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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婧琬放弃挣扎，扫了一眼视线可及之处。
那袍子有动过的痕迹，万俟珏搂着她的动作也甚为奇怪，一个急于取暖的人，绝对不会将自己的两条手臂都赤条条暴露在空气中。
佟婧琬眉头一皱，但因为身子被紧紧抱着，连手都无法抽出，一时气愤下，她直接张开口，在万俟珏的肩头狠狠便是一口，紧随而至的是一声暴怒：“你给我死起来——”
佟安邦知道佟婧琬去江北的时候，万俟琛下令烧村的命令已经下了。
他这个女儿害得他官职被降，的确可恨，若是放在平时，他必定会好好教训她一番，令她不敢再烦！
但如今……她身居二品太傅的高位，又蒙皇恩赐婚给当朝七皇子，往后的身份地位不可低估。而且这些年他虽然不看好这废太子万俟珏，但他母妃的家族终究庞大，旁支错节的很多。如今他的宝贝女儿阿璇遭奸人所害，他们佟家在朝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却偏偏又因为那三丫头的造化，大家表面上对他仍旧是客气异常。
他深刻的觉得，只要自己利用得当，这三丫头决计是一枚非常好的棋子，一份现在他们佟家急需的保障。
他心情复杂，随即就派了人手去打探情报，无奈江北那边大火浓烟一片，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老爷，属下将您的亲笔信和心意分别送去张大人、陆大人和袁大人府上，但他们府上的家丁都称各位大人不在府中，不敢随意收东西，将老爷准备的礼物全都给退了回来。”跟在佟安邦身边做事的心腹小厮浮生，有些不安的禀报着。
佟安邦面色一冷，当即砸碎了手上茶壶，斥道：“当初老夫提拔他们的时候，天天往佟家跑！如今倒好，老夫不过是一时失足，居然连封信都不敢收了！”
浮生赶忙劝道：“是他们势利，老爷别生气。老爷这些年所做的，朝廷都看在眼里，待到这件事淡了，老爷再制造一些你的功劳给皇上看看，他一定会让老爷官复原职的。”
“如今我那皇后女儿不在，宫中都是他们赵家的天下了，你以为这些假做之事还能平和的传到皇帝耳中？简直痴人说梦！”佟安邦剑眉斜飞入鬓，表情很是嫉恨。
浮生又道，“老爷教训的是，可现在二小姐被奸人所害已经是事实，那几位大人又推脱不敢联名上书，劝皇上开恩，依小的看，老爷想要尽快官复原职，倒不如走另一条路了。”
“另一条路？”佟安邦疑惑地挑眉。
浮生微微垂下头去，“老爷，你可还记得四姨娘问斩那日，有个老太婆拿着太后的懿旨，说要刀下留人？”
“你说赵家那不得宠的外室？”
佟安邦一听，陷入沉思，良久像是想明了什么：“一个卑微的外室老太婆竟然能够进宫寻得太后懿旨，还是一道免除因行巫蛊之术受死之人的旨意。这只能说那老太婆一定有她独有的门道。”
“老爷果然观察细微，小的就是这个意思。”浮生立马讨好的逢迎着。
“可她的外孙女受死，我这做女婿的不曾求情，你觉得那老太婆会帮老夫吗？”
“这就要看是谁找她帮忙了。”浮生的眼眸动了动，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道：“老爷好些日子没去六小姐那边了。”
佟安邦微微一怔，“你是说瑶瑶？可她恨着老夫，又怎么会听话为老夫说情！”
“老爷，小的在这府中也好几十年了，论几位小姐的脾性，除了那诡辩的三小姐，奴才也算是了解了七八分。六小姐存有心恨，但她终究是没有出门的姑娘，你觉得她如今不依仗你行吗？你觉得她不会嫉恨三小姐被七王爷求娶之事？”
