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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元音买下了少年,随后命清秋领着少年和仆妇们,回府邸安置。
此处是岚州的府城枕泷,趁着日头尚早,她打算逛逛枕泷。
岚州总共也就四个县,府城枕泷亦不大。
南方的城不似北方那般四通八达,规规整整的。
枕泷的百姓沿着泷河而居,是以市集、街道都随河道蜿蜒,不能一眼望到头,逛起来倒也新奇有趣。
江元音沿着河道逛着,此番既是为了熟悉枕泷,毕竟如无意外,是在这定居了,当然也是为了打探消息。
她在找“毒怪”班若。
班若是赫赫有名的制毒神手,但脾气古怪,踪影难寻,喜好在江南地带出没。
上辈子慢慢蚕食她五感的毒,便是李承烨在班若这寻来的。
她不知道李承烨付出了什么,又或者说似班若那般,做事全凭喜恶,随心所欲,不惧生死的“毒怪”,为何会愿意给他毒药?
尤其在她发现,齐司延中了和她上辈子一样的毒之后,她心里又多了疑惑。
陆氏的给齐司延下的毒,是李彦成给的。
那么班若也给李彦成供毒?
这个毒到底叫什么?
之前在汴京不方便,现下她来了岚州,倒是可以寻寻班若。
指不定找出些因果,还能帮上齐司延。
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探寻因果,更是为了她如今体内所中的“燕无息”之毒。
班若既是鼎鼎有名的“毒怪”,也许能解她所中的“燕无息”。
那样齐司延便不必心心念念着,要等到下雪天去苗疆,为她摘血藤花做药引了。
苗疆属大昭国土,据闻其先祖曾助大昭的开国君王建国有功,允其不受朝廷管辖。
其鲜少与外界往来,非常神秘,世人对苗疆的了解知之甚少,安危难定,她不愿齐司延为她冒险。
思及此,心中也有新的疑惑。
江云裳是从何处弄到的“燕无息”之毒?
可惜在潍城的那次碰面,她的心思全在李承烨身上,竟忘了拷问江云裳这一茬。
来回逛了一圈,江元音对枕泷的街市格局有了初步的了解,但对于“毒怪”班若在何处,是一无所获的。
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找到班若的行踪,本就是有难度的事。
何况她初来乍到,先摸索清楚枕泷便好。
江元音顺便去找了修缮庭院的工匠,忙活了一日,直至日暮时才回了府邸。
用过晚餐,清秋见她精神状态还不错,便请示道:“夫人,今日新领进府的那些个仆妇,作何安排?”
江元音回道:“便作侯府那般,给他们安排活吧。”
她初嫁入侯府时,受陆氏刁难,院里的仆妇不多且都是陆氏派来盯梢的眼线。
后来她借由王嬷偷盗她嫁妆一事,将这些个仆妇遣散,之后也未添新人,一直就是她从江家陪嫁的那些个仆妇留在院中侍候。
现下,那些仆妇有人拿了卖身契离开的,有人选择留在汴京侯府,只有清秋和雪燕跟她来了岚州枕泷。
她今日去人牙子挑选仆妇时,不多不少,买了和先前在侯府一般多的人数。
清秋应声:“是,夫人。”
得令后,她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有些为难的问:“那那个大胃王呢?夫人作何安排?”
江元音一听便知这“大胃王”指得是那个瘦高的少年,想到他白日里提及,自己因为能吃被骂怪胎,被人牙子嫌弃,她不赞同地望着清秋,提醒道:“莫随意给人取外号,当直唤其名。”
他是大大咧咧钝感的性子也就罢了,可那少年一看便是心思细腻,脾性敏感的人。
听到清秋唤他“大胃王”,怕是会伤心多想,觉得她们也嫌弃他。
“冤枉啊夫人,”清秋委屈解释道:“清秋不是故意给他取外号,这般称呼他的,是他说他没有名字。”
“他没有名字?”
清秋点头,仍旧有些委屈:“我一时不知怎么同夫人称呼他,主要也是因为……因为他真的很能吃……”
她扬声感慨道:“夫人,他今日一人吃了整整半袋粟米,才说是饱了,我从未见过这般能吃的人!”
江元音讶然:“一顿半袋?”
“是呢夫人,你说他为何半点肉都不长呢?会不会有甚怪疾?”清秋揣测完,怕江元音误会,立马解释道:“我绝没有嘲讽取笑他之意,只是觉得古怪得很,担心他真有病症。”
江元音觉得清秋言之有理,认可吩咐道:“明日上午去请个郎中上门,给他瞧瞧身子。”
一顿半袋的粟米,那食量委实惊人。
若真有病症,早些治疗为妥。
趁此,她也可以问问班若的下落。
清秋应声,又接着道:“大胃……唔,他还有一事也与常人不同。”
“什么事?”
