心,可他找不到任何危险的源头。工厂里也不止他们夫妻俩,真有什么危险,马上呼救也来得及。
    “你早点睡,我再转转就回去。”舒自立觉得危险应该来自厂区,于是想再看一遍。
    “今天值班宿舍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是一起回去吧。”金明莉摇头。
    “就剩我们俩个人?为什么?”舒自立奇怪道。
    “今天值班的几个人,就住厂里宿舍楼,人家还留在值班宿舍干嘛。”金明莉笑道,大过年的,当然是回自己家。只有像他们这样没有分到厂里房子的人,才会住值班宿舍。
    “就剩我们两个人?”舒自立自言自语的重复。
    “怎么了?”金明莉以为丈夫起了什么歪心思,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这里是宿舍,你别乱来。”
    舒自立此时根本没空理会妻子,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离今天过去,还有三个小时,如果墓碑是对的,那是不是只要熬过这三个小时,到了明天便没事了?
    “你怎么不说话?”金明莉问道。
    “有台机器,我答应了陈师傅,趁着这几天检修一下的,我给忘了。”
    “你这人,这么大的事也能忘?明天一早就来做。”
    “今天晚上便做了吧,明天早上接班的人过来,咱们说好了要回村里接孩子们的。”舒自立觉得,待在厂区应该会更安全一些。这里有一些机器是通宵不停的,也有工人看守,万一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值班宿舍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消息,令心里本来就有事的舒自立,感觉特别不好。
    金明莉从来不会在工作上拖丈夫的后腿,丈夫去检修机器,她就坐在旁边陪着。不时帮丈夫递一下工具,或是聊聊天,时间过的飞快。
    不过金明莉也感觉到,丈夫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四处张望一番,检修的速度也格外的慢,远不如平时利索。
    “自立,你是不是有心事。”金明莉觉得,丈夫这几天一直有点怪怪的,特别是今天,很明显的心绪不宁。
    “农忙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做梦,而且是同一个梦。”舒自立也不想隐瞒妻子,半年时间,守着这个不知真假的梦境,他都快憋死了,现在正是说出来的最好时机。
    “是什么样的梦。”金明莉没有一上来,就说梦是假的,让他不要担心云云。
    其实谁不知道梦是假的,可是丈夫能记住半年多,显然是有原因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倾听,而不是武断的表态。
    舒自立缓缓道来,他们的墓碑,上头的死亡时间,全家人悲伤的哭悼,就如同真的发生过,历历在目。
    金明莉听到这里,上前抓住丈夫的手,“那么死亡时间?”
    “就是今天。”
    金明莉“啊”了一声,难怪丈夫心神不宁,她警惕的四处张望一番,同样很难相信他们能在工厂里遇到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她轻轻按了按丈夫的肩膀,“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所以才一直把梦境当真,还担心成这样。
    舒自立勉强笑了一下,他也觉得自己小题大作,但梦境里真实的如同发生过一样,又让他十分矛盾。
    金明莉想了想,“要不然这样,我们就待在这里,等过了十二点再回宿舍。”
    反正也只剩下两个小时,说说话也就过去了。她不相信,在工厂的车间里,能发生什么事。
    “谢谢你。”舒自立握住妻子的手。
    没有嘲笑他,也没有立刻否定他,而是就算幼稚也好,小题大作也好,都和他站在一起。
    另一条线上的工友下了班,坐到他们旁边闲聊,“你们夫妻都十几年了还这么恩爱,有什么窍门没有,也教教我呗。”
    舒自立给了工友一拳,嘻嘻哈哈道:“就你这臭脾气,有婆娘受得了你就不错了,你呀先管管自己吧。”
    “我承认我脾气不好,不过她的脾气也不怎么样啊,我在家随便说一句话,她一点就着,吃个面条也能吵一架。”工友心情真的很不好,谁家过年不是高高兴兴,只有他们家越是逢年过节吵的越是厉害。
    “你一个大男人,让让她不就好了。”别人的家事,外人又能说什么呢,舒自立只能劝他收敛自己的脾气,凡事包容一点。互相指责有什么用呢?日子又不是争个输赢才能过得好,相反,越是要争个输赢,这日子越过不下去。
    工友叹了口气,道理都懂,但真的做不到啊。