佟安邦心领神会，“老夫今晚就去给她敲敲警钟。”
这天晚上，佟安邦果然去了佟婧瑶的住处，雅兰轩。
佟婧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央着自己的爹爹留下来陪同用膳。
“六丫头，近来心情好些了吗？”佟安邦面上露出几分关心，寒暄着开口，只是还没等佟婧瑶反应，话锋便是一转，“不日，你三姐要嫁进端亲王府，爹爹身边留下未嫁的也就你一个了啊”。
佟婧瑶心中先是一暖，旋即像是捣碎了五味瓶，哽咽道：“爹爹，如今瑶瑶在这府里已经是无从倚靠了，以前大夫人还允诺给瑶瑶找份好亲事，可现在二姐她已经没了……大夫人哪还有什么机会给女儿寻觅好人家……爹爹，你救救女儿啊……女儿不想一辈子都这样低人一等……”
佟安邦连忙扶起突然跪地的佟婧瑶，安慰道：“瑶瑶啊，你一直是爹爹心疼的女儿，爹爹怎么忍心不管你呢，可是你也知道，爹爹如今被降了职，这光景也是惨淡啊。”
闻得此话，佟婧瑶的脸色更是惨白“爹爹，你这话是要放弃女儿了？”
一心想着快些复职，可佟安邦知道如今还不是自己暴露意图的时候，他要慢慢点醒这个丫头，他要让这个丫头意识到，她去向那边老太婆求救帮忙，为的是她自己。
佟安邦安慰的抚了抚她的手背，叹了口气，“爹爹会尽力的，如今你三姐跟爹爹品级相同，不日后又要嫁入端亲王府，你要是懂得为自己考虑，这几日多去你五娘那边走走吧。”
去五娘那边？讨好那个小贱人的娘亲？佟婧琬在心中不断重读的这两句话，面上却忍着愤恨，咬唇不语。
“好了，不要多想了，爹爹正好今晚要过去那边，你要跟爹爹一道吗？”
温柔的问询，却如同利刃一样将佟婧瑶的心重重剐着，许是太痛，她倒是瞬间清明起来，含笑道，“女儿这什么都没准备，还是改日再去看五姨娘吧。”
佟安邦也不多言，又宽慰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佟婧瑶望着他的背影，方才还含笑的双眸立马被愤恨所替代，她的爹爹向来薄情，如今她还有什么法子能寻得他的支持呢？去母娘的娘亲赵家吗？他们应该不会理她吧！
那么她还有什么出路呢？
从佟婧瑶处离开后，佟安邦确实匆匆去了何清儿处，只可惜扑了个空。
彼时，何清儿却在雅竹轩发起来雷霆之火。
原来是佟婧琬院子里的冬儿竟然被探出了喜脉，六神无主的她，便将此事告知了五姨娘何清儿，希望她能为自己保下这个孩子。
冬儿一直期盼能够跟着自家小姐出人头地，眼瞧着就要熬到头了，可偏偏得到消息说自家小姐要被派去江北治理瘟疫。
心慌之下，她想冒死求佟安邦让她跟着去，可偏生佟安邦那日因为赵云的造访心绪不宁，愣是喝得个酩酊大醉，而在这醉酒后……
何清儿本就是个气量狭小的主儿，如今一小小婢女背着她跟老爷私通，还妄想让她保下那个孽种？
气急败坏下，对着冬儿便是一顿猛打，一时间院子里传来冬儿的哀嚎声。
书萱得知此事先是一愣，旋即匆匆赶来，还没到院子，便见到匆匆而至的佟安邦，立马停下了脚步，行了个礼，道：“老爷，这么晚你到这儿，有什么吩咐吗？？”
佟安邦勾着脖子，朝着屋里看了一眼，便摆摆手道：“没什么，我就是来看一眼，这五姨娘到你们这儿了？”
书萱皱了皱眉，总觉得佟安邦今日的关心有些过分的虚伪，但不管怎样，现在她需要这个男人帮她救人。
书萱猛地挤出一些眼泪，噗咚一声便半跪在了佟安邦的面前，声音中带着一丝忐忑，“老爷，你可要救救冬儿丫鬟啊。今晚上五姨娘怒气冲冲的便来到了这儿，奴婢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现在她正在院子里对冬儿拳打脚踢呢，老爷你快去看看吧，迟了，迟了那孩子……”
