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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面右边告示赫然是血红的启蒙部徽。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青衿的老秀才,被几个红袍小吏搀扶着,颤巍巍爬上香案。
他老泪纵横,指着那三行血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洛阳的乡亲们,老朽......老朽教了一辈子圣贤书,子曰仁,孟曰义,可乌思藏的农奴,草原的牧奴,何曾见过半分仁义?”
“锁链是他们的仁,鞭子是他们的义。”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戳向庙里供奉的周公塑像。
“周公制礼作乐,是要天下有序,不是要人生而为奴,红袍军此去,不是兴无名之师,是替天行道!”
他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本翻烂的《论语》,狠狠摔在香案上。
“老朽......老朽捐出三年束脩,五十两,助军,再替我那小孙儿报个名,他十六了,让他去跟着红袍军学学什么叫真正的仁义!”
“仁义!仁义!”
人群爆发出海啸般的呼喊。一个挑着担子卖胡辣汤的小贩,把担子一扔,铜勺哐当砸进汤锅。
“俺也去!”
就简单的三个字,他眼底带着决然,冲进了征兵点。
几个半大的孩子,在人缝里钻来钻去,拍着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
从北疆朔风凛冽的军镇,到江南烟雨朦胧的水乡,再到中原腹地香火鼎盛的古都,同样的炭画、同样的呐喊、同样的热血,如同燎原之火,席卷了大明残存的疆土。
锁链与皮鞭的惨状,刺痛了每一双良知未泯的眼睛,商路畅通的愿景,点燃了每一颗渴望富足的心,而天下苍生皆得为人的呐喊,更如洪钟大吕,撞醒了沉睡千年的家国魂灵。
报名处排起的长龙,蜿蜒如河。
募捐箱里的铜钱银锭,堆积如山。
老农捐出压箱底的铜板,商人献上压船的银锭,工匠捧出淬火的好钢,无数双手,无数颗心,在红袍战旗的引领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触摸到了国与家血脉相连的筋络,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远在雪山草原的呻吟与哭泣,竟与自己碗里的饭食、身上的衣衫、子孙的未来,息息相关。
红袍军的火铳尚未出膛,一股无形的、名为天下的洪流,已在神州大地奔腾咆哮!
现在,保定府西站台。
蒸汽的嘶鸣撕裂了清晨的薄雾。
黑色火车头,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喷吐着滚滚浓烟。
站台两侧,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送行的父母妻儿,看热闹的商贩,维持秩序的红袍兵士。
“破岳军!”
罗延辉炸雷般的吼声压过汽笛,他一身崭新的靛蓝呢料军装,肩章上那颗硕大的铜星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此刻非但不显凶恶,反而平添一股凛然煞气。
“唰。”
近三千名将士动作整齐划一,如同钢铁丛林瞬间拔地而起。
清一色红袍军装,打着绑腿,背着鼓囊囊的行军背包。
最扎眼的是他们肩上的家伙,不再是长矛大刀,而是乌黑锃亮的燧发枪,枪管在晨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
队伍中间,几十名壮汉两人一组,抬着蒙着油布的沉重铁家伙,那是天工院的五管神机铳,粗大的枪管狰狞排列,黑洞洞的铳口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队伍最后,十几门用骡马拖曳的青铜野战炮,炮身擦得锃亮,炮口斜指苍穹。
“向总长,开天军全军到!”
向青山的声音沉稳如磐石。
他身后四千余将士肃立,同样装备精良,队列森严。
魏昶君没有站在高台上。
他就站在站台边缘,离最近的车厢不过几步之遥。
依旧是一身半旧的靛蓝棉袍,风尘仆仆。他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蒸汽的嘶鸣。
“红袍军的兵!”
他开口,字字如铁钉凿进木桩。
“枪口只准对着豺狼,对着那些把百姓当牛马的活佛、台吉,刀尖,不许沾一丝无辜者的血!更不许碰被救出来的农奴、牧奴一根指头,谁犯此条。”
他猛地一指站台旁一根孤零零竖着的木桩,上面钉着一块血迹未干的木牌,写着军法二字。
“那牌子上的血,就是下场!记住了吗?!”
“记住了!”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得站台棚顶簌簌落灰!
“出发!”
魏昶君一挥手。
“呜。”
汽笛长鸣!
车轮缓缓转动,发出沉重的“哐当”声。
“红袍天下!天下红袍!”
罗延辉第一个跳上踏板,振臂狂吼。
他身后的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流,吼着同样的口号,扛着枪,推着炮,潮水般涌向敞开的车厢铁门!
“开天辟地,万民新生!”
向青山沉稳踏上另一列火车的踏板,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他身后的士兵齐声应和,步伐坚定。
站台上,锣鼓声、鞭炮声、亲人的呼喊声、士兵的吼叫声,混杂着蒸汽的嘶鸣、车轮的滚动声,汇成一股震耳欲聋的洪流。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儒生,穿着洗得发白的旧绸衫,被人群挤得踉跄几步,扶着站台边的石柱才站稳。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如钢铁洪流般涌入车厢的士兵,盯着他们肩上寒光闪闪的枪刺,盯着他们眼中燃烧的火焰,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这,这还是兵吗?这是......”
他猛地抓住身边一个同样看呆了的年轻书生.“子安,你看见了吗?前明九边那些兵油子,拉夫充数,走路歪斜,见敌则溃,可你看他们,你看他们的眼神,那火,那气,这哪里是去打仗?这分明是,是去开天啊!”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滚滚向前的铁流。
“红袍军有此军魂,未来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火车加速,喷吐着更浓的黑烟,如同两条黑色的巨龙,在震天的喧嚣和无数双饱含期盼、敬畏、震撼的目光注视下,咆哮着冲出保定府站,一头扎向西方苍茫的群山和北方辽阔的草原。
车轮碾过铁轨的铿锵声,如同这个古老帝国迈向新生的沉重心跳,一声声,敲打在初春冰冻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