    金明莉等工友走了,才笑道:“你别看他们吵吵闹闹的,心里有事当时说出来,不用记仇,这日子反而过的长久。”
    “最怕就是老实人,心里存着怨气,要么把自己怄死,要么最后来个惊天动地的爆发。你看看隔壁厂的那个,被老婆和岳母欺负了半辈子,最后一爆发……”
    说的是当时县城最轰动的一件杀人案,谁也没想到,杀人的会是一惯与人为善,从不和人红脸的老实人。被岳母和老婆嫌弃了半辈子,也是一声不吭,逆来顺受,谁能想到,最后竟然……
    “我可是心甘情愿被你欺负的。”舒自立拉住老婆的袖子,作娇羞的小娘子状。
    金明莉忍着笑甩开他,“去去去,厂里有人笑你是上门女婿呢,整天帮我娘家干农活。”
    “上门女婿怎么了,只要能娶你,怎么都行。再说了,什么叫你娘家,那也是我爸妈,我弟弟。”
    看出丈夫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金明莉放下隐约的一丝担心。
    另外一条不能停的生产线,不时有人过来接班,有关系好的会趁着交接班,过来跟他们聊几句。
    眼看时间近了,夫妻俩相视一笑,舒自立挠头,傻笑道:“是我想多了。”
    金明莉揉揉他的脸颊,“你安心了就好。”
    两个人收拾好工具,手牵手走出车间。厂里的值班宿舍,就在一栋老旧办公楼的二楼,一楼当成杂物间,二楼宿舍,高低床,四人一间,让值班的人有个临时休息的地方。
    整整一排的杂物间,平时是没人的,常年上锁。但偶尔有值班的人,会拿钥匙到空房间里打牌休息。就比如说现在,有一间杂物间就亮着灯,走近一看,里头还留着几张垫坐的报纸,以及一桌的瓜子皮。
    一看就是有人过来打牌,但可能临时有事,走得匆忙,东西都没收拾。
    “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金明莉原本没拿梦境当回事,只是为了安抚丈夫,才陪他在车间待到现在。可等到这会儿,站在亮灯的房间外,她忽然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让她莫名的紧张起来。
    四下无人,冷风习习,异样的味道,显得格外清晰。
    舒自立倒是完全没闻到什么味儿,他四下嗅了嗅,“只闻到冷风的味道。”
    凛烈的北风,卷起层层冷意,席卷而来,哪里还闻得到别的什么味道。
    “不不,真的有味道,好像是什么东西糊了。”金明莉四下走动一下,很确定味道就来自这间亮灯的房间。
    夫妻俩推开门,这间房没来得及锁,走进去四处看看,这下不光是味道,眼前忽然有道火光一闪,又归于寂然。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骇然。
    “短路,是电线的问题。”舒自立赶紧拉着老婆转身。
    “李师傅,一楼杂物间好像电线短路了,闪了火花。”舒自立牵着老婆的手,一路飞奔过来。
    “我去拿钥匙。”李师傅一听,也慌了,工厂最怕发生安全事故,到时候全厂子的领导加员工,奖金都得泡汤。
    电阐在锁住的房间里,这也是舒自立得跑出来找人的原因。
    等李师傅拿了钥匙,慌慌张张赶去打开锁住的一间房门,还没等靠近电阐,就看到一簇火光喷出来,火花狂闪,发出巨大的声响。
    然后听到一声沉闷的爆裂声,就见火光一下子冲天而起。舒自立和李师傅见机的快,转身扑出房门,等在外头的金明莉扑到丈夫怀里,抖个不停。
    因为三个人大呼小叫,惊动了不少工人过来,才发现刚才没什么事的房子,瞬间就被火光包围,个个都惊呆了。
    总算有人清醒过来,“报火警,赶快报火警。”
    等到消防车过来灭火的功夫,厂里的领导家也被一一敲开大门,披着衣服从宿舍区冲过来查看状况。第一句问的,就是有没有人在里头。
    得知没人的时候,个个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不幸中的万幸。
    舒自立搂着妻子,同样后怕不已,不用多说也知道,如果他们按正常时间上楼休息,此时正是睡得正香的时候。
    而电线短路,是先在电线内部燃烧,外头根本没人能发觉。等所有线路都烧起来时,量变到质变,一瞬间冲出来,就能将整栋楼变成火场。
    而这个时候,就算发现起火,也很难再逃出去。
    等大火熄灭,整栋楼都烧成了框架,可见火情之惨烈。
    舒自立和金明莉在忙碌了一个晚上,被询问了无数次起火细节之后,终于可以回家,两个人打电话到下溪村,让两个女儿再待一天,他们倒头就睡,实在是累得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弹了。
    不光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一种精神放松之后的倦怠,特别是舒自立,放下心事之后,更是睡得格外香甜。