“什么孩子？！”佟安邦皱了皱眉，又补充了一句，“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书萱一直低垂着头，完全不同于最初进府嚣张的模样，开口道，“冬儿的月事向来准，可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来了，她外出寻了大夫查问，说是怀孕了……推算日子，她说那日正好老爷你喝醉了酒，将她……”
“什么？”佟安邦微微一愣，转念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忙快步走到后院，高吼一声，“给我住手！”
那方才那梨花带雨的书萱，待佟安邦进院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因着佟安邦的及时赶到，冬儿的胎儿终究是保住了。
“老爷，你要进去看看吗？”连夜被叫起的大夫此刻一脸喜气的讨好着。
佟安邦摆了摆衣袖，“罢了罢了，明天再说吧，让她好好歇着。”
说罢，佟安邦便径自回了书房，一宿都没在出来。
次日清晨，雅竹轩这边便传出冬儿有喜的消息，瞬间在灰蒙蒙的佟府炸开了锅。
老太君听到消息，当即召了佟安邦来询问。
佟安邦道：“有两个多月了，那日正好儿子犯了错事情，原本以为没什么事情的，没想到……”
自从佟安邦降职，尤其是皇后太子一同遇难的事故后，老太君就一直闭门不出的吃斋念佛，如今府中难得有了点喜气，终于露出几分欣喜来，道：“你也不小了，老来得子是福气。让素琴他们去准备准备，办个酒席庆祝一番，这虽然是个丫鬟，但终究是打小就伺候在三丫头身边，别亏待了。”
佟安邦微微一怔，“母亲，此事不宜这么张扬吧？”
老太君眉头一皱，“怎么张扬了？！她伺候了三丫头这么多年，你这一个醉酒就夺了人家清白，你以为三丫头回来不跟你闹吗？罢了，当初你又不是没提过婢女，今天我老婆子话放在这儿了，那些有意见的女眷们，让她们自己来找我！”
佟安邦垂眉不语。
老太君又道：“花轿、喜服都得准备，三日后你就娶她过门，要办得风风光光的，你前段日子跟三丫头直接有些误会，如今有了她这贴身丫鬟的关系，往后三丫头就算是看在这点上，也不会再与你为敌。”
“是，都听母亲的。”
迎娶冬儿的事由大房柳素琴张罗，老太君吩咐下来，要按照姨娘的礼数来办。
大夫人柳素琴闻言，气得牙痒痒，让她堂堂一个正房操心一个低贱丫鬟的婚事？那把她这个当家的女主人置于何地了？
可如今她最风光的女儿已然不在，自己又不再得宠，偏生那个狐媚子竟然这么大年纪还能怀上，一想到这儿，柳素琴就不停拍打着自己的肚子。
一侧的丫鬟则劝解道：“夫人不要跟自己置气啊，就算那冬儿提了姨娘，在咱府中，最高贵的依旧是你，如今怕是气得跳脚的应该是五姨娘才是。。”
“好了，都闭嘴！给我滚出去！”柳素琴单手拂过桌面，愣是将桌上的糕点泼落于地。
柳素琴憋了一肚子气，久坐半天都没顺出半分，傍晚的时候，直接去了书房，打算找佟安邦商量商量，把迎娶何清儿的事，办得低调些。
恰当此时，有个人影鬼鬼祟祟闪进了佟安邦的书房。
柳素琴没见过那人，心里头疑惑，便附在门口偷听。
去江北打探的人一进书房，便对佟安邦道：“有消息了！属下翻了些旧典籍，查到蹲守江北的顾校尉顾源，不但是赵家的义子还是跟四姨娘青梅竹马长大的！先前，三小姐去江北治理瘟疫之时，就是他从中作梗。这一次三小姐和七王爷前往江北营救墨渊大夫，属下查到顾源那边也有动静，想来三小姐是凶多吉少了……”
佟安邦背脊一震，叹道：“又废掉一枚棋子……”
那人汇报完消息，便翻墙出了佟府。
柳素琴听到这个消息，先是大吃一惊，随后嘴角便挂上了狡猾的笑意。
