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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个偶像的爱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吧。”
姜艺珍一直记着,在见到宋太振最后一面的时候,他对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天雨势很大,他们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雨滴毫不留情地落在伞上,砸出沉重的音符。
姜艺珍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嗡嗡作响,她却不接。
只是满目通红地看着他,“前辈以前说要一直站在我身后,现在呢?前辈是要食言了吗?”
宋太振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伸手抱了抱她。
并没有恋人那种至死不渝,几乎要骨血相融的拥抱,而是一个轻轻的,没有太多情绪的拥抱。
“人是会变的,接下来的路,需要你自己走了。”他把手里被雨水打湿的伞柄递进少女手中,抬手擦了擦她的泪水,转身走入雨里。
“喂,前辈啊——”姜艺珍抓着伞,大声地喊着,“前辈你等等我,我还没说完…前辈啊,你等等我——”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前辈啊——”
伞柄从手里滑脱,滚烫的雨水砸在身上,她却丝毫感觉不到。
那一刻天旋地转,她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半在慢慢抽离,疼得她几乎撕心裂肺。
那年她只有十九岁,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爱豆,凭借一首solo神曲《凤凰》,在南韩竞争激烈的娱乐圈当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而那首《凤凰》的创作者,正是消失的独立音乐人宋太振。
宋太振从她初进公司就一直关照她,耐心地调整她的唱歌方式,跟在她身后见证一点一滴的进步。
他看着她长大。
从一个少不经事的小练习生,到同届的佼佼者,再到出道、大势、低谷,逆转。
她人生的每一个最关键的瞬间,全部都有宋太振的参与。
姜艺珍原以为他们之间会一直如此,知道她听同公司的工作人员说,“宋前辈好像有了新的女朋友。”
少女藏在心底里的那一株萌芽,被一瓢肥沃的养分浇灌,开始狂妄生长。她的状态一落千丈,满脑子想的都是宋太振跟他的新女友在一起的场景。
宋太振察觉到她的状态异常,亲自去找她谈了话,“艺珍啊,这几天是怎么了?”
“前辈你交女朋友了吗?”还没等他回应,她的情绪就开始崩溃。即便努力地想要把眼泪都倒灌回去,却仍然无济于事。
宋太振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耐心地擦去她的眼泪,“你听谁说的?我最近只是跟一位高中同学重逢了而已,觉得应该请她吃一顿饭。”
她心中忽然乌云转晴,豁然开朗,看见宋太振清秀的眉眼仿佛格外温暖好看。于是她轻轻凑上前去,低声问,“那宋前辈有喜欢的人吗?”
这是她胆量的极限。
韩国的娱乐公司有十分明确的禁爱令,即便是出道多年的艺人,也不能随随便便谈恋爱。
她没胆子再问得深一点。
宋太振看着她刚刚哭红的脸颊,神色稍有一瞬间的凝滞,而后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当然有了。”
“是谁呢?”
“艺珍啊,这可是前辈我的隐私呢,你不可以问。”
“就问一次不行吗?就这一次,我以后一定不会再问的。”
“不行。”他温和地笑着,态度却很坚决,姜艺珍无论怎么撒娇也没能问出什么。
当训练生的日子,是每一个成型的爱豆的必经之路。
那些时光枯燥而乏味,绝没有外界所看起来的那样光鲜亮丽。
尤其是像南韩这样的国家,拥有着全世界最发达的娱乐产业,这其中的竞争力之大可想而知。
姜艺珍三十九岁,出道二十三年,经历了无数不为人所知的心酸过往,更站到过无数人幻想过的至高巅峰——
娱乐圈的传奇与神话,偶像的天花板一样的存在。
她出道以来0绯闻0恋情,所有合作过的男星都曾经说过,她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她是全韩国的男人心驰神往,却终究无法企及的苍穹皓月。
姜艺珍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时常会嘲笑他们。
只要是一个凡人,怎么会没有喜欢别人的能力呢?
她又不是和尚。
虽然不吃肉很多年了,可她从来都没忘记过,自己曾经有过一个爱人,很短暂,却很深刻。
千禧年,世界跨入新的纪元,姜艺珍凭借一首《凤凰》再度翻红,舞台公演献唱不计其数,歌曲被翻译成四国语言,在中国、日本、北美和法国巡回演出。
在这些浮华名利背后,却站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姜艺珍在庆功宴上喝多了酒,拉着宋太振的衣服耍赖地说,“宋前辈,你说只要我唱好《凤凰》,你就娶我对不对?”
宋太振轻轻蹙了眉头,伸手托住她的手,却并没有说话。
旁边经纪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当场大发雷霆,把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尽数驱赶,只剩他们三个人。
那一天晚上,姜艺珍躺在沙发上,耳朵里嗡嗡不绝的是经纪人和宋太振的争吵,还有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
经纪人的声音不断地侵袭着她的耳膜:
“你知道公司有禁爱令吗?”
“姜艺珍,你这么做对得起喜欢你的粉丝吗?他们会怎么想?一个偶像失格的艺人配成为大韩民国的代表吗?”
