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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73章皇帝也休想从我手里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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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值司除了负责宫人调动和存放宫人户籍文牒及三代来历外,还有一个专门的小阁,存放着各殿舆图和庶务记载。
    当时音晚初掌凤位的时候,内值司曾依规将载录未央宫内各殿事项的籍册送去她过目,她后来发其中没有关于苏惠妃前所居住南薰殿的记录,她曾以为是萧煜故意抹去苏惠妃的痕迹。
    但其实不是,是因为关于南薰殿的录事籍册已经丢失了。
    内值司没有南薰殿只言片语的记载,原先存放籍册的小箱屉不知什么时候叫人掏空了。
    萧煜原本以为只是涉及内宫争斗,有什么见不人的东需要隐瞒,直到今夜谢润对他了一句话。
    ——“陛下若不信,可去翻一翻南薰殿记录,当年随侍阿瑶于侧的宫人是不是失踪了。那是因为他们常伴阿瑶左右,同样吸入了毒香,有人怕他们『露』馅,把他们灭口了。”
    连内值司没有南薰殿的记录,谢润又是从哪里看见的?
    他是恰好在丢失前看见记录,还是看见了后令记录“丢失”?
    这记录里莫非真有见不人的事。
    望春抱着摞成小山高的籍册匆匆奔进殿门,道:“陛下,按照记录,南薰殿的录事籍册是在八个月前丢失的。
    八个月前。那正是萧煜刚登基的时候。
    时间是如此的微妙,他愈发笃信,这丢失的籍册一定与音晚的失踪有关。
    内值司的存典小阁是秘地,凡出入人员必有记录,萧煜从八个月以前的记录再往前翻,想从密匝匝的人名里找出其中可疑的人。
    八个月以前,刚经过嘉猷门变,正值萧煜登基前后,他对内宫外朝已有了相对掌控,他不信谢润有如此神通,能在他的掌控下神不知鬼不觉偷走籍册,半点痕迹不留。
    萧煜将籍册平摊开,修长柔润的手指飞快掠过那些人名,倏地,停在了其中一个上。
    禁军统领沈兴。
    望春擦了把汗,正萧煜端上碗参茶提神,打眼一看,脱口出:“沈统领在朝堂上一向是敬谢氏远的,他跟润公更是素无来往。”
    也正是因为这样,萧煜才信他,他。
    萧煜面上挂着澄净的疑『惑』:“朕也觉不应当是他,可是,这所有的人名里只有他曾参与过当日封宫搜寻晚晚。”
    “去内值司调阅录事籍册和搜寻晚晚这两件事,只有他全参与了。”
    “他是唯一的重合点。”
    望春打了个冷颤:“这……他是禁军统领,执掌内宫宿防,守护天安危,若他当真和谢家有瓜葛,那陛下应当早做处置,万不可将自己置于险境中。”
    萧煜将籍册合上,淡若清风。
    这倒不必担心。
    若沈兴当真和谢润私下里有瓜葛,那一定是瞒着谢家诸人的。他太了解谢润了,若沈兴是个暗地里投靠权佞的卑劣小人,谢润必不敢他。
    谢润虽然迂腐、固执、很讨人厌,但他的人品和眼神是没『毛』病的。
    萧煜斜靠在鎏金螭龙椅上,微微眯起眼,思忖良久,道:“召几个宿值禁军过来,跟朕去南薰殿,别惊动沈兴。”
    望春颔首应是。
    南薰殿荒废许久,阴冷中透着股霉味,轩窗外夜风狂啸,枯枝『乱』颤,敲打菱格茜纱。
    “吧嗒吧嗒”,在寂静的夜里显尤为诡异。
    望春把一张勉强能坐的檀木椅擦铮亮,引着萧煜来坐。
    禁军正拆房揭瓦一般,四处搜查。
    其实当日音晚失踪后,萧煜命搜检未央宫,禁军也来这里搜过。只不过当时一心为寻人,只找能藏人的地方,对于一座废殿的犄角旮旯,自然不可能详尽『摸』透。
    今夜萧煜下了旨,要把南薰殿的每一块砖撬开,凡是能藏个蚂蚁的地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禁军动作利落,没有半个时辰,便有人来禀:“陛下,偏殿有密室。”
    巨的黑漆断纹椤木藏书橱已被移开半边,后面的墙壁上有个黑漆漆的洞『穴』,宫灯照过去,细弱的光渗入『穴』中,依稀可见拾层累下的石阶。
    禁军跪地禀报:“臣等奉命挨个砖瓦敲打,才发这一面墙有古怪。”
