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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不记得了。
它有些着急，虽然不记得那人的名字，但它却记得那人最近才刚刚来过这里——最多不过十年的光景吧，以它的境界而言，确实不应该忘记一个十年内到过这里的小女孩的名字。
它在龙池里急得团团转，就连自己最爱的宝贝就在它的身下它也不觉得香了。
它几次靠近那个黑黢黢的洞口，想要问里面刚刚进去的男人，它觉得那人应该是知道对方的名字的，但都被洞口的禁制阻了回来。而那个男人提出那个问题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声了，好像是在里面睡着了一般。
这让它更暴躁了。
丑孩儿并没有睡着，他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之前，那人在飞升之前，安排好了自己的所有的事情，他对九州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有所预料，还给了自己一个重新修行的机会。
而在最后的最后，他似乎是在用渴求的语气问他：“如果，你能等到那个人重新归来的时候，能不能请你去最后去一趟南山秘境找到在秘境龙池里的那条青龙？”
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丑孩儿却直接回答他：“可以。”
陆子婴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这样不问缘由就一概同意的样子有些蠢，于是丑孩儿便顺着陆子婴的意思问他：“我去哪里做什么？”
陆子婴犹豫了一会儿，才迟疑地开口：“青龙知道你该做什么……”
于是丑孩儿又点了点头：“可以。”他瞧出了陆子婴的犹豫，却也习惯了他含糊不清的安排——毕竟他交给他的很多任务都是不可说的，他走完了这一遍流程，便等着陆子婴的下一步安排。
陆子婴看着对自己全然信任的丑孩儿，却最后叹了口气：“你就不怕我是让你去送死？”
“那你会让我白白送死吗？”丑孩儿反问。
陆子婴摇了摇头，丑孩儿又觉得开心，他道：“带我出泥沼时，你送了我一条命，宗门里救我，你又送了我一条命，于昆仑生活百年，你又匀我数不清的延寿丹，这便又是一条命——我生是因为你，便是送死，也只会因为你。”
陆子婴的表情变幻莫测，十分精彩，而对自己的心意表白之后，丑孩儿却又松快了许多——像是与陆子婴这百年来的交情终于能够得到一番剖视，丑孩儿于是认真道：“所以，我会去的。”
陆子婴沉默良久，一双好看的眸子也盯了他许久，而这次，丑孩儿终于有机会看到他的眸子里清清楚楚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终于不再越过自己看旁人，丑孩儿内心雀跃着，而最后，陆子婴的手在自己的肩上落下：“去龙池，也只是我的一片私心而已，如果你真的不想去，便不要去了。”
因着那一眼，丑孩儿在察觉到苏怡的气息之后，便来了龙池，见了青龙，也知道了陆子婴让自己来的含义。
——一块普通的小石头，一个木鱼，一汪池水，一个平台和平台上的一个蛋的虚影，一个被啃秃了的棉花糖木签儿。
哦，对了，还有一个自己。
这是那个人于历史上的惊鸿一现，亦是陆子婴让青龙守护了三千年的宝贝。
他看清了这一切，心里便涌上几分酸涩，陆子婴生性薄情，自己伴他良久，也只唤来了那一眼的审视，而有个人，不过短短几次现世，便都被他视若珍宝。丑孩儿恍惚想着，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人的薄情与否也是分人的。
于是，察觉到了青龙记忆力衰退了的丑孩儿便留下了那一句话，并决定不要把答案告诉它。
——你忽视我百年，我也应当做些什么让你意识到我也是有脾气的了。
左右青龙现在的状态可能很快就连那个问题都不记得了，就让它难过一会儿，就当是我对你的报复了吧。
丑孩儿这么想着，听着洞口外在线暴躁的青龙搅弄的动静，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
……当年月下树梢，你曾白衣吹箫，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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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这边正追着苏怡问：“你不打算与魔族为敌？可是你让大乘苏醒对抗魔族，不都表明你是站在人族立场上的吗？”
苏怡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这里是哪里？”
“山上？”六爷下意识回道。
苏怡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六爷意识到自己给出了个蠢答案，四处望了下，又小心翼翼给出答案：“寻仙崖？”
苏怡摇了摇头然后用一幅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我要是陆子婴，这么蠢的分身我也不要！”
六爷：“……你似乎在鄙视我。”
苏怡道：“自信点，把似乎去掉。”飞快地损了一通陆子婴的魔念分身，苏怡才给出了一个答案：“这里是九州。”
六爷恍然，他下意识望向远处，寻仙崖再怎么超脱世外，却也是九州的一部分。
自己脚下踩的是九州的山，山所依托的是九州的地，地面生长的是九州的林，林里活跃的是九州的兽，兽旁站立的是九州的人，人所向往的亦是九州的仙。
九州可以战，却绝不能毁。
苏怡叹了一口气：“虽然吧，陆大骗子确实挺讨厌的，但他有一点我还是挺认同的……”
苏怡想起自己当年被天道抽空到奄奄一息时，自己看到的陆子婴。
他看着自己，也是看着九州。
陆子婴显然看到了一些被天道隐瞒的真相，面色大变，他手边只有一把凡铁铸成的剑，但他毫不犹豫抽手斩向了仙路。
苏怡第一次看到露出这副神色的陆子婴，她很好奇，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陆子婴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露出恐惧的神情？
那把誓要斩天的剑，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威力，即便是升仙之路也不能抵挡。
一截仙路落入九州，剩下的半截也摇摇欲坠，但那把剑也脱手不知飞向了何处。
苏怡本以为没有了剑的陆子婴会放弃飞升，但他只是将那半截仙路重新摆好，一步一步踏上九霄。
他在最后一截台阶上站稳，停了下来，看着自己，看着九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苏怡觉得自己看懂了陆子婴那极尽温柔的一眼：
“九州再怎么乱也都是自家的事，哪怕仙堕了魔，魔成了人，棋子成了棋手，棋手变为棋子，都无所谓，但——局可以乱，盘不能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