三小姐？可不就是她一直处之而后快的小贱人吗？呵呵，如今她一死，五房那边还能神奇到什么时候？至于那个不要脸的冬儿，失掉你那恶毒主子的庇护，你以为你的那块肉保得住吗？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佟婧琬在江北失踪的消息便在佟府传得沸沸扬扬，有的甚至直说她已经葬身火海，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柳素琴则担心雅竹轩的消息闭塞，准备亲自跑一趟，去宣传一下这个好消息。
她命厨房的人随意弄了些燕窝，让贴身丫鬟端着紧跟身后。
一进雅竹轩，冬儿瞧见了，便习惯性的要下跪请安，只是那身子弯到了一半，愣是被拉住，“快别多礼了，你啊，这身子如今贵重着呢，“停顿了一下，柳素琴继续开口，”早上我从下人口中听到了一些消息，这不，担心你会心情不好，影响腹中胎儿，特意命厨房准备了些补品送过来。”
“谁？出什么事了吗？”
如今的佟婧琬于冬儿而言，除了主仆的情谊，便是一张异常坚实的后盾，她是真心的不希望佟婧琬有任何的差池。
她疑惑的望了柳素琴一眼，这大夫人得知她有孕还被提了姨娘，心中应该是气愤的，可现在还这么好心给她送补品，定是别有用心。
可现下她身怀六甲，她应该不可能无端找晦气，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
“是不是小姐她出了什么事情？她不是跟七王爷回江北继续给灾民治病了吗？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柳素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你家小姐确实去了江北，可昨天皇上已经下令烧村，如今江北已经是一片焦黑，而她，生死未卜！”
冬儿一听，面面相觑。很快地，冬儿的脸瞬间化为惨白，若是小姐真的出了事，姨娘这边又不愿她生下这个孩子，那么她以后的日子岂不是……
想到这儿，冬儿的脚步开始虚浮，差点跌倒在地。
“傻冬儿，你可要千万小心啊，你这肚子里的可是老爷的老来子呢！”柳素琴好心的扶住，状似宽慰了几句。随后丢下补品，华丽地转身，嘴角挂着诡秘的笑意离去。
自冬儿怀孕之事曝光还不足一日，五姨娘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她暗暗想着，就算她命好生下一个儿子，日后她也有法子过继到她的名下。
想明之后，五姨娘便差人备了一些孕妇必须的物件，不急不缓的往雅竹轩赶来。
“哟，这不是五姨娘吗？不是姐姐我说，妹妹你可真够大度的，自己屋里走出的丫鬟不检点爬了老爷的床，你竟然还能这般关心她，真是好主子啊。”两人在必经之路上一碰面，这字里行间便充斥着浓浓的奚落。
何清儿僵直着身子，一副强忍怒意的模样，纤纤十指握成拳，长甲狠狠掐入掌心。
见五姨娘不回话，柳氏又补刀了一句，“莫非妹妹知道自己不能生，所以属意那丫鬟勾引的老爷，啧啧，姐姐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哼，夫人确实自愧不如。也不知道老爷有多久没去你屋子了？我虽然没福气再受孕，但好歹还是有老爷宠爱的，不似某些人……”说罢，轻蔑的看来柳氏一眼，也不等柳素琴允可，直接大步从她身边跃过。
“何清儿，你竟然跟我这么说话？反了你了！！”转身怒吼，却连对方的一个回头都没得到，气的柳素琴差点背过气去。
一群狐媚的贱人，哼，今晚我一定会让老爷留在我屋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