    睡梦中,他又来到了自己的墓碑前。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偏偏醒不过来,急得他在墓碑前打着转。
    此时,看到他的小女儿走上山,跪到墓碑前大哭。舒自立听着听着,勃然大怒,大女儿被小混混看上,拒绝之后,小混混竟然找人打断金明天的腿。又用阳阳威胁他们,逼的大女儿不得不答应小混混的提亲。
    “马小虎。”舒自立牢牢记下这个名字。
    忽然头皮一紧,他知道自己已经从梦境中回到现实,装作没事人一样起床,和老婆一起去村里陪老人待了一天,再接两个女儿回家。
    等到了家,金明莉烧好热水,“赶紧烫烫脚,早点歇着,明天开始我和你们爸正常上班,你们在家好好做作业。我早上把饭做好,你们中午自己热一下。”
    舒自立上班后,开始跟人打听马小虎,结果还真有这么一个人。今年初中毕业,进他爸的厂子里当临时工,不过听说喜欢和街面上的人混,不怎么讨人喜欢。
    “你打听一个小孩干嘛。”同事奇怪的问道。
    “哦,是镇上的街坊托我打听的,好像说是欺负了他们家的孩子还是怎么样。”舒自立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这种小混混不知轻重,下手最黑,你还是劝街坊少惹这种人”同事好心劝说。
    舒自立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
    自从火灾的事发生后,他和老婆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不想讨论这件事。怎么讨论呢,事情是真的,还救了他们夫妻的性命,可要怎么解释,他们的三观,以及所受到的教育,都让他们不愿相信。最好的办法,就是干脆不要讨论。
    可是现在呢,舒自立非常确定自己不认识马小虎这个人,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可是梦境里女儿的哭诉,字字泣血,让他怒不可遏。一查之下,还真有这么个人,工作年纪名字都对得上,对方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混混。
    当天晚上,舒自立又陷入梦境当中,明明他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但好像就是知道,时间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来看他。
    终于,他等到了小女儿,说她在柳婆婆的店里学了好几年的手艺,应该可以去城里找一份好工作。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舅舅失去工作,外公出车祸瘫痪,姐姐被逼嫁给一个小混混,舅妈被那边娘家逼着改嫁。
    而她,因为长大了,出落成了少女,被马小虎毛手毛脚的欺负。全家人都过这么悲惨,为什么会这样,她该怎么办?
    舅妈带着舅舅和阳阳回到村里生活,她则是准备去大城市打工,赚钱寄回家,让外公和舅舅能有钱吃药,也能供阳阳读书。更重要的是,不能落入马小虎的手中,那样的话,整个家就真的全毁了。
    舒自立气得双拳紧紧攥住,一腔怒气不知该怎么发泄的时候,他又醒了。
    一次又一次的梦境,来看他的人越来越少,时间越隔越长。直到有一天,阳阳来了,姐夫骗了人家的钱跑了,原以为大姐可以解脱了,可是大姐却死了。赶回来的二姐,也死了。
    舒自立悲哀的不能自己,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梦境,仍然泪流满面,失声痛哭。
    半夜被惊醒的舒自立,伸手一摸,自己果然一脸泪水,他起身擦了一把脸,再也睡不着了。梦境中自己的生死,虽然担心害怕,但总可以说服自己,只是梦而已。
    可是事关两个女儿,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侥幸。
    他坐在自家的院子里闷头分析,梦境中两个女儿的悲剧,根源在于自己和妻子的死亡,让家庭失去了庇护,但引发这一切的悲剧,却在于马小虎这个人。
    虽然自己活着,但马小虎这个人会不会再次出现,影响了两个女儿的人生呢?如果被打断腿的是自己呢,是不是一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些思考,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早起的金明莉,找到在院子里坐着丈夫,摸了一把他的肩头,上头全是露水的潮气,说明他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
    很是担心道:“又梦到了什么?”
