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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给老师当助理做项目的缘故,严飞翼得以接触许多业界大拿,也能去往不同高校参加不同的研讨会议。
在这一趟又一趟的会议之旅中,他看到了一个更高维度的异彩纷呈的世界。
跟着导师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他出社会後没有人脉就根本见不到的存在。
他们有着堪称华丽的履历,崇高的社会地位,令人艳羡的头衔,留洋归国的背景。
一个课题,经费动辄便是百万千万,在环形的会议桌上,挥挥手的功夫便确认拨款下去。
会议室里,博士只是最低的上桌门槛,他的导师也只能满脸堆笑丶点头哈腰,更何况是他这个小喽啰。
作为一个流水般一年一换的学生助理,严飞翼大气不敢喘,只能充当一个拎包的工具人。
但是能当工具人,他也觉得与有荣焉。
偶尔累到恍惚的时候,他感觉他也是挥斥方遒的一员。
憧憬,仰慕,敬佩,向往,严飞翼曾短暂地以他们为人生榜样。
可随着了解的深入,他发现那些满身光鲜的人,背地里未必有那麽光鲜。
论文靠抄袭洗稿,数据靠凭空捏造,报销靠虚开发票,经费靠学生取套……
打上领带,人模人样;脱下西装,地痞流氓。
这个让他激动欣喜丶目眩神迷的高维度世界,远看是一袭华美的袍,细看爬满了虱子。
严飞翼感到很痛苦。
痛苦源於厌恶现状却无力改变。
那些连他都看不起的人,高高地坐在他永远到达不了的位置上。
而他们并没有看不起他。
他们看都没有看他。
在他们眼中,他跟会议室里的一桌一椅一杯一盏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他们敢肆无忌惮地在严飞翼面前暴露真实面目,因为知道他掀不起风浪。
现在和未来,都掀不起任何风浪。
他和他们,只是短暂地身处同一空间,就像他和他的同学短暂地呆过同一间教室。
看似近在咫尺,其实远如隔世。
作为一个贫苦出身的孩子,他要翻过千山万水,才有希望获得上桌说话的资格。
而他们,不管前半生多麽荒唐懈怠,只要几封推荐信,就能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摇身一变成为社会精英。
世间可悲之事,莫过於你以为路途虽远,行则将至,却不知当你跋山涉水来到会议桌旁,却发现席位早被坐满。
不甘,愤怒,憎恨,嫉妒。
从极度的憧憬仰慕,到极致的鄙夷愤怒,转变就发生在日积月累之间。
明月照进沟渠的时候,沟渠也曾忘乎所以,误以为自己跟银河不分伯仲,甚至更胜一筹。
可天一亮,就打回原形了。
若严飞翼始终是一只井底之蛙,认为外界只有三寸蓝天,那他可以无欲无求丶志得意满地在井底过一生。
可偏偏他已经出过井口,仰望过广袤天空,俯瞰过辽阔大地,再一脚将他踹回井底,他还能无忧无虑地放声歌唱吗?
他不能了。
他会一遍遍尝试跳出井口,然後在一次次失败之中,变得越来越愤恨和扭曲。
这就是现在的他。
当萧岚问他,你认为怎麽样的平衡才能算公平。
他一瞬间想起来很多事,但每一件事都无从说起。
如果他的人生是小说或电影,那麽创作者会挑选几个具有标志性的事件,来作为他的人生转折点。
可作为一个没开上帝视角的活人,日子一天叠着一天,事情一件叠着一件,浑浑噩噩囫囫囵囵地过着,他哪知道什麽标志性事件。
能记起的,只有以秒为单位的凌乱不成型的心碎时刻。
每次心碎了一地之後,就算马上打扫乾净,也总能在时隔多日後,在犄角旮旯里翻出零星碎片。
既然无从说起,那便无须回应。
严飞翼的唇角再次挤出一个抽搐般的笑,他忽视了萧岚的问话,只执着於重复自己的观点。
“这个屋子里蟑螂太多了,而大家都已经麻木地习以为常了……”
“这是错误的,这是不对的……”
“只有发生点什麽无可挽回的事情,才能刺痛他们的神经……”
“没错,我要刺痛他们……”
萧岚惊愕地发现青年的两眼开始放空,嘴唇不停翕动,一个人喃喃低语,好像进㣉了一个与外界隔离的状态。
扭头一看,勺柄再次由蓝变红,并且越来越红,红到发黑。
更令萧岚惊惧的,是勺柄变红之後,就没有恢复成蓝色的趋势了。
不好!
就在萧岚准备摇晃青年的肩膀,让他清醒一点的时候,他眼尖看见,青年把手伸进外套口袋里,好像要拿什麽东西。
一刹那,萧岚脑海中警铃狂响。
凭着他当警察的直觉,还有红光的危险提示,他确信他必须立即出手,不然就会有无可挽回的事情发生。
“别动!”
萧岚大喝一声,本来要搭上肩膀的手,转而扼住青年的手腕。
他死死地扣住对方的脉搏,整个身体几乎以跳跃的方式压到青年身上。
青年痛呼一声,侧翻倒地,身体在地上砸出很大的“咚”的动静。
萧岚一点儿也不收力,两条腿使劲地锁住青年的身躯,胳膊肘用力抵住他的後颈,将他的脑袋摁压在地。
周围人听到声音,全部吓得“噌”一下直立,磕碰声丶摔笔声不绝於耳。
“怎麽了!”
“发生什麽事?”
萧岚的反应严格来说有点过激,因为对方还没有完全暴露目的。
可萧岚莫名有一种直觉,他觉得他必须死死扼住对方,不给对方一点儿松动的机会,不然会有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
青年被事先预判的萧岚摔懵了好几秒,才开始拚命挣扎。
随着他的身体像鱼一样扭动,一个黑色的像遥控器的东西从他的口袋中滑出来。
幸亏萧岚将他的半个手掌用力往上掰,这才让他没能摁下按钮。
顾不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萧岚发狠地把青年的全身骨架压得咔咔作响,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告诉对方他们的实力差距。
青年大概是意识到他挣脱不开桎梏了,终於放弃了挣扎。
可他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果然你们是在等我啊,难怪最近有这麽多新规定和新面孔,你们果然是看到了我的预告……”
“让你们出动这麽多人手,就为了我一个人,真是麻烦你们了,警官哈哈哈哈……”
萧岚心里大石头落地的同时,又气得咬牙切齿:“能抓住你,把你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就不算麻烦。”
青年被挤压得边笑边发出嘶嘶气音,可他还是坚持放声大笑。
“哈哈哈咳咳咳……你们真的以为,你们成功阻止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