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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苏木自言自语道。
那两扇厚实的殿门，几乎将内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广成子的声音传不出来，苏木也无法看到广成子此刻的表情。
自然就无法从中攫取复仇成功的快感。
至于现在过去推开殿门，他倒是想过，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没有必要。
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他现在已将局面，推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地步。
没必要为了自己的一点满足感，而去破坏这已很不错的局面。
“要开始了，你要在这里待到结束再出去吗？”将目光从战神殿上移开，苏木已很敏锐地察觉到世界线收束的过程，便看向蚩尤的方向，随口一问。
这一位，可是至关重要的强援。
若没有对方出手，他预计的事情，就算全都一丝不苟地完成，最终所取得的成果，估计也要大打折扣。
所以，为了说动对方出手，苏木很是舍得许下筹码。
其中就包括了自由。
蚩尤又躺了回去，平视着天空，没有回话。
苏木却还有事情要忙，不能将接下来的时间耽搁在这里，点点头就要离去。
可就在他转身将虚空打破，半个身子都踏进去的时候。
却听身后传来了蚩尤的声音：“我忽然不想醒过来了。”
这话多少有些马后炮的意思。
因为他已经醒过来了，想要再次令他陷入沉睡，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这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愿意遵守之前那已经很宽松的约定么？
不。
苏木知道，蚩尤不是这个意思。
对方真正想表达的含义是，他放弃了‘自我’，换言之，他想要平行世界的自己，以沉睡的状态，留存到新世界之中。
“哦。”
苏木步子一顿，侧过了半个身子，看向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一手竖起了大拇指：“那祝你好运。”
蚩尤：“？”
只是这微微一愣，苏木已转身踏入了虚空之中，离开了这处异时空，只有声音留了下来。
“你们的去留，从始至终都不在我掌控的范围之内。”
“所以，如果真的不想留下的话，就自己选择放弃吧，放心，到了那一刻，你会明白该怎么做的。”
直至话音完全落下，蚩尤也没有起身。
反倒是战神殿的大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隙，其后是一只爆满血丝的眼眸。
正是广成子，他将刚才两人的对话，全都听在了耳中。
正因如此，此刻广成子的表情，完全可以用‘变化莫测’来形容。
前一秒还在愣神，后一秒就变成了愤怒，再后来又变成了沉思，再再后来则是游移不定......
广成子的心路历程很复杂，说到底，也是信息偏差。
他实在无法确定苏木这句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因为一句话，在不同的语境当中，会让人做出截然不同的判断。
就好比一个风光无限的大侠，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点一个其他门派的少侠，而这个门派，和自己所处的门派，还稍微有那么一点合作关系。
这种情况下，这位风光无限的大侠，哪怕是能够以碾压的水平打败这位年轻的少侠，也多少会碍于对方门派的面子，下手轻一些，事后也大概率不会展开嘲讽，反而会挑对方几个亮点，称赞一番。
可这样环境说出来的话，被人们看到的情况，就真的是最真实的一幕吗？
那大侠虽然在场上没有碾压了那少侠，可对方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吗？
对方夸奖了这少侠的剑法好，要不是自己和对方门派的某某某熟悉，平日里没少切磋，恐怕也会阴沟里翻船，就真意味着再过两年，这少侠就有重新发起挑战，并大获全胜的可能吗？
现在的情况，在广成子看来，也是如此。
蚩尤虽然和苏木同一阵营，但那只是因为自己这个外敌，逼得苏木不得不找来一位强援，并愿意为此承担一定的风险。
而蚩尤，就是这样一位实力与风险并存的强援。
现在实力的好处体验到了——他已经被逼得无可奈何。
现在该轮到风险了。
倒不是他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此时此刻，苏木和蚩尤的合作，又没有被大庭广众地宣扬开来，且就算宣扬开来，为了自身的安全，即便是那些道德水平高上的人，也多半只会叹息着说‘干人不得已，非我欲为之’。
这样的情况下，反悔，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蚩尤虽然以武力值出众，又源自于民风淳朴的上古时期，但众所周知，蚩尤的九黎部落，民风暂且不说，但小心谨慎的风气，却是在上古时期就已养成了的。
也难怪。
蚩尤也算得上一代雄主，担任首领之前，就不断地对外扩展，而收拢来的势力、百姓，因扩充的频率太快，正常的治理方式，根本就玩不转，所以干脆推行了严苛重典。
是的，就是后来闹出共工之乱的‘五虐之刑’。
在高阳氏时期，五虐之刑引发的‘民心复杂’在九黎部落，尤其是后期由蚩尤率领扩张的地盘，这种‘复杂’的风气才是常态。