    “你真的,相信吗?”这是他们夫妻,第一次正式讨论关于梦境的事。
    金明莉叹了口气,“不相信行吗?事实胜于雄辩。”
    “等我先看看,看清楚再说。”舒自立模糊的一语带过,他怎么告诉妻子梦境里发生的事?要是知道,哪怕是梦境,妻子恐怕也会崩溃,立刻举起刀去杀了马小虎也不一定。
    舒自立开始观察,马小虎喜欢去学校附近,逮落单的学生要钱,不给就打。还威胁逼迫他们偷家里的钱给他们,否则就往死里打。
    马小虎下狠手的时候,舒自立看不过去,上前护住小学生,揍了马小虎一顿,还联系了自己单位的保卫科。
    保卫科干事认识马小虎的爸,打圆场让马小虎把钱还给小学生,然后让他以前不要再犯,便放了人。据说当天晚上,马小虎的爸请这人吃了饭。
    舒自立明白了,凭这点小事,动不了马小虎。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当爹的不是啥好人,当儿子走上犯罪道路简直理所当然。
    许久没做的梦境,再次降临,女儿再次到他墓碑前痛哭,这场景和他第一次梦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解决掉马小虎,所以梦境又来警告他?
    舒自立开始思考,该用什么方法,让马小虎的爸没法偏袒他。摸摸下巴,至少也得是刑事案件吧,真出了刑事案件,警察是不可能因为马小虎他爸这点关系,就放过马小虎的。
    梦境还在继续,不过这一次,却略有不同。小女儿席地而坐,用手抚摸着墓碑上父母的照片说话。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眼神却有着大人般的坚毅。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家人,我会代替你们,保护他们。要是我能早回来半年就好,只要你们能回到我的身边,我愿意拿我所有的一切去换。”
    从梦境中醒来的舒自立,根本理解不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日子一天天下去,梦境还在继续,这一次小女儿来见他的次数比之前要多的多,他也听到了很多和之前不一样的消息。
    小女儿设计抓了马小虎,还会做衣服拿去卖,认识了新朋友,带姐姐去京城参加面试,一件一件让舒自立开始怀疑,后头这些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个老人,在他的墓碑前痛哭。看到女儿告诉他,原来他根本不姓舒,也不是舒家的儿子。是舒老太太当年生了女儿,拿自己的孩子到医院和人调换。
    再后来,老人搬到下溪村,几乎天天都来和他说话。说了很多很多,说的最多的是,他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没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儿子。舒自立每一次,都在旁边告诉他,我在这里,我听得见。
    丈夫的反常,让金明莉担心不已。试着劝说丈夫,“虽然梦境救了我们一命,但也不能永远沉溺在梦境里,现实还是现实啊。”
    生活总要继续,象丈夫这样,不时发呆沉思,不然就是走神,仿佛变了一个人,甚至好多工友都在猜,是不是他们夫妻之间闹了矛盾。车间主任还来关心过,明里暗里提醒她,夫妻之间哪里有隔夜仇,赶紧和好,可别出什么事故。
    “没事了。”舒自立搂住妻子,“之前是有一些事没想明白,现在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会振作起来的。”
    舒自立不理解重生,但他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去理解这件事,同样的悲剧,就是他们死掉之后,会产生两个不同的结果。
    一个就是之前看到的,全家人陷入到悲惨的状况中,最终两个女儿都死于非命。
    而另一个就是他之后看到的,小女儿被他们的死刺激之后,迅速成长起来,不仅挽救了家人,还找到了失散的亲人,搞清楚了他的身世。
    舒自立觉得自己明白了,他和妻子逃过一劫,并不表示万事大吉,这只是一个开始,他必须作出改变,变得更加强大,才能保护家人。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思考在这件事,所以才常常走神,显得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不过现在他想明白了,前前后后非常明白,比如说他必须在一九八二年,也就是今年,协助警察抓住二张,顺便把马小虎塞进监狱,以绝后患。然后开始创业,因为工厂坚持不了几年便会倒闭,他必须在这之前做好准备。
    再然后,就是去美国,寻访自己的亲生父亲,了却他当年的遗憾,当然也是自己的遗憾。
    金明莉很欣慰的发现,以前乐观开朗的丈夫又回来了,一家四口的生活又回归到从前的平静。
    “杀人犯,不会真跑我们这里来了吧。”
    “太吓人了。”
    看到一堆人同事议论纷纷,舒自立走上前,看到贴在工厂食堂的通缉令,眼睛一亮,机会终于来了。
    舒雨在学校里,正替路晁鸣不平,“明明是马小虎欺负同学,路晁是见义勇为,校长怎么能帮着外人。”
    没有经历失去父母的舒雨,小学毕业后,升到初中,和姐姐就读一所中学。而转校生路晁和许然,也就是在这一天进入她的视野。
    “快看,路晁过来了。”有同学指着前方。
    舒雨转身,快走几步来到路晁面前,一脸认真的告诉他,“你没有错,同学们都是这么想的。校长要开除你们,我们可以联络全校的学生写联名信,寄到教育局。”
    路晁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脑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说话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说不出的可爱。
    只是这想法也未必太大胆了,摆摆手,“你别管了,我们没事的。”
    小姑娘要是真敢写联名信,校长肯定恨死她了,到时候被针对日子就难过了。
    舒雨在路晁身后嘟起嘴,“哼,不相信我。”
    小孩子的想法都是直线的,而且非常简单,学校里头校长最大,能管住校长的就是教育局。所以,她把真相写出来给教育局的领导看,不就可以让校长不要开除路晁和许然了吗?
