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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雨夜、航班与临别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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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雨夜、航班与临别礼物(第1/2页)
    凌晨一点,杭州下起了雨。
    不是那种温柔的秋雨,而是突如其来的、带着夏日余威的骤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扭曲的水痕。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像巨兽在云层深处翻身。
    林小满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上被闪电瞬间照亮的裂纹。手机就握在手里,屏幕暗着。亚历山大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三小时前:“Emergencymeeting.Willcallwhendone.”(紧急会议。结束打给你。)
    她没睡,也睡不着。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陈律师的话:“新加坡的事泄露了……可能需要提前回纽约。”
    这么快。
    她才刚让父母接受他,刚让他走进她的世界,现实就要把他拽回他自己的世界——那个充满商业斗争、法律文件和远在大洋彼岸的麻烦的世界。
    窗外又一道闪电划过,瞬间将房间照得惨白。紧接着是炸雷,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
    手机忽然亮了。
    不是来电,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英文:
    “He’sleaving.Andhewon’tcomeback.Notforyou.”(他要走了。而且他不会回来。不会为了你回来。)
    林小满盯着那条信息,手指冰凉。
    娜塔莎。
    即使没有署名,她也知道是谁。那种冰冷的、带着精准恶意的语气,只有那个女人。
    她正要删除,又一条信息进来:
    “Askhimabouttheclauseinhiswill.Theoneabout‘unsuitablerelationships’.Orareyouafraidtoknow?”(问问他遗嘱里的条款。关于“不适当关系”的那条。还是你害怕知道?)
    遗嘱?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收紧。她坐起身,背靠着床头,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她没有回复,只是把那个号码拉黑,然后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恶意。
    但那些话已经种下了种子。
    遗嘱。不适当关系。
    什么意思?
    凌晨两点半,手机终于震动起来。是亚历山大的视频请求。
    林小满几乎是立刻接通。屏幕亮起,映出他的脸——在酒店套房的客厅里,穿着白天那件灰色衬衫,但领口松开了,头发有些乱。背景里能看到书房的门开着,桌上摊满了文件。他看起来疲惫,但眼神依然清醒。
    “You’restillup.”(你还没睡。)他说,声音沙哑。
    “等你电话。”林小满小声说,“怎么样了?”
    亚历山大揉了揉眉心,那个动作暴露了他深深的倦意:“Complicated.”(复杂。)他顿了顿,“Theleakwas…precise.Someoneknewexactlywhichnumberstoreleasetocausemaximumdamage.”(泄露很……精准。有人确切知道该公布哪些数字才能造成最大破坏。)
    “是娜塔莎吗?”
    “Nodirectproof.”(没有直接证据。)亚历山大说,“Butthepattern…fitsherstyle.”(但模式……符合她的风格。)
    他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林小满注意到那是冷的——杯壁上没有蒸汽。
    “Ihavetogoback.”(我得回去了。)他说,声音很低,“Tomorrowafternoon.There’saflightat4PM.”(明天下午。四点有一班飞机。)
    明天。下午四点。
    林小满感觉喉咙发紧:“去多久?”
    “Idon’tknow.”(不知道。)亚历山大坦白,“Couldbeaweek.Couldbe…longer.”(可能一周。可能……更久。)
    他看着她,灰蓝色的眼睛里有着罕见的无力感:“Theboardispanicking.Shareholdersareaskingquestions.Ineedtobethere,inperson.”(董事会慌了。股东在质问。我需要亲自到场。)
    “我明白。”林小满说,尽管她并不完全明白那个世界的运作规则,“你需要做什么?”
    “Damagecontrol.”(损害控制。)亚历山大苦笑,“Meetings.Pressstatements.Legalfilings.Andfindingoutwhodidthis.”(会议。新闻发布会。法律文件。还有查出是谁干的。)
    窗外又是一道闪电,短暂地照亮了他的脸。林小满看到他眼角的细纹,还有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
    “你会很累。”她轻声说。
    “I’musedtoit.”(我习惯了。)亚历山大说,但语气里没有自豪,只有疲惫,“Thisismyworld,Xiaoman.Sometimesit’s…ugly.”(这就是我的世界,小满。有时候它……很丑陋。)
    雨声渐大,敲打着窗户,像无数只急切的手指。
    “那个缅因州的小岛,”林小满忽然问,“我们还去吗?”
