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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绵绵细雨,使得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的,轰轰隆隆的雷鸣声,不时夹杂着明亮的电光,恰好能够捕捉到一些野怪精魅在林中逃窜,若是细看,还有为狼狈的年轻公子哥。
这位打樵人做事,向来不拘小节,年轻时就是个结结实实的惫懒货,除了习武练刀特别勤快,其他事情一概不理,是个出了名暴脾气,一言不合,就要将人打生打死。打樵人刚入三境的时候,那时还不叫打樵人,就曾在天子脚下的中神洲,一怒之下,把一名初玄五境的念士打的魂飞魄散,之后数年,一边练刀,一边挑战山上山下的宗门派系,败多胜少,修为境界反而一日千里。
天下好像突然之间多了一名戴斗笠的刀客,却在更短的时间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这次的事情上,打樵人好像很有耐心,先是亲自出手,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年轻公子优劣长短,这会儿每隔三个时辰,就会在屋外,从头到尾唱完一遍打樵歌。
原因其实很简单,二十年的画地为牢,不说磨平了他的棱角,起码让他明白了人情冷暖的道理。当年剑池落败,正是三位山上宗门的掌教雪中送炭,华阳子便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才会对那群南华宗弟子高看一眼,不厌其烦地说着天下之大,江湖之远。
此次,这位陆地圣人又实在太有风度,既没有强人所难,也没有半点居高临下,甚至还要跟自己做一笔亏本买卖,损伤自身修为帮他重返六境巅峰。
斗笠汉子独自一人站在屋檐下,心情格外复杂。
先前青衫老人说会帮他恢复境界,他丝毫没有掩饰内心的雀跃,不说六境巅峰,哪怕只有六境十楼的境界,他也会再次走入那座剑池,用刀去和剑争一争锋芒。
可当他刚回到木屋的时候,看到了一位遍体鳞伤的剑修,在一招一式的走桩练剑,平淡至极的招式,却有着无比炙热的眼神,那时他便知道,刀终究还是胜不过剑。
打樵人这一站,便是整整一夜!
一颗晶莹的雨露悄悄滑落,恰好落在年轻公子的鼻尖,杨辰坐在梧桐树下,伸手抹了把脸,然后将靴子中的雨水倒掉,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撑到了天亮,天也总算是晴了。
风雷猿蹲在旁边不远处,就跟没事儿猿似的,杨辰也没搭理,算算时间,至少还有一个时辰,才到老猿攻击的轮次。大概到了后半夜,杨辰才彻底想明白,以他现在的实力,绝对无法伤到对方。他也学聪明了,只要到他攻击的轮次,就会停下来运功调息,不会像之前一样,白白浪费体力,倒是这头灵慧的老猿,总是变着法儿的挑衅,年轻公子一概没搭理。
打樵人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戴着斗笠,手中握着两颗绿幽幽的果子,丢给年轻公子哥,笑着说道:“路上随手摘了两个山茶果,活血化瘀,效果还算不错,试试。”
年轻公子也没拒绝,只是伸手接住,没好气的说道:“我没趴在地上起不来,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斗笠汉子点点头,直接了当的回答道:“这个确实,我是真没想到,你的精神头还能这么好,不愧是圣人的亲传弟子,失算,失算!”他摸了摸老猿的肚子,小声在它耳畔说道:“老实说,你不会放水了吧?你可别看他细皮嫩肉就手下留情,那小子滑溜着呢,你得来点硬的才行!”
打樵人觉得自己看走眼了,这个小家伙,原来挺能吃苦。
杨辰翻了个白眼,起身之后抖了抖衣襟,说道:“前辈,这招也试过了,苦头也吃过了,差不多也就到这儿了吧,这位猿老哥实力强劲,我认怂,我认怂!”
斗笠汉子一听乐了,朝年轻公子竖起大拇指,“嗯,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个真性情!”继而只听他又说道:“我是觉得无所谓,不过这个方法是你师父想出来的,规矩也是他定了,我可不敢轻易更改,你要求也是求他去,求我没用啊!”
“那老头去哪儿呢?”