“公司培养你,难道就是让你喜欢上自己的前辈吗?”
……
姜艺珍感觉自己的脑子很清醒,只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她说不连贯话。
曾在《凤凰》舞台上产生过一瞬隐退念头的她,并不是酒后失言。
她一直都有这个念头——嫁给他,嫁给最爱的人。
宋太振走上前来把她拉走,“艺珍,回房去睡吧,我跟经纪人谈。”
她以为他答应了,笑了一下,乖顺地让他扶着走回了卧室。
他仔细地为她脱了鞋,盖好被子。
走之前,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姜艺珍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今日这样对她极尽温柔的宋太振,心里已经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她更想不到的是,原来没有任何一段爱情,都能经受得起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
公司高层知道了这件事,为了给她一个“教训”,将这件事泄露给媒体。
但是他们泄露得很巧妙,将他们之间的故事全然曲解,传到粉丝们耳朵里的故事情节,变成了一个公司前辈不断骚扰告白姜艺珍的变态。
仅仅是一夜之间,宋太振被无数极端粉丝围攻。
他的推特、ins、line全部被人泄露,遭到严重的攻击和辱骂。
姜艺珍慌了。
她看到铺天盖地的消息,脑中所想全都是后悔。
她想站出来说话,为他洗白冤屈,可所有的社交软件都被公司收回,公司也不允许她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面前。
即便她在酒店里哭得歇斯底里,各种闹绝食也无济于事。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公司的力量,感受到公司背后那可怕的财阀力量。
她姜艺珍只是一个赚钱的工具人而已,自由早就不在她手上。
财阀需要她是一个没有情感的工具人,她就必须要这么做。
否则,要么沦落从前寂寂无名的素人,要么就斩断一切情感走下去。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找不到宋太振了。
打从心底里的愧疚和恐惧,让她最后缴械投降。
公司发布公告开除宋太振,保全身为当红艺人和钱袋子的姜艺珍。
在他走之后,公司终于没有再约束她的行踪。姜艺珍回了公司,找到他的办公室,发现一只白色的文件夹。
上面带着他手写的“宋太振”,断然是没错的。
她打开那文件夹,看见里面夹杂着十几页已经完成和未完成的歌曲。
连带着,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
“艺珍啊,不要再担心前辈了。前辈经历过很多比这还要可怕的事情,都不会打垮我的。只是以后不能照顾你了,要一首一首认真地唱歌哦。——宋太振”
只是一张手写的纸条,姜艺珍一个人蹲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哭到泪崩。
那是母亲病逝之后,她头一次哭得这么凶。
她望向公司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他的身影。
姜艺珍煎熬着度过了不知道多少天,终于忍不住从自己居住的别墅里偷跑出来,根据朋友查到的资料,去新的公司找宋太振。
朋友其实给了她联系方式,只是姜艺珍不敢给他打。
所有的通话记录都被公司严密监视着,她再也不敢冒险,做出任何有可能伤害到他的行为。
她只是想远远地,远远地再看他一眼。
一眼就好了。
只是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楼楼下的时候,她却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他撑着一把透明的伞,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衬衫和白色休闲裤,手上戴着一只简约的黑色腕表。
清瘦而又高挑,文雅又温柔。
她的宋太振啊。
她最喜欢的前辈。
那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关心着她,爱着她的人啊。
她的眼眶湿了,在他的目光望过来的一刹那挪开了脸,低头擦眼泪。
可她忘了,现在下着好大的雨,她浑身都已经被淋湿了,看起来很惨很惨。
脚步声踩着水快步走近了,可又忽然慢下来,迟疑着,停顿着,朝她走来。
那只是几步路而已,他好像走了很久。
可是习惯性的照顾和关爱,让那把透明的伞,还是停在了姜艺珍的头顶。
伞下的那个小世界很奇妙。
它很安静,安静地能听得到对方的呼吸声。
“很晚了,还不回去吗?”宋太振温柔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姜艺珍红着眼抬起头来,“前辈不问我为什么在这吗?”
“因为你想见我。”宋太振很坦然,即便是平常的样子,眼角也带着淡淡的笑。
“原来前辈一直知道啊…”姜艺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喜欢是藏不住的,即便艺珍你是偶像,也一定有正常的人情感吧。为什么他们可以喜欢别人,你却不能呢?你是没错的。”
他的声音太温柔了,温柔到让人想哭。
“明明是填补人心的句子,”姜艺珍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眉眼,“前辈却说得一点也不治愈呢。”
“因为下面才是最残酷的话…”宋太振眸中黯淡了许多,“你可以有最炽热的情感,却必须有最强的忍耐力。你可以有爱情,却不能有爱人。”
一刀一刀,扎进她心窝里。
“可是假如真的很喜欢,没有就活不下去呢?”她哭得气喘,苍白的脸蛋上全然都是无助。
“那就回头看看,你是走了多远才走到这里的。”宋太振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望着空荡的雨巷,“今后的路,也请努力走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三更奉上
姜老师的故事是为了引出后面的情节,大家想看的番外都有哈,别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