    这个问题让亚历山大沉默了。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前倾,靠近屏幕,仿佛这样能离她更近一些。
    “Yes.”(去。)他说,语气坚定,“Afterthis.AfterIfixthismess.”(等这件事过去后。等我收拾完这烂摊子。)
    “Promise?”(保证?)
    “Promise.”(保证。)
    他们安静地对视了几秒。屏幕那头,亚历山大忽然说:“I’msorry.”(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Forbringingthisintoyourlife.”(因为把这些带进你的生活。)他的声音很轻,“Youshouldbestudyingforexams.Worryingaboutnormalthings.Not…this.”(你应该在复习考试。担心正常的事。而不是……这些。)
    林小满摇摇头:“是我自己选择的。记得吗?”
    亚历山大笑了,那是个疲惫但温暖的笑容:“You’retoogoodforme.”(你对我来说太好了。)
    “那你就努力配得上我。”林小满说,努力让语气轻松起来。
    这句话让亚历山大的眼睛亮了一下:“Iwill.”(我会的。)
    又聊了十分钟,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看着对方。亚历山大那边不时有信息提示音,他瞥一眼,但不理会。
    “Youshouldsleep.”(你该睡了。)最后他说,“Youhaveclasstomorrow.”(你明天有课。)
    “你也是。”
    “I’lltry.”(我试试。)亚历山大看了眼书房的方向,“Afewmorethingstofinish.”(还有点事要处理。)
    “别太晚。”
    “Iwon’t.”(不会的。)他顿了顿,“CanIseeyoutomorrow?BeforeIgo?”(明天能见你吗?在我走之前?)
    “几点?”
    “Lunch?12:30?I’llpickyouupatschool.”(午饭?十二点半?我到学校接你。)
    “好。”
    “Goodnight,Xiaoman.”(晚安,小满。)
    “晚安。”
    视频挂断,屏幕暗下去。房间里只剩下雨声和黑暗。
    林小满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但那些话还在脑海里回响。
    遗嘱。不适当关系。
    还有娜塔莎那句:“他不会回来。不会为了你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枕头里。
    明天。
    他就要走了。
    ---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但天空还是阴沉的,灰白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城市。
    林小满有上午三四节的审计课。她强迫自己专注听讲,记笔记,但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那里能看到学校大门的方向。
    下课铃响时,她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四十五分。
    还有四十五分钟。
    她收拾书包,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手机震动,是亚历山大的信息:“Running10minuteslate.Traffic.”(晚十分钟。堵车。)
    “没事。我在图书馆等你。”
    她走到图书馆,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财务管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目光时不时瞟向窗外。
    十二点二十五分,她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SUV缓缓停在校门口。
    她收拾东西下楼。
    走出图书馆时,天空又开始飘起细雨,细密的雨丝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灰色的网。她没带伞,拉起卫衣的帽子戴上,快步走向校门。
    亚历山大已经下车,站在车边等她。他换了一身更正式的衣服——深蓝色的西装,没打领带,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雨丝落在他银灰色的头发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Hi.”(嗨。)他看到她,快步迎上来,将伞举过她头顶。
    “等很久了?”林小满问,抬头看他。他看起来比昨晚视频里更疲惫,眼下有明显的青影,但刮了胡子,头发整齐,努力维持着体面。
    “Justgothere.”(刚到。)他拉开车门,“Getin.It’scold.”(上车吧。冷。)
    车里开着暖气,隔绝了外面的湿冷。林小满摘掉湿漉漉的帽子,理了理头发。
    “Wheredoyouwanttoeat?”(想去哪里吃?)亚历山大发动车子,“Anywhereyoulike.”(任何你喜欢的地方。)
    林小满想了想:“学校附近有家面馆,挺好吃的。就是……环境一般。”
    “Let’sgo.”(走吧。)
    面馆藏在一条小巷子里,门脸不大,装修简单,但生意很好。中午时分,挤满了学生和附近的上班族。空气里弥漫着骨汤、葱花和辣椒油的混合香气。
    亚历山大高大的身材一进门就显得有些局促。他们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一张小桌子,塑料凳子,桌面上铺着一次性的塑料桌布。
    “Thisis…”亚历山大环顾四周,“lively.”(热闹。)
    林小满点了两碗招牌牛肉面,加了两份小菜。等餐的时候,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太多话想说,但环境太嘈杂,周围太多人。
    面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大块的牛肉铺在面上,撒着翠绿的葱花和香菜。
    “小心烫。”林小满提醒他,递过去一双一次性筷子。
    亚历山大接过,这次用筷子熟练多了。他挑起一束面,吹了吹,小心地送进嘴里。咀嚼,然后眼睛微微睁大:“Good.”(好吃。)
    “比酒店的好吃吧?”林小满笑着问。
    “Muchbetter.”(好多了。)亚历山大又吃了一口,“Realfood.”(真正的食物。)
    他们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周围的喧闹声像一层保护壳,让他们不必马上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
    吃到一半,亚历山大忽然放下筷子,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不是昨晚给她母亲的那种首饰盒,而是一个扁平的、深棕色的皮质盒子。
    “Foryou.”(给你的。)他推到她面前。
    林小满停下筷子:“这是什么?”