    “你真要写联名信啊。”舒雨的同学程燕一脸兴奋的问道。
    “当然要写,不公正的事发生在眼前,我们怎么能不管,你说是不是。”舒雨很认真的问道。
    程燕猛的点头,“你说的对极了。”
    两个平时就胆大包天的小姑娘,这会儿觉得自己在主持公道,兴奋的马上题笔。然后准备一个一个的找学生签名,再寄去教育局,校长一个人不明白事理就算了,他们可都是明白事理的。
    找学生签名的时候,越是年纪小的学生越没顾虑,生怕把自己落下了,迫不及待的签上大名。倒是高年级,特别是毕业班的学生,颇有些顾虑,很多人推说要了解事情经过,不肯签字。
    舒雨握着小拳头哼哼几声,拿着签好字的信去厂里找爸爸。
    “爸爸,你说我做的对不对。”舒雨仰着小脸,看向父亲,一脸骄傲的样子,就差没写着,快点夸我呀,几个大字。
    舒自立在女儿的头上揉了一把,“我闺女就是厉害,做的好。”
    工厂的同事看舒自立被女儿指使的团团转,拿信封找浆糊,又去买邮票。
    有同事在旁边小声笑话,“舒自立也是个傻的,明摆着得罪人的事,不仅不拦着,还帮忙。”
    “他宠闺女又不是一天二天了,你看着吧,这么点年纪胆子这么大,等再大点,把天捅出个窟窿来,我看他怎么补。”
    两个人捂着嘴笑,都觉得舒自立迟早有一天会吃亏。
    舒自立扫一眼就知道同事在笑话他,他根本不在意的牵着女儿,拿好信件出门。帮女儿寄了信,又骑车把她带回家。
    这一次,舒雨和舒雅两姐妹不用再住宿舍,早上夫妻俩骑车把女儿带去学校,他们再去工厂,晚上下班再把他们接回家。
    许然在学校推推趴在桌上睡觉的路晁,“那丫头,真把信给寄到教育局了,校长大发脾气,把她爸叫来批评呢。”
    路晁抬起头,抓了抓头发,疑惑道:“她还真写了?”
    “何止啊,还让学生联名,为了怕老师发现,都是偷偷摸摸干的。”许然啧啧了几下,“这姑娘以后能干大事。”
    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小孩子的奇思妙想多的很,但真正敢去做的,还敢跟校长这样的大人物搞对抗的,万中无一。
    “傻大胆而已。”路晁说完起身往外走,正好和准备进来上课的老师走了个对脸。
    老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许然也跟了出来。
    想到他们马上要被开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进了教室。
    许然追上来道:“你干嘛去。”
    其实不用问,明显是去办公楼的方向,许然嘴一撇,嘴里说人家是傻大胆,结果还不是立刻赶去。
    校长办公室里,校长气急败坏的对舒自立道:“你知不知道你女儿这叫什么行为?你们当家长怎么教的孩子。”
    舒雨眼里含着一包泪,却不敢反驳校长,学生对于老师和学校领导,天然存着敬畏之心。但她咬紧嘴唇,告诉自己她绝不认错,用最后的一点坚持,守住心里的公正和道义。
    舒自立看了信,严肃道:“校长看到这么多学生的签名,还不明白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吗?”
    校长吓了一跳,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哪个学生家长到他面前,不是点头哈腰说自己孩子错了,当着他的面又是打又是骂,再一起道歉认错保证不敢再犯。
    这个人怎么敢,他怎么敢说自己错了。幻觉,一定是幻觉。
    舒自立向前一步,“学校的学生在校外,被社会青年殴打,学生们前去营救,这有什么错?”