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蚩尤的底子本来就不差，再适应了这样的风气后，就更加的‘奸诈’了。
就算苏木真的没有打算过河拆桥。
但这一种可能性，蚩尤却绝不会不去想，而如果这么想了，为了确定心中的猜想，必要的试探，也是非常必要的。
在广成子看来，刚才蚩尤的话，就是一种试探。
对苏木态度的试探。
而苏木的回答，在广成子看来，可信度同样不高。
无法彻底掌控他们的命运吗？
这一点，广成子是相信的。
若真的有办法彻底掌控他们的命运，蚩尤这位强援，苏木也就没有必要找了。
可一定无法影响吗？
也不见得，哪怕对方本来的手段不够，可凭借着‘信以为真’意象的加持，对方也绝对可以影响到自己这等存在。
例子也很好找，就是此前在太阳神殿中发生的那一幕幕。
虽然这种影响，无法对他们造成致命的威胁。
但别忘了，现在可是特殊时期！
世界线收束，对他们来说，终归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谁也不敢肯定留下去的条件是什么。
但可以肯定一点，他们是在跟自己竞争！
而像是他们这样，已经几乎将脚下的路，走到尽头的存在，自己和自己之间，还会存在特别大的差距吗？
绝对不会！
试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被苏木这样一位‘内行’来干涉，那平行世界的自己，留存下去的概率，可不就稳步提高了么？
所以，在长达三息的思考后，广成子并未将苏木的回答完全当真，却也存了一些期待。
而后，就继续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战神殿中。
在他想来，只有这样，在接下来世界线收束的过程中，他受到来自苏木影响的概率，才会降至最低。
而因为战神殿的特殊性，对方就算有能力影响到他这里，也势必会因为战神殿的阻隔，而被他获得应对的时间。
嘎吱——
古老的石门关闭，蚩尤终于朝他这边扫了一眼，却是早就注意到了广成子的小动作。
身为古往今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通过战神殿内流出的捷径，而将肉身锤炼至圆满的强者，你可以质疑他的真气造诣、精神力造诣，但绝对不能忽视他强大的身体素质。
就算是白板，他也是白板当中，数值最高的一位。
并且，可以凭借高数值，去碾压其他机制怪的那种。
感官自然而然也是身体数值的一种。
而注意到了广成子的小动作，又察觉了对方后来的思索，蚩尤自然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
只是想到了对方心中的那些弯弯绕。
蚩尤就忍不住讥笑出声。
事实上，他还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的确，在上古时期，他这样比别人多几个心眼的部落首领，绝对可以称得上‘奸诈’二字。
可再奸诈的人，也总会有说话发自真心的时候。
刚刚，恰好就是这样一个时候。
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他还有追逐的目标。
黄帝飞升的消息，他是知道的，而如何飞升，方法广成子也让他了解到了。
蚩尤很有兴趣，通过飞升的方式，去追赶黄帝的脚步，然后在追上的时候，狠狠揍对方一顿，找回当年的场子。
但很显然，蚩尤狂妄，但不自大。
他并不了解飞升后的世界，但却知道，即便没有飞升，黄帝加上对方那一干部下，也不是他孤军奋战能够打赢的。
更不用说，对方相较于他，还多锤炼了几千年。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时间可不是退步的理由，就像是一坛美酒，适当的时间，只会让酒的香气更浓郁，口感更顺滑。
几千年，对于他们来说，毫无疑问没有冲破‘适当’这两个字。
至少蚩尤没有感觉自己的身躯变得迟钝。
所以，为了能够增添几分胜算，他准备再培养一下风伯雨师。
其他方面，他或许给予不了提点，但至少在身体素质上，他还可以帮着锤炼一下。
只是，这两人的天赋，属实比他差了许多。
蚩尤又不想培养出两个，像是广成子那样的‘次品’。
自然就需要耗费更长的时间。
原本蚩尤觉得时间够了，又刚好赶上广成子要飞升，所以才答应了苏木，为对方助拳，破坏广成子的计划。
可现在，他发现，貌似还差一点。
若是现在将风伯雨师从身体中分离出去，再借助自身的一部分躯体，为两人重塑肉身，最终造就的，恐怕还是‘次品’，充其量就是比广成子这样的‘次品’强一些，却无法达到质变的程度。
可他锤炼的过程已经结束了。
他再想钻回去也晚了。
所以，才有了刚才的那段对话。
这个世界的自己的确是晚了，可不是还有平行世界的自己吗？
他可不像是广成子，觉得平行世界的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相较于广成子，他这几千年来，可都是在地下度过的，想来平行世界的自己也大差不大。
这种情况下，自己和平行世界的自己，想法会有什么出入吗？
当然不会！
充其量，就是对方没有介入到‘痛扁广成子’这个过程之中，少了一些爽点罢了，‘揍翻轩辕氏’的这个终极目标是不会变的。
既然如此，还犹豫什么？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该怎么‘退位让贤’。
这要是一个失误，自己把平行世界的自己给挤没了，再想要培养风伯雨师，恐怕还需要三五百年的时光。
真让人烦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