    “Openit.”(打开看看。)
    她擦擦手,小心地打开盒盖。里面不是珠宝,而是一把钥匙——很旧的黄铜钥匙,造型古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钥匙下面垫着深蓝色的丝绒,旁边还有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这是……”林小满拿起钥匙,沉甸甸的,表面已经被摩挲得很光滑。
    “Tothehouse.”(房子的钥匙。)亚历山大轻声说,“InMaine.Theoneinthepainting.”(缅因州的房子。画里的那个。)
    林小满愣住了:“可是……”
    “Iwantyoutohaveit.”(我想让你拥有它。)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里有种不容置疑的认真,“EvenifI’mnotthere.Evenif…thingsgetcomplicated.”(即使我不在那里。即使……事情变得复杂。)
    “我不能要这个。”林小满想把钥匙放回去,“这太……”
    “Please.”(拜托。)亚历山大按住她的手,“Takeit.Asapromise.”(收下它。作为一个承诺。)
    他的手很暖,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瞬间退远,只剩下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Iwillcomeback.Andwewillgothere.Together.”(我会回来。而且我们会一起去那里。一起。)
    林小满看着他的眼睛,灰蓝色的眼眸在面馆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她看到他眼底的疲惫,但也看到某种更坚定的东西——一种决心,一种不容动摇的承诺。
    “好。”她轻声说,合上盒子,握在手心。黄铜钥匙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带着他手心的温度。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十九章:雨夜、航班与临别礼物(第2/2页)
    亚历山大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Good.”(很好。)
    他们继续吃面。林小满把盒子小心地放进背包最里层的口袋,拉好拉链。
    饭后,亚历山大坚持付了钱——两碗面加小菜,总共四十六元。他拿出钱包,抽出两张二十元和一张十元,动作有些笨拙。老板娘找零时,他认真地数了数,然后放进钱包的零钱格。
    这些细节让林小满心里发酸——他在努力适应她的世界,即使只是付一碗面钱这样的小事。
    走出面馆时,雨已经停了,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巷子里的石板路湿漉漉的,倒映着灰白的天光。
    “Ishouldgo.”(我该走了。)亚历山大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一点半了,“Needtocheckinby2:30.”(两点半前要办理登机。)
    “我送你去机场。”
    “No.”他摇头,“Yourclass…”(你的课……)
    “下午没课。”林小满说,“复习可以晚上补。”
    亚历山大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Okay.”(好吧。)
    车里很安静。雨后的杭州街道,树木被洗得碧绿,空气清新冷冽。车子驶上机场高速,两旁的景色飞快地向后掠去。
    林小满看着窗外,忽然问:“遗嘱的事,是真的吗?”
    问题来得突然,亚历山大明显僵了一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Shecontactedyou.”(她联系你了。)不是疑问句。
    “昨晚。发了信息。”林小满坦白,“说你不会回来。还有……遗嘱里有什么‘不适当关系’的条款。”
    亚历山大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的侧脸线条紧绷,下颌骨微微凸起。
    “It’strue.”(是真的。)他承认,声音平静但沉重,“Thereisaclause.Frommyfather’swill.”(确实有条款。在我父亲的遗嘱里。)
    林小满的心沉了下去。
    “Whatdoesitsay?”(上面说什么?)
