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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周进军，从小和贵叔一起长大，今天我正在杨家堡替他主丧。
贵叔原名马财贵，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风水先生，我和他主持丧事也不是一两天。
杨老爷子的大儿子，叫杨天宝，在我们这边算得上是有钱人。
杨家大院内，我扯着嗓子喊道：“凡属虎、属猴之人面南背北，新魂上路，孤魂野鬼莫挡道，香烛元宝应有尽有。”
主家杨天宝拿出一片瓦，立在大门口，八仙拿着龙木架在棺椁上，只等我一声令下。
在我们这边，有个习俗，起棺之前得放片瓦在大门中间，如果瓦破，棺起，瓦不破，棺不起，因为瓦为拱形寓意为奈何桥。
听老一辈讲，如果死者有什么心事未了的话，他不会踏过奈何桥，瓦片是敲不破的。
我拿着小锤子冲所有人大喊道：“破不破！”
众人掺和着家主的声音：“破！”
“哗啦”一声，瓦片破，院里鞭炮声随之响起。
“龙棺起，生人避，主家引路，魂幡招魂咯…”
接着又是一串鞭炮声响起，前来哭丧的儿女们开始随着唢呐声哭了起来。
长孙拿着招魂幡在前面撒纸钱，避免生魂来捣乱，每走百步就得放鞭炮吓退前来抢金元宝的孤魂。
八仙齐发力，冲天一声大吼“起轿咯！”，意思是说老爷子坐着轿子登上天梯上天了。
“龙棺起，生人勿近，属虎属猴之人尽数回避咯！”
我拿着捆仙绳，走在丧队的末端，以防万一，捆仙绳是八仙的，每次抬棺时，他们都会在自己身上系一条绳子，说是为了避邪。
所谓捆仙绳，只不过是八仙们的行话，其实就是绑棺材的麻绳。
见我只有十七八岁就主丧，担心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随手就给了我一条，叫我系在腰上。
丧队很顺利，但我内心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莫名的不安。
“小峰。”
突然我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已经忘记两天前贵叔已经给我起了个小名。
说我五行缺土，得改名换命，不然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爸妈念他救过我的命，也就点头默认，更何况他们远在他乡，也无心管这事。
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妇女在身后，她拿着花圈走在最后，我不禁眉头一皱。
“哪里来的疯婆子，是不是想害死人？”
我当时脑袋一热立即对她破口大骂，这要是被主家看到，还不剥了她的皮。
花圈在前，龙棺在后，这是恒古不变的习俗，她这样做保不齐有什么坏事发生。
我赶紧叫她绕小道，走到最前面去，千万别被主家看到。
但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小名的？除了我爸妈之外，暂时还没有人知道我的小名，疑惑归疑惑，丧葬还得继续。
系好捆仙绳就追着丧队去，但我突然闻到一股恶臭，像是尸臭。
没错确实是尸臭，我确认了几次，敢肯定这就是尸体腐烂的气味，
我记得很清楚，起棺前确认了好几次，尸体无异常才起的棺，又闻了闻气味像是从我身上发出的，细闻的话，又像是刚才那个女子身上发出来的。
我慌忙追上去，只希望不要出现什么幺蛾子，我可不想让贵叔对我失望。
丧队已经进入千水坡半山腰，离墓穴不足两百米，但这两百米也是最坚难的。
山路本身就崎岖不平，前两天下雨，让地面更滑更难走，四周杂草乱舞，看着八仙一步一步往上走，我的左心房不知道为什么，隐约感觉一阵刺痛。
天空突然乌云压顶，山间阴风大作，躁风吹得衣裳沥沥作响，我站在一旁都感觉快站不稳脚跟，更别说正在抬棺的八仙们。
风越吹越大，我让八仙们先找个安得住脚的地方停下，等小点了再动身。
很奇怪，晴空万里的天空怎么突然刮起阴风来？
“龙木断了！”
只听到有人大喊一声，抬丧的一个八仙失去重力，顺着山路滚下去，棺材失去重心盖从上面掉下来砸到几个人，八仙也有一个人被砸伤。