    “县城才多大,马小虎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吗?你明明知道,却不站在自己学生这一边,反而要开除见义勇为的学生,你根本不配为人师表。”
    本来委屈的要哭的舒雨,抬起头一脸崇拜的看着爸爸。心里疯狂给他叫好,爸爸真是太棒了,一如既往的给力。
    舒自立牵住女儿的手,看向校长,“这件事,我女儿没有错,我也不认为她有错。不过我对校长,真的很失望。”
    说完牵着女儿的手出去,气得校长在后头大骂,“无法无天,反了,一个个的,都反了。”
    舒雨摇了摇父亲的手,难过道:“爸爸,为什么教育局的领导不相信我们。”
    她的信寄去了教育局,但校长却第一时间知道,并且找来了他们。舒雨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心里充满了失望。她不明白,难道人长大了,就可以没有事非观和对错吗?
    舒自立捏了捏女儿的手,“大人的世界就是这么令人讨厌,爸爸希望你永远都记得今天的勇气,坚持对的事情没有错,爸爸会永远支持你。”
    当然,舒自立在心里说道,爸爸也会努力的,努力有保护你的能力,让你一直能做一个坚持正义和公理的孩子。
    父女俩走远之后,许然才和路晁从拐角的楼梯处走了出来,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没有想到,舒雨的父亲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许然摸摸脑袋,“看样子,舒雨这个傻大胆,倒也是遗传。”
    “倒是有一颗赤子之心。”
    许然听到这句话,回头看了一眼路晁,抽了抽嘴角,前一刻才说人家是傻大胆,现在就变成赤子之心了,要不要变的这么快。
    专案组紧急集合,他们收到一条线报,说二张在本地找了一个叫马小虎的人当内应,准备抢劫银行。
    “线报来源可靠吗?马小虎又是什么人?”
    “马小虎是当地社会青年,其父是毛巾厂保卫科的科长。线报来源还不好说,匿名打来的电话,说马父在当地很有势力,一直包庇儿子,他害怕被报复,所以不敢露面。但他说的很清楚,只要跟着马小虎就一定能找到二张,但一定要保密不能泄露消息,马父因为身份关系,能接触到一些内部消息,给儿子通风报信。”
    “还说最近马小虎打伤一个学生,被同学救下来,又反过来把马小虎揍了一顿。学校的校长收了马父的钱,打算开除见义勇为的学生。马家在当地可以说是只手遮天,他们父子包庇二张的事,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但其他人都不敢说。”
    专案组的组长一拍桌子,“岂有此理,下头有些干部的胆子也太大了,真以为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得了他吗?”
    犯罪份子再凶狠,他也不会蹙一下眉头,但下头有些干部的作派,真是比犯罪份子还可恶。不趁机收拾收拾,还不知道以后会败坏成什么样子。
    校长打算连同舒雨一起开除,敢于这样挑衅他的权威,如果不治一治,以后他的话谁还会听。
    想好之后,校长便开始让人写通知,不好好治治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还以为这天底下没有王法了。学生也敢跟校长对着干,谁给他们的勇气。
    “校长,出大事了。”下属连跑带喘的推门进来。
    “什么事?”校长翘着二郎腿,已经让人把开除的通知贴出去了,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马小虎和他爹一起被抓了。”
    校长吓了一跳,“为什么?”
