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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网上怎么闹腾, 国青赛依旧正式开始了。
本次国青赛的比赛流程较以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是依照数学、物理、生物、化学、信息的顺序依次进行，每周两门。依据规则，每位选手至少选择两门科目, 最终成绩统一计入团队总分。
也就是说，假如某个选手报考了所有科目，并且均获得奖项, 那么所有成绩都能够计入总分，主办方并不限制选手多报。
听起来很吸引人，毕竟考试的机会多了，相比于其他队伍就似乎更多出一些优势。但实际上, 并没有任何参赛方会选择这么做。参赛科目一多, 选手的注意力势必会分散，最终甚至导致选手连原来的优势科目都发挥失常。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何必呢？
因此黎稚嫌麻烦只报了数学和信息, 迟景年紧接着跟上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阻挠, 甚至还被华国主办方暗暗夸奖了几句明智。他们可是在两人身上押了重宝，就等着在信息赛上一雪前耻呢，一点不希望两人的注意力被分散。
第一天的竞赛科目是数学, 考试从早上八点开始，晚上六点结束, 除去午休时间, 考试用时共八小时。
华国队到达考场的时候, 离考试开始还剩二十分钟, 但选手们大部分已经到场，或坐或立，时不时有轻微的交流声传来。
华国队进场的时候，很多选手都将视线投注了过来。
一是由于近期网络上疯传的言论，哪怕许多选手有语言障碍，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上网搜集对手信息。这会儿近距离接触真人，难免有好（ba）奇（gua）心。
二是对华国队本身的重视。虽然华国队还未曾登顶，但若仅从国青赛数学科目来看，华国人已经用堪称辉煌的历史战绩证明，他们的聪慧程度毋庸置疑。而从近几次的成绩来看，他们正在飞快弥补其它科目的短板，并以跳跃式的速度成长着，从第二届国青赛首次参加，以七十八名狼狈收场，到上一届最终以两分之差惜败，最终获得团赛第四名，已经稳稳挤进中心圈。
这种令人瞠目的成长速度，有且仅有华国队。
七人自然注意到了考场内忽然的安静，但并未多加关注。数学是一切科学之母，能来到国青赛这个舞台的选手数学都不差，由于国青赛个人报考最低项目数限制，报考数学的选手一向极多，本次更是超了总参赛人数75%，共将近六百人。
主办方特地安排了三个大会堂作为考场，座位随机分配。华国队幸运的都在一个考场，但座位相当分散，因此彼此鼓励一番后就各自散开了。
黎稚一大早被叫醒，这会儿正魂游天外，等终于慢悠悠地找到位置坐下，一回头就发现后面还跟着个面瘫脸。
迟景年昨晚难得安分，因此黎稚看他也比平时顺眼些。见状，他也懒得动口，就只单手撑着侧脸，狭长的褐眸斜斜往后一瞥，示意他滚去自己座位。
但迟景年若是舍得现在就去，他就不会跟过来。
他甚至已经算过了两人座位的距离——十七米，甚至更多。总共八小时，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不能对视，无法拥抱，甚至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隐秘流窜的不安和焦躁占据了他的心神。
那漫长的六年，那将沉睡的珍宝细细呵护，并禁锢在怀的日日夜夜，不仅将原本的依赖滋养质变，还催生出了一片晦涩幽微的毒漳。只有将珍宝妥帖匿藏，这片毒漳才能获得片刻平静。
他垂眸，沉默了片刻才道：“再过十分钟。”
是的，再过十分钟就好。
他心里默念。
这么想着，他却没发现自己的视线却是一眼都不曾瞟向自己的座位，连确认都不曾有。偶尔眸光晦涩时，眼角余光所指的，却是场内他理当无需多加关注的维序人员，身体比头脑的反应更加诚实。
黎稚太熟悉他，一看他的神情，便不由嗤笑了一声，一巴掌糊上他脑门。
“敢不敢告诉我你现在想做什么？”
迟景年眨了眨眼，眼神飘忽了一瞬。
沉默片刻，见少年依旧意味不明地注视着他，他顿了顿，不知怎么想的，竟又去找工作人员又拿了一瓶矿泉水——在每个位置都已经提前配有一瓶的情况下。
“喝水？”他拿着水瓶问。
黎稚没有接，单手托腮看着他，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墨发赤唇，肤色冷白，在阳光中就像一枚沁血的冷玉。