“今日我得令领他们回府后,给了他们干净衣裳,让他们洗澡换上,那……”清秋差点又脱口而出“大胃王”三个字,及时止住,“他洗完澡后,头发竟是卷的!”
江元音闻言,若有所思。
卷发?
难道他真的不是中原人吗?
江元音只是短暂的疑惑,不再深究。
他是不是中原人,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正如她白日里对他所言,只要他品行端正,自愿跟着她,她一定让他顿顿吃饱。
江元音跳过了这个话题,起身走向卧房外间的软榻:“去取我的针线盒。”
她答应过齐司延的,要日日绣个几刻钟,为他绣制一条腰带。
她会信守承诺。
烛火在江元音眼底跳跃,她不再似白日那般克制自己的情绪。
思念满溢,随着细细密密的针线,缝进腰带里。
也不知道齐司延现在如何了?
又是一夜独眠。
睡醒后的江元音,会收敛起对齐司延的思念,全心投入自己要忙活的事情中。
她洗漱后,命人去请郎中,之后用了早餐,觉得郎中差不多时候要到了,便让人唤了那少年过来。
少年换上了干净的衣衫,瘦高的个子,因为不安和自卑而含胸驼背。
他低垂着头,怯生生的立在江元音面前。
……是因为他昨日吃得太多而唤他来吗?
……他又要被赶走了吗?
他思绪万千,不敢抬眼去看江元音的表情,怕看到和昨日截然相反的嫌恶神态,行礼恭敬唤道:“主人。”
“不必这般唤我,”江元音温声道:“大家都唤我‘夫人’,你亦唤我‘夫人’即可。”
听着这温和的语气,他多了几分勇气,稍稍抬了抬头,想去确认她的神色,骤然和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江元音朝他浅浅一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温声询问道:“今晨吃了什么?可有吃饱?”
面前的少年洗去了身上的脏污,眉目与面容便清晰了许多。
他生得浓眉大眼,加上卷发,越发有异域感。
的确不似中原人。
“吃了二十七个馒头,”少年面色通红,却不敢撒谎,“还有五碗白粥……”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她的神色,唯恐会在她面上发现什么怒气来。
江元音听着,又问:“那你昨日晚饭呢?除了半袋粟米,可还吃了什么?”
他连脖子都红了,眼神惶然,道:“主人……夫人,我只吃了半袋粟米,再没吃别的了,夫人若是嫌多,我下回,不吃半袋了。”
江元音叹息着摇头。
少年满眸失望与伤心,悄悄攥紧了裤子。
……他又要被赶走了吗?
……他昨日不该跟她走的。
“光吃些米面馒头怎么行?”江元音故意训斥道:“以后记得,不能只吃米面馒头,还需得吃些肉菜,否则没有营养,你如何能长结实,替我跑腿办事?”
她知他一定是不敢多吃,便顿顿只吃最便宜的米面。
少年浅褐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错愕的盯着她。
他听惯了嫌弃、斥责,骂他饭桶等恶劣的词,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劝他多吃。
江元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缓和了语气,再劝了一遍:“以后饭要吃,肉菜也要吃,今日午饭不可只吃粟米了,明白了吗?”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夫人,粟米好吃,我喜欢吃粟米。”
他亦不知自己的胃为何是个无底洞。
长期处在饥饿的状态下,他从前期望幻想的,不过是能有足够多的粟米,能填饱肚子。
他昨日便实现了,他很满足。
江元音点点头,问道:“你可有名字?”
如清秋昨夜所言一般,他摇摇头,“没有。”
江元音没有直接去给他取个名字,而是很尊重他的提议道:“你可以给自己取个名字,任何你喜欢的名字,方便大家日后唤你。”
少年想了想:“夫人,我可以叫‘阿粟’吗?”
他真的很喜欢吃粟米,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其他的名字。
“好,”江元音笑笑,唤道:“阿粟。”
他昨日被她买下,跟她回府,但心里其实仍忐忑不安。
直到这一刻,他有了名字,她唤了他名字,他才觉得自己真的被接纳了。
他重重的点头应着。
这时清秋领了郎中过来:“夫人,郎中来了。”
阿粟担忧看向江元音,以为是她身子不舒服。
江元音会意解释道:“郎中是来给你看诊的,你光吃不长肉,也不知是不是肠胃有甚不妥,若有病症,早些调理为好,若没有最好,图个心安。”
阿粟感动得无以复加。
她不是第一个疑心他生病了的人,却是第一个为他唤郎中来看诊的。
她是真的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