    “跟他们一起被抓的还有二张,说是给二张当内应,准备在吴县做案。”下属一脑门的汗。
    校长听完,手里的茶杯一下子滑出去,滚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二,二张。”如雷贯耳的通缉犯,悍匪,马家父子怎么会和他们扯到关系。
    “是真的?有没有可能是冤枉的。”校长真的不敢相信。
    下属急道:“警察跟着马小虎找到的二张,二张和马小虎的师父是以前牢里的狱友,这事都传开了,还能有假。”
    这也是舒自立打匿名电话时强调过的,小县城真的瞒不住一点消息,走漏一丝风声,二张就得跑。
    所以跟踪,抓捕的人手,全是专案组从别的地方调来的,一个当地人都没用。就连案情讨论,所有的事都把当地人隔绝在外。之前还有人委屈,发牢骚,等把马小虎父子一抓,大家才不敢吭声。
    马父是保卫科的科长,八十年代初,国营企业工厂里的保卫科跟警察基本是一个待遇,工作性质也差不多,互相还能借调一下,不分彼此。甚至因为工厂的福利好,他们比警察还有面子。如果走漏消息,确实瞒不住马父,很有可能会放跑二张。
    不过等抓了人,也就没什么保密的需要,聪明人多的是,一分析前因后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次吴县肯定会吃一个大大的瓜落,国家干部包庇通缉犯,这是什么性质,不客气的说,比□□还恶劣。
    马父是不是国家干部,毫无疑问嘛,八十年代初的国营企业干事,就是国家干部。
    校长冷汗淋淋,他比下属还清楚,这件事意味着什么。马父这种人进去,肯定会疯狂吐口,平时拿他一包烟的事都会说出去。以前没什么事的时候,上头其实对很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犯到忌讳了,别说拿一包烟,就是拿一根针,都不行。
    更不用说,他可不是拿一包烟这种小事。
    “开除的通知,通知……”校长伸出手,现在只能是能挽救一点是一点。
    “通知已经张贴出去了。”下属以为校长还掂记着开除几个学生的事呢,心道怎么这么不晓事呢,这个时候,这种事就不要再管了好不好。
    “赶紧给我追回来,追回来。”
    下属一听,跑了出去,不管怎么说校长还没倒呢,先看看风向再说,毕竟他在教育局还是有人支持的。
    刚贴出的开除通知就被人撕了下来,舒雨还没来得及哭呢,就一把抓住程燕,“我是不是不用被开除了?”
    程燕抱住舒雨,“肯定是的。”
    两个女孩没心没肺的跳了起来,路晁和许然对视一眼,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没关系,逃课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这一次,和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第一次,马小虎逃过一劫,被马父收拾好首尾把他摘出来。
    第二次,马小虎当场被抓洗无可洗,马父无能为力。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连马父也一起被抓。
    马父被抓的时候慌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他是真的不知道二张的事,也没往上联想。但警察可不会告诉他,特别是专案组,深恨这种和通缉犯勾结的人,要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你就赶紧交待,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一样一样给我交待出来。
    马父抵抗了几天,发现完全没人来救他,连来见他的人都没有,便知道事情肯定大条了。心理防线一突破,没什么是不能说的,如校长所料,连贿赂人家一包烟的事,都一条条吐露出来。
    于是吴县人民发现,哟,这是怎么了,毛巾厂好几个领导进去了,没几天,政府部门又有领导去了。怎么还跟校长有关系,校长也进去了。
    一个进去能吐一串出来,就跟拔萝卜似的,一个跟一个,直接拔出一堆人。
    三个学生所谓的开除,当然没有人再提,这都是前校长的乱命,当不存在就好了。至于路晁和许然,当然是见义勇为,值得表扬。舒雨同学敢于和不公正的现象做斗争,值得表扬,所有联名的学生,都是好样的。
    新校长给事件定了性,学生们觉得自己成了英雄,挑战校长还能成功,简直能吹一辈子。
    工厂里的采购员要去深城,舒自立请了假跟他一起去,起初采购员还挺纳闷,一个工人,虽然是个技术工人,跟他一起去这种事太奇怪了。后来才知道,舒自立有了亲生父母的消息,所以想去深城找人,这才拜托了厂里。
    这件事在工厂小范围内的流传着,特别熟悉的人也会私下问金明莉。
    金明莉便叹息一声,把丈夫小时候受的磨难声情并茂的讲一遍,然后问他们,“你们自己说,三个儿子,独独对他这么苛刻,除了不是亲生的,还能为什么。他以前不知道,后来是有人看不过眼,偷偷告诉他,这件事藏在他心里这么多年,现在到这个年纪,再不找,就真的看不着了。”
    中国人特别念亲情,这种寻亲的事很受大家关注,也愿意给他方便。于是厂里有什么事出差,能带的多数会带上舒自立,他也很自觉的掏钱,不占工厂的便宜。
    金明莉很支持丈夫,不过她觉得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不是为了找人。”很快,舒自立给妻子摊牌。
    他只是为了用一种安全的方式,去国内几个大城市里看一看。
    “我已经找到了深城的一家工厂,他们急用技术工人,给的待遇非常好。我去干几年,存点钱,再自己出来做点事。”这才是舒自立真实的想法。
    金明莉“啊”了一声,“为什么啊,那我们呢?”