——刚才一步一跟的，还想着这对兄弟的关系好像没有网上传得那么恶劣，一转眼气氛好像又有点不对劲了……
——其他我不管！这个颜值我真的吹爆，偶像剧里也没看过这样的合我心意的颜啊！再加上这个相爱相杀的剧情，嘤嘤嘤！
——楼上我半身！不过无声剧情看得好不爽啊，全靠脑补自刀自糖。
——颜狗你们自由嗨，就怕这次是为了弥补开幕式打架，特意找人写的兄友弟恭剧本，结果演砸了。如果真这样，怕是你们要吐血，不然直接给你们看本子发糖多好【doge】
两人目前大概是国青赛话题度最高的选手了。经过这段时间的发酵，国青赛如今在国内的热度相当高，哪怕考试过程相对来说更为枯燥，但依旧不少网友一大早就蹲到直播前。
他们僵持的这会儿，弹幕的数量都猛地往上窜了一小截。
不过暂时也只到此为止了。由于数学项目考场过大，三个考场共配备了九个摄像头用以直播。之前发布的各国采访视频，到底也起到了一定作用，众多各具特色的选手也相继进入了公众视野，虽然热度远及不上迟家两人，但也吸引了众多粉丝。
过了几分钟，见两人没有特别的举动，直播观众的视线便渐渐移到了其他的小哥哥小姐姐身上。
但观众转移了焦点，两个少年的僵持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黎稚依旧是一脸似笑非笑，不知何时起，眼角却有些微抽搐。与之对比，迟景年一开始还视线飘忽，后来却突然硬气了，眼神越来越凶，后来甚至还带了丝只有黎稚能看出来的委屈，平时冷漠得让人退避三尺的家伙，这时候颇有种“我就这样不喜欢你就打我啊反正我不走”的无耻气势，让黎稚非常想一脚把人踹走，哪怕昨晚再老实都不行！
沈博走来的时候，正看到两人斗鸡眼似的对视着，偏偏氛围还挺和谐愉快的，总让他有种微妙的感觉。
他不再思考这些，见两人都注意到他，便一笑，道：“我再给你们讲讲注意事项……”
虽然重要的事情都已经提前叮嘱过，但面对两个几乎没有参加过国际比赛的小队友，沈博到底还是放不下心，之前远远看黎稚和迟景年都凑在一起，索性就直接过来了。然后等说了一堆“不要紧张，调整心态”“喝水不要喝太多”“暂时没思路不要纠结”“……”之后，才终于在两人的加强版冷气攻击下，意犹未尽地走了。
打扰他们的人终于走了。
迟景年望着他的背影，轻眨了两下眼睛。
黎稚瞥了他一眼，问道：“高兴吗？”
迟景年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
其实唠叨的人一走，黎稚也为自己的耳朵高兴。但他现在不想让迟景年太高兴，毕竟这人越高兴越不要脸。
于是他淡定地指了指手表，微微一笑：“现在呢？”
“……”
迟景年顷刻垂眸，默默地望着手表，就默默地望着，像一座古老至龟裂的雕像，正等待着时光倒流的奇迹。
他应该还有十分钟的。
原本。
黎稚挑了挑眉，手指一勾，迟雕像就下意识地顺从弯腰。他猛地揪住迟景年额前的头发，狠狠往下一扯。松手的时候，隐约看到几根头毛飘下。
黎稚轻轻收回手，那手指白玉一般，漂亮得不像话，若只看外表，谁都看不出它究竟拥有多恐怖的力量。
他微笑着说：“清醒了？”
“……嗯。”
“那就……”可以走了。
话音刚起，门口走廊突然传来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监考老师的声音。没时间再让某人磨蹭了。
黎稚正要继续赶人，却没想到同样有所察觉的迟景年瞬间俯身，双手压在他椅子两侧，从身后隐隐形成了禁锢的姿态。
他抬眸望去，迟景年也正看着他。上方的人双唇紧抿，被扯乱的头发还凌乱地搭在额前，依然是面瘫的模样，周身的气息却猛然沉郁无序。
在他面前，迟景年仿佛永远是沉默而温顺的，除了偶尔脑抽，没什么其他特别。但实际上，只要触碰到某些特定开关，其本性中的肆意妄为与偏执自我，相比于他也不遑多让。
因为特殊的经历，黎稚其实对所有深刻的、炽热的情感都很少接触，往往在强烈的羁绊诞生之前，他就已经离开。这样算起来，和他相处最久的，居然是他那完全由数据构成的系统，也是主神半身。
因此，他虽然知道迟景年在意的是什么，却难以理解。
想到这里，黎稚嗤笑了一声，又是一掌糊上他脑门，引得弹幕又热闹了一阵。
为了让他少折腾，黎稚勉强鼓励了一句“好好考试”，便干脆利落地赶人，结果效果出乎意料的出色。
黎稚鼓励人的水平显而易见，但迟景年竟更不擅长被鼓励，他顶着造型奇怪的头毛，脚步虚浮地飘走时，连背影居然都似乎透着些亢奋。
“噗。”
突兀的笑声传来，黎稚视线微微一动，便对上了一双笑意盎然的碧眼，拥有这双碧眼的少年有着一头少见的红色头发，脸颊点缀着些许俏皮的雀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