    “IfImarrysomeonedeemed…‘unsuitable’bythefamilytrust’sboard,”(如果我娶了被家族信托董事会认为……“不适当”的人,)亚历山大说,每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asignificantportionofmyinheritancewouldbedivertedtocharitablefoundations.”(我继承的很大一部分财产将转给慈善基金会。)
    他顿了顿,补充道:“‘UnsuITable’isnotdefined.It’sdiscretionary.Theboarddecides.”(“不适当”没有明确定义。是酌情决定的。董事会决定。)
    林小满消化着这番话。所以,如果他娶了她——一个普通中国女大学生,没有任何家族背景——那些董事会有可能判定为“不适当”,然后……
    “Howsignificant?”(多大一部分?)她问,声音有点干。
    “Aboutfortypercent.”(大约百分之四十。)亚历山大说,语气里有一丝自嘲,“Myfatherwas…cautious.Paranoid,somewouldsay.”(我父亲很……谨慎。有些人会说,偏执。)
    百分之四十。那是一个林小满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你从没告诉我。”她说。
    “Becauseitdoesn’tmatter.”(因为这无关紧要。)亚历山大转头看了她一眼,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犹豫,“Themoney,thetrust,theboard…they’rejustthings.You’renot.”(钱、信托、董事会……它们只是东西。你不是。)
    “可是——”
    “No.”(不。)他打断她,语气坚决,“Listentome,Xiaoman.I’vespentmywholelifelivinguptootherpeople’sexpectations.Myfather’s.Theboard’s.Thepublic’s.”(听我说,小满。我这辈子一直在满足别人的期望。我父亲的。董事会的。公众的。)
    车子驶入机场隧道,灯光在车窗上飞速掠过,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
    “WhenI’mwithyou,”(当我和你在一起时,)他的声音在隧道回音中显得格外清晰,“Idon’thavetobeanyonebutmyself.That’sworthmorethananyinheritance.”(我不必成为任何人,只需要做我自己。这比任何遗产都更有价值。)
    隧道尽头,天光重现。机场航站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冷光。
    车子停在出发层。亚历山大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
    他转过身,面对林小满,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WhateverhappensinNewYork,”(无论纽约发生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睛,“whatevertheysayordo…rememberthis:Ichoseyou.AndIwillkeepchoosingyou.Everyday.”(无论他们说什么或做什么……记住:我选择了你。而且我会继续选择你。每一天。)
    林小满感觉眼眶发热。她用力眨眼,忍住眼泪。
    “即使这意味着失去百分之四十?”
    “Evenifitmeanslosingeverything.”(即使这意味着失去一切。)亚历山大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You’retheonlythingIcan’taffordtolose.”(你是我唯一不能失去的东西。)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松开手。
    “Come.Walkmein?”(来吧。送我进去?)
    “嗯。”
    他们下车,亚历山大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简单的登机箱——没有助理,没有司机,只有他一个人。林小满这才意识到,他这次回纽约,连平时的随行人员都没带。
    “你的团队呢?”她问。
    “They’realreadythere.”(他们已经在那里了。)亚历山大拉着箱子,“Iwantedtocomealone.Toseeyou.”(我想一个人来。为了见你。)
    走进航站楼,国际出发厅里人来人往,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航班信息。亚历山大去办理登机手续,林小满在不远处等着。
    她看着他站在柜台前,和地勤人员交谈,递上护照。他挺拔的背影在嘈杂的人群中依然醒目,但此刻多了一种孤独感。
    办理完手续,他走回来,手里拿着登机牌和护照。
    “Timetogo.”(该走了。)他说,声音有点哑。
    他们走到安检口前。这里已经是送别的人能到达的极限了。
    林小满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周围是拥抱告别的情侣、挥手告别的家人、拖着行李箱匆匆走过的旅客。
    “Callmewhenyouland.”(落地了给我打电话。)她说。
    “Iwill.”(我会的。)
    “别工作太晚。记得吃饭。”
    “Youtoo.”(你也是。)
    沉默了几秒。太多话想说,但时间太少,场合也不合适。
    最后,亚历山大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Studyhard.Aceyourexams.”(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