    “我看过外头那些私营企业的发展,势头越来越猛,别看厂子现在还很红火,已经是最后的辉煌了。不趁着现在出去,等厂子黄了再出去,就来不及了。”那个时候,他年纪大了,竞争的人也多了,倒不如现在就去拼一把。
    “你留在厂子里,照顾两个女儿,等我稳定下来,再接你们出去。”舒自立有些愧疚,成家立业的人,想要两全总是格外艰难。
    一无所有的时候,去外头肯定会吃苦头,他不愿意妻子跟他吃苦,再说两个女儿也需要稳定的环境才能好好学习。
    “好吧,虽然我不知道,算了,我相信你。”金明莉想到梦境,她敢肯定丈夫又受到了梦境的影响。但是,连他们的命都是被梦境所救,她也不能说这一次不要相信。
    舒雨知道爸爸要出远门,狠狠哭了一场,以后只能好好学习了,不然她妈打她的时候,再也没人拦着了。
    爸爸虽然不在家,但寄回家的礼物却一点都不少,漂亮的衣服,电子手表,还有印着漂亮图案的书包。
    几年后,路英所住隔壁的小院卖掉,装修一阵搬来了新邻居。然后两家人同时发现,新邻居竟然是熟人。
    舒雨再次和路晁重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见路晁不说话,以为路晁不记得她了,跳出来指着自己的脸,“你记不记得,我是……”
    “舒雨。”那个傻大胆嘛,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路晁抿了抿嘴角,一丝浅浅的笑意一闪而过。
    “咦”竟然记得啊,舒雨挠了挠脑袋,开心道:“那你明天可不可以陪我去学校,告诉同学,说你是我哥。”
    “有人欺负你?”路晁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舒雨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我不想告诉爸妈。”
    这个学校是爸爸交了很多钱,才让她就读的。就算这样,同学和老师也觉得这是一种施舍,她的成绩又不算太好,如果因为冲突不许她读这里,家里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从一定程度上,舒雨还是挺懂事的,而且找到路晁去冒充亲戚吓唬同学,已经是她这个年纪能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
    “几点。”
    “嗯?”
    “我是说,明天几点去学校。”路晁不自然的咳嗽一声。
    “这么说你答应了。”舒雨高兴的跳了起来,抓住路晁的袖子摇着,热情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哥。”
    “谁要当你亲哥。”路晁把自己的袖子从舒雨手里解救出来,哼了哼,小声嘀咕着。
    路英在不远处和金明莉说着话,两个人看到孩子的互动,俱是笑了起来。金明莉亲热的挽住路英的胳膊,“我还担心,一家子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孩子们也没有玩伴。遇到你们,可真是太好了。”
    “我还没感谢你们呢,当初舒雨敢写联名信告校长,给路路主持公道,真有胆色。可惜当时我完全不知道,事后知道,又没法联络到你们。现在可好了,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缘份呢。”
    两个女人一见如故,性情相投,脾气相近,简直不能更要好。
    舒自立在厨房里,要给生疏了几年的家人做一顿丰盛的大餐,当然,还请了路英母子。
    一边炒菜一边叹气,“别人家的老爸都是扎紧篱笆,我倒好,还得引狼入室。不行不行,这么下去不行,不甘心啊。”
    “爸,什么时候吃饭啊。”舒雅进来,夹了一筷子烧好的排骨扔到嘴里。
    “排骨烫,吃个鸡腿,说是这里很有名的卤菜。”
    “咦。”
    “咦什么咦。”舒自立问道。
    “没什么,爸,我帮你啊。”舒雅心想,我咦的是,如果是妈妈在这里,早就一巴掌打到我的手背上,骂得我找不着北了。
    舒自立吃饭的时候问道:“和路路在一起的那个小伙子呢,啥时候喊过来玩。”
    路英替儿子回答道:“你说的是许然吧,他姑太太在美国,接去美国念大学了。”
    舒自立心中一动,许然的姑太太和叶爷爷是朋友,当初女儿就是通过许然的姑太太,认识叶爷爷,从而一步步知道真相。
    “哦,那,要是我想找他帮着买点资料什么的,你们觉得,他能不能方便。”
    “没问题的,舒叔叔想要什么方面的资料,您写下来,我下次联系他的时候,帮您问问。”路晁放下筷子回答道。
    “好好,谢谢,谢谢你们了。”舒自立笑的眉眼舒展。
    等到酒足饭饱,送走客人,夫妻俩收拾饭桌,两个女儿回屋看书,舒自立看着天上,慢慢落下的夕阳。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他永远相信,明天,会是更好的一天。而为了家人,他也会变得更好,未来,充满着希望,更有无限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完结了,么么大家,下本见咯!!!感谢在2020-07-3021:54:16~2020-08-0417:2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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