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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海军在对马重创了灯塔的舰队，我想，她的注意力一定会被吸引到那里。”
————林常华中将
狐狸起身向前走，在树林边缘停留片刻，似乎在调整呼吸，然后走了出去。张寻宁隔着十米跟上。他们走的很慢，这是为了不被空中无人机的侦察平台发现。有时候你在距离很远的光学传感器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灰阶显示的像素，但是如果你移动太快，一样会引来注意。
张寻宁的迷彩服具有防红外辐射的能力，但是减低0。5度体温，对于防范红外侦测而言，仍然具有很积极的意义。
两人缓步行走了很久，张寻宁一直没机会用他的听力露一手，大概确实没什么可疑东西跟上来。
到达山脚时，已经快凌晨3点了。不过看起来是到地方了。这里是片乱石岗，曾经应该是一片混凝土工事，但是被炸的乱七八糟。
狐狸减慢了速度，等着张寻宁靠近些。
“黄鼠狼，现在起，你得完全跟着我的步子走，不能走错半步。”
“收到，狐狸。”
狐狸说完纵身跃到前面岩石上，张寻宁紧跟着也跳了过去。狐狸没有走前草丛，而是猫腰钻进了荆棘，张寻宁紧跟着爬行过去。看起来能走的路，都是那些看上去不能走的地方。
张寻宁爬行了几步，稍稍偏离了狐狸的路径，就感觉自己撑着地的右手，蹭到了什么凉飕飕的东西。低头看，发现树叶里隐藏着一只马蹄形兽夹，如果自己手再偏几寸，恐怕至少夹断几根手指。
“我说了半步都不能走错。”狐狸不知何时转回来，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树叶，将被张寻宁破坏的隐蔽物，重新修补完整。
“猎头者的陷阱？”
“你见过这样的东西？”
“昨天早上，在海岸边。”
“那些是猎头者恐吓本地人用的，我有时候会收集这些东西，反过来收拾它们。”
她得意地笑了起来，黑夜中露出两排白牙。
“你真的很像那个人。”张寻宁突发感慨道。
“不，我一点儿都不像他。”
狐狸有些不高兴，她转过身继续爬行，然后起身，荡过空中的一根树枝，避免踩到地上的一片平整草地。看起来，她每次回家，都不太容易。张寻宁有样学样，攀着树枝，荡过去落到地上时。狐狸已经到了一座废弃的碉堡顶部，小心揭开一块厚实的金属板。
顶盖揭开的刹那，张寻宁听到下面有细微的声音。是某种他很熟悉的金属传动的声音。
他爬上碉堡，从打开的顶盖钻了进去，然后盖上盖子，顺着金属梯子向下爬行。
下到低层的时候，那种声音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你带人回来了？”一个瓮声瓮气的电子合成声传来，张寻宁赶紧转身并抬起枪。
一台铁皮人就在它眼前咫尺的地方。
狐狸迅速闪到他枪口前，张寻宁被迫抬起枪口，然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
狐狸慢慢移开身子。就在前面两只堆砌的弹药箱上，放着一具只剩下驱赶和头部的铁皮人。它的头上戴着一顶奔尼帽，只剩下一只手臂，正向张寻宁挥手。
“这……”
“战利品。放心，通讯和自爆装置被拆掉了，我用它陪我说说话。”狐狸说道，“刚才忘了跟你提，你要是开了枪，我的老巢可就暴露了，虽然我还有备用地方。”
“你用铁皮人解闷儿？”
张寻宁惊愕道。
“要不然怎么样？你以为在你们那儿，还能定期换防，去酒店买醉？”
“看起来你对我有些误解？”那个只剩一半的铁皮人说道。
“它是在跟我说话？”
“对跟它打个招呼。”