    “嗯。”
    “AndthinkaboutMaine.”(还有,想想缅因。)他微笑,“Theleavesshouldbeturningcolornow.Redsandgolds.You’dlikeit.”(树叶现在应该变色了。红色和金色。你会喜欢的。)
    “我会的。”
    广播响起,提醒前往纽约的旅客尽快登机。
    亚历山大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进记忆里。
    然后他松开手,后退一步。
    “I’llbeback.”(我会回来的。)他说,不是承诺,是宣告。
    “我等你。”
    他转身,走向安检通道,没有再回头。林小满看着他出示登机牌和护照,走过安检门,身影消失在通道深处。
    她站在原地,很久。直到广播再次响起,提醒那趟航班开始登机。
    她转身离开,走出航站楼。外面又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凉凉的。
    她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亚历山大把车留给了她,钥匙在她手里。他说司机会来取,让她先用。
    发动车子,暖气慢慢充盈车厢。她拿出那个装着钥匙的皮质盒子,打开,看着里面的黄铜钥匙。
    缅因州的房子。画里的那个地方。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搜索页面,输入:“Maineautumnfoliage”(缅因州秋叶)。
    图片加载出来——漫山遍野的红色、橙色、金色,像燃烧的火焰,像打翻的调色盘。层林尽染,湖面倒映着绚烂的色彩。
    确实很美。
    她关上手机,握紧方向盘,看着挡风玻璃上蜿蜒流下的雨滴。
    然后她启动车子,驶离机场,汇入返回市区的车流。
    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玻璃上来回摆动,发出规律的声响。车载广播里放着轻音乐,主持人用温柔的声音说着什么,但她没听进去。
    手机震动,是姐姐林小然发来的信息:“晚上回家吃饭?妈说煲了汤。”
    她回:“好。大概七点到。”
    又一条信息进来,这次是陈律师:“林小姐,金先生已登机。在他返回前,如有任何需要或疑问,请随时联系我。另:奥尔洛娃女士方面暂无新动向,但我们保持警惕。”
    林小满看着那条信息,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打字:“谢谢。有情况请告诉我。”
    发送。
    车子驶下高速,进入市区。雨中的杭州,街道湿漉漉的,车灯和霓虹灯在雨幕中晕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晕。
    等红灯时,她无意中看向路边——一家便利店门口,一对年轻情侣正撑着一把伞,男生把伞大部分倾向女生那边,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半。女生发现了,笑着把他拉近,两人挤在一把伞下,继续往前走。
    平凡的爱情。简单的温暖。
    绿灯亮了。林小满踩下油门,车子继续向前。
    她会等他回来。
    无论多久。
    无论要面对什么。
    因为正如他所说——有些东西,值得为之奋斗。
    雨夜里,城市的灯光在车窗外流淌而过,像一条发光的河流。而她在这河流中前行,带着一把黄铜钥匙,和一个远方的承诺。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亚历山大发来的,来自飞机上的Wi-Fi:
    “Justtookoff.Alreadymissyou.P.S.Checkyouremail.”(刚起飞。已经开始想你了。另:查收邮件。)
    林小满把车靠边停下,打开手机邮箱。
    有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亚历山大,主题只有一个词:“Maine”(缅因)。
    她点开。
    没有正文,只有附件——十几张照片。她一张张点开。
    第一张:一座木屋,建在湖边,深色的木材,大片的玻璃窗,正是他书房里那幅画中的房子。但照片里是晴天,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蓝天和树林。
    第二张:木屋的室内,巨大的壁炉,原木的家具,书架上塞满了书。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第三张:湖边的小码头,停着一艘旧的木船。
    第四张、第五张、第六张……
    最后一张:从屋内透过玻璃窗拍出去的景色。秋天,树林绚烂如燃烧,湖面倒映着那片绚烂。照片一角,能看到窗台上放着一个相框——是他父母和幼年他的那张合影。
    照片下面,他终于写了一段话:
    “ThisiswhatI’mcomingbackto.This,andyou.Waitforme.”(这是我即将回到的地方。这个,还有你。等我。)
    林小满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然后她关掉邮箱,重新启动车子。
    雨还在下。
    但她的心里,已经有一片阳光。
    那片阳光,在遥远的缅因州,在一个有湖泊和树林的地方,在一个有着旧钥匙和黄铜锁的房子里。
    也在一个承诺里——他会回来。
    而她,会等。
    车子驶入她家小区。雨夜中,老旧的居民楼窗户透出暖黄的灯光,像黑夜中的星星。
    她把车停好,拿起背包,跑进楼道。
    上楼,开门,家里飘出煲汤的香气。
    “回来啦?”母亲从厨房探头,“刚好,汤好了。洗洗手吃饭。”
    “好。”林小满应道,声音平静,嘴角带着微笑。
    生活还在继续。
    考试,复习,家常菜,父母的关心。
    而他,在飞往纽约的航班上。
    但他们会重逢。
    在秋叶绚烂时。
    在湖水清澈处。
    在他们选择彼此的那个未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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