打樵人回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你这个做徒弟的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杨辰眼珠子一转,笑呵呵的说:“前辈...大叔,既然老头不在,这龟背山不就是您说了算吗?您放我出去得了呗,我一定铭记前辈大恩,日后定有重谢。”
打樵人习惯性的抚摸着手中斗笠,皱了皱眉,说道:“这个...我也不想刁难你,但既然受你师父所托,也不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师父要知道了,还不三两下踏平龟背山啊!这样吧,我给你多一个选择,你看如何?”
年轻公子静待下文。
“你要么打败这只风雷猿,要么打败我,二者选其一!”
年轻公子浑身无力,干脆躺地上装死算了。
“咦,这道疤痕是你弄的?”斗笠汉子仔细端详着老猿手臂上的疤痕,长三寸,宽不过一寸,明显是一道新伤,说是疤痕,其实只是一点擦伤。
杨辰偷偷睁开一只眼,好奇的望了过去。打樵人要是不说,他也没有注意到那道疤,不过还是能够一眼看出,这道痕迹确实是他那柄蝴蝶渔刀留下的,至于是怎么划上去的,什么时候划上去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打樵人沉声问道:“先前没见你用过刀,小兄弟,你可会使刀?”
杨辰重新坐起身,从袖中掏出了名叫蝴蝶的第七代渔刀,递给斗笠汉子,点头道:“我确实对它用过刀,但是我不太会使刀,只是随意劈砍了几招,那会儿完全没作用啊!”
打樵人的眼光何等老辣,一下子便看透了蝴蝶渔刀的玄机,一一检查过刀的每一种形态,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刀虽然精巧,却只是一件世俗之物,不可能伤的了风雷猿。”
打樵人把刀递还给年轻公子,说道:“随便挥一刀我看看!”
世间十八般兵器,杨辰从小就只对剑感兴趣,喜欢看姐姐练剑,也喜欢在书院里跟那个清冷少女比划剑招。男儿仗剑走天下,这是杨辰一直以来的梦想,而对于刀,实在是没有太多印象,就连买下这柄第七代渔刀,也仅仅是觉得有趣罢了。
杨辰给这把刀起了个不俗不雅的名字,蝴蝶,全部张开时,就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也像是一只铁刺猬,给人无从下手的感觉。当收起其他刀刃时,则是一柄锋利的轻窄短刀,长不过手臂,称得上短小精悍四字。
杨辰单手握刀,浑身气机往心头一涌,气势汹汹,朝着远处的绿竹劈砍过去,本想顺带弄出点动静来,没想到这会儿连一丝微风也没有了,年轻公子好一阵的尴尬。
打樵人不知怎的,半响才回过神来,哈哈笑道:“小兄弟,气势不错,不过还需勤加练习,接下来,可愿看我挥上一刀?”
年轻公子早就被之前那一刀吓怕了,闻言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姗姗道:“前辈请!”本想把短刀递给对方,抬头却只看见斗笠汉子把柴刀重新放回了腰间。
“这就...完了?”
斗笠汉子沉声重复补充了一句,“完了。”
万籁俱寂,斗笠汉子挥出一刀之后,快归快,但其实动静不大,比年轻公子好不了多少,只是在片刻之后,远处的那只绿竹,突然开始毫无征兆的脱落,一节一节被整整齐齐的切开,然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响,平地起惊雷。
杨辰使劲揉了揉眼睛,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感觉这已经超出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他缓缓吐出两个字,“一刀?”
斗笠汉子还是重复的回答:“一刀!”
杨辰捡了一节破损严重的竹子,从远处小跑回来,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门道来,先前那一刀,霸气是霸气了一点,可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只能算是惊艳。可刚才的那一刀,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没有气机波动,只是简简单单的挥了一刀,仅此而已!
难道是他的刀......?
年轻公子想到这,脸皮一厚,笑呵呵问道:“大叔,你也说我这把刀是世俗之物,这次棋剑书大会,我想也实在拿不出手,能不能把您的刀,借我一用啊?”
斗笠汉子抽出腰间的柴刀,说道:“你手上那把刀确实不太适合你,或者说不适合你练刀,不过设计很独特,发挥的好了,能够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我这只是一把普通的柴刀而已,跟你手上的那把差远了,送给你,我以后拿什么砍柴啊?”
这位昔年的斗笠刀客突然爽朗大笑,洒然道:“小兄弟,我还有一把刀,留给了整座天下,如果想要,你就去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