“这个东西……真的没有危险吗？”
“它每时每刻都想复仇，不过，它也会选择最优选项苟延残喘，它知道反抗已经没有意义了。是不是啊，小赵。”
“是的，我们处在休战状态。只要她继续给我充电，我想我不会伤害她。我会给她讲一些虚构的故事，大部分是坏男人欺骗小狐狸，然后被大灰狼吃掉。这些故事告诉我们要警惕的是人类男性，他们在进化中学会了说谎。”铁皮人用唯一的一只手，手舞足蹈道，张寻宁注意到，它的手掌上只剩下四根手指，拇指不见了。
“你叫它小赵？”
“随便起的名字。”
狐狸随意回答的同时，脱掉了迷彩服，扔在一边的一堆地雷上。
“你不怕它用剩下这只手臂，引爆这些地雷？”
“我拆掉了它的拇指，这样它就不能引爆任何引信，或者在我睡着时，试着掐死我。”她抄起水罐，狂灌了一通水。
张寻宁迷惑地看着“狐狸”，看着她走到一面破烂的镜子前，打开一盏昏暗的灯，然后旁若无人第脱掉背心，检查身上的伤口。
在今天之前，张寻宁一直在假设一件事，如果这里残余的人类，会以何种状态生存着，他们的精神状态又是怎么样的。
林慕白多次提醒过他，要注意游击队的生理和心理两方面的变化，这场残酷战争伤害着地球上每一个人人类，但是这个孤岛上的人，受到的伤害或许是最大的，因为某种程度上，当年他们是被抛弃的。
“你心里，有没有怨恨过上级？我是指那次撤退。”张寻宁小声问道。
“怨恨？当然没有。”她迅速换上一件衣服，然后对着镜子侧过脸，审视脸上那道疤痕。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并不完全是厌恶，而是有一些迷恋和欣赏。
“她不恨上级，她只恨小赵。她把小赵搞成这个样子。”铁皮人嘟囔道。
“闭嘴，机器人。信不信待会儿，我拆了你另一只手。”
“相信。”铁皮人立即闭嘴，不说话了。
张寻宁小心走过狭窄过道，走过那部铁皮人，他还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活着的铁皮人，并与之对视。
他也没想过，铁皮人在失去反抗能力的时候，竟然是这么滑稽。
“小赵是骗子，小赵逃走了，小赵罪该万死。”铁皮人看着张寻宁小声嘀咕起来。
“听着，你要是敢乱动，我砸烂你的头。”张寻宁严肃说道。
“嗨，傻妞，你带回来一个胆小鬼。他竟然在威胁一个只剩下半个身子和四根手指的铁皮人，我看不上他。”铁皮人转头喊道。
“我带谁回来，管你什么事。”狐狸冷笑起来。
“我就是看不上他，他太嫩，太白净，太虚弱、而且有些矮，配不上美貌、狡猾的小狐狸。”
“别胡说，这是黄鼠狼，我的新战友。是来推翻你们的。”
“为什么你老是在意那道疤痕，每天都在看它？真正的女权主义者，根本不会在意它。”
“你个机器脑壳，懂什么女权主义？”
“你总是先入为主地判定铁皮人是以男子，为蓝本设计的，其实我们是中性的，所以我们能更中立，客观地看问题。我坚持刚才的看法，我认为他配不上你，而你们也无法推翻灯塔。”
张寻宁走过铁皮人，不管它和狐狸斗嘴，他走进碉堡的里间，这里堆放着各种物品：行军床和各种装武器箱和罐头的箱子。中间有一张箱子堆起的小桌子，上面放着棋盘和旗子。
“这里就是……指挥部？”
“对，我一个人的指挥部。”
“你和小赵下棋？”
“这里可没有电视可以看。”
“它的水平如何？”张寻宁绕过放在地上的反器材枪。
“它使用6400+处理器，运算能力很不错。”
“你能赢它？”
“当然，只要它识相，就不敢太计较输赢。通常它会有放水，而且故意不让我发现。它还会偷偷运算几千种方案，想着怎么干掉我，但是都行不通。”
“我输给你，只是基于对人类智力的同情。”小赵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