被砸之人个个头破血流，八仙们少了个人，棺材开始摇晃起来，丧队开始躁动起来，特别是杨天宝，看到龙木断了，内心一阵刺痛。
他和几个堂兄弟，花费了好大功夫才将送葬的人心情安抚下来。
龙木虽然断了，但棺椁没有落地，这几个八仙很敬业，我也顾不上其他，来到棺椁后方，替代被棺材盖砸伤的那个人。
“你不是八仙，抬了这棺材，会引来老爷子的不满，头七他会去找你的。”
其中一个八仙知道我是在为他们好，但我不是干他们那行的，不能破规矩。
我自然知道，但也顾不上，先把棺材落墓穴再说，其他的以后再说。
混乱中，有人想去抬棺材盖，我立即制止，叫他先别动，让我们先把棺椁落墓穴再说。
又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我们终于把棺椁抬上来了，我让人在一旁搭起遮阳布，再放两条长板凳。
遮阳布有两种说法，一是遮住太阳，不让老爷子的灵魂被烧伤。二是不让生人的影子与老爷子的尸体相碰，如果碰在一起生人这一辈子多灾多难，噩运缠身。
所以每次开棺验尸，除了主家人之外，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
我和八仙齐力将棺椁放在上面，这时我才看清杨老爷子的面容，全身都腐烂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乌鸦，应该是被尸臭味引来的，我叫杨天宝放鞭炮吓吓那些鸟，别让它们靠近老爷子。
如果身上某个地方被鸟叼走，让老爷子落个死无全尸，头七回来找他们可不关我的事。
死无全尸的人是投不了胎，阎王爷也不收这一类人。
我叫杨天宝和其他子女哭丧，唤他爹的名字，别让他的魂魄被其他鬼魂抢走，剩下的围着棺材哭丧，让老爷子感受到家里人的诚意。
开棺验尸，本来是下葬的最后一步，但现在棺盖落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向人群，努力想找到贵叔的身影，但就是没看到。
开始打量起棺材，边上的铆钉都是松动的，棺盖应该被铆钉钉得死死得才对，为什么七根铆钉这么松动，像是被人动了手脚一样。
老爷子是寿终正寝，没有得罪过人才对，更没有被害一说，这铆钉到底怎么回事。
猛抽了一口烟，问杨天宝到底怎么回事，他吱吱唔唔半天，才说怕开棺验尸时麻烦，所以在钉铆钉时才没敢用力。
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来气，这是拿八仙的生命开玩笑，这是在不尊重老爷子。
开棺验尸，本来是最后一步，但已经这样了，倒不如先验尸，后做法，让几个八仙在辛苦一趟把棺材盖抬上来。
而我只好拿出黄裱纸，点上清香端来一碗清水，我开始扯着嗓子大喊：“杨家老爷子，杨家堡人，生于某年某月某日，安于某年某月某日，归于某年某月某日，新魂落户，旧魂让道咯…”用清水把手洗干净，整理老爷子衣冠，又念叨：“木林村半仙儿周进军为老爷子裱衣，若有得罪勿怪咯…”
随着我话起，吹手师傅们唢呐吹起来，鞭炮放起来，花圈纸人也烧起来。
裱好衣服后又拿着糯米引着老爷子尸体在边上洒上一圈，朱砂涂抹在棺材四周。
看着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全身都溃烂了，还有尸水，他脸上到处都是脓包，才片刻就有苍蝇围上来。
真害怕他猛然睁开眼，一把将我拉进棺材里去。
做好一切，把铆钉从新钉上，我这才让人把老爷子下葬。
虽然一切看似正常，可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心里非常压抑，有一口气感觉出不来，也不知道这次丧葬算成功还是失败。
一切结束后，八仙的领队杨树，递给我一支烟然后感谢我今天做的一切，如果不是我的话，可能他们以后就没人敢叫他们抬棺了。
我只是淡淡一笑，表示这次丧葬出意外的话，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周进军，贵叔叫你快去周静娟家，那边好像出事了。”
正和杨树聊得欢心，突然听到周静娟出事，不禁眉头一皱，她不是两天前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