    萧煜面无表情地从宫女手中拿过一盏犀角灯,挥退众人,独自进到密室里。
    起初夹道很窄,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过,但走着走着,逐渐变宽敞起来,夜明珠、卧榻桌椅一应俱全,桌上还放着铜镜、木梳,木梳上残留着几根青丝。
    萧煜拿起木梳看了看,上面漆画褪『色』,木齿还有缺口,如此寒酸绝不是能送到音晚手里的东,一定是她躲在这里时不知从南薰殿哪个角落里找出来的。
    桌边缘整整齐齐叠着几张油纸,展开一看,里面还残留着糕饼的碎渣。
    种种迹象表明,这里近期一定住过人。
    那丢失的南薰殿录事籍册中一定记载着殿中有密室,所以谢润才要命人把它偷走,只为了让音晚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进这里。
    萧煜彻底明白,难怪当初一个活人凭空消失在守卫森严的内宫。当他命人封锁宫闱四处搜查时,音晚根本就没有离开,她一直躲在这个密室里,等到几天过去,萧煜终于绝望,以为她早已不在,迫于各方压力不不解除封禁时,她再悄悄偷溜出去。
    若是这样,除了沈兴,一定还有人帮她。
    萧煜攥着木梳的手不由绷紧,木梳承受不住这样的力,“喀嚓”一声断裂,被他狠狠掷到地上。
    他曾经问过谢润,他受伤时音晚还在不在宫里,她走的时候知不知道他伤很重。
    谢润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在伤心余还存了一点希望。
    可如今,一切清晰明了的展在眼前,实却是如此残酷。
    解除封禁时他已重伤缠绵病榻数日,宫闱内外一片纷『乱』,只要她还在宫中,不可能没有只言片语吹进她耳朵里。她知道,她什么知道,可她还是选择弃他去,这么精密周全的办法,半点犹豫不舍没有。
    萧煜只觉胸膛里有团火焰,顺着喉线往上蹿,噬心蚀骨的痛楚蔓延开,像要把整个人撕裂。
    他踹向桌角,甚至连犀角灯没提,『摸』着黑怒气腾腾从密室出来,冷声吩咐:“秘密逮捕沈兴,去刑部提几套刑具过来,朕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
    音晚还是如愿搬进了苏夫人的帐篷。
    也不知舅舅是如何服她的,回来只告诉音晚,不能在人前叫外祖母,也不能在人前叫他舅舅,更不能告诉任何人她的来历。
    这样是防着音晚的份泄『露』,音晚心里明白,统统照做。
    相处了几日,苏夫人平日里不苟言笑,严凛肃正,一门心思敬香礼佛,倒是没有为难过音晚。
    只不过她帐篷里的规矩多,虽未向音晚明,但她自知寄人篱下,怕惹人厌烦,也小心翼翼谨守。
    亥时寝,卯时起,斋戒如素,日常抄写佛经。
    别的好,只是斋戒如素这一条……音晚正怀着孕,过了反应最的三个月,不知怎么的,就特别想吃肉。
    每日吃着清汤寡水,想肉吃想到疯魔。
    这一日亦如往常,饭食中不见半点油沫,她草草吃完,赶着时辰将剩下的几页佛经抄完,呈送苏夫人。
    她扫了一眼,难语气缓和:“你的字写很漂亮,端正秀丽,看出来抄写时很有耐心,这很好。”
    音晚难受到夸赞,冲她甜甜一笑,凹出两朵小梨涡。
    苏夫人想到什么,难转霁的脸『色』迅速黯下去,道:“这一点比你母亲强,她总是静不下心,坐不住。”
    提起母亲,音晚也沮丧起来,默默低下头。
    毡帘被掀起,来的是耶勒边的副将葛撒戈,他恭敬地朝苏夫人鞠礼,道:“可汗命人小姐做了几衣裳,正巧送来了,想请小姐过去试一试,看合不合。”
    苏夫人正对着佛龛诵经,眼没睁,淡淡道:“去吧。”
    音晚这胎已经四个月,耶勒不放心,让青狄和花穗对她寸步不离,一听苏夫人让走,两个小丫头连忙将她扶起来,跟着葛撒戈出了帐篷,一路朝着王帐去。
    刚靠近王帐,音晚就闻见一股喷香的炙肉味道,进帐一看,篝火上架了一只整羊,已烤滋滋冒油,耶勒正在往羊上撒佐料。
    他一见着音晚就招呼:“快过来吃两口,吃完了沐浴更衣再回去,母亲发不了。”
    音晚瞧着那羊烤火候正好,焦黄酥皮,一刀下去汁水横流,馋肚咕噜咕噜叫,也顾不礼数矜持,立即挽袖上前。
    耶勒劈了只羊腿她,又抬头招呼青狄和花穗:“你们两个也过来吃,吃完了一块沐浴更衣,回去可别漏嘴。”
    两个小丫头立即捣蒜似的点头,坐在音晚两侧,抬手往嘴里塞肉,瞧上去可怜巴巴的。
    苏夫人帐里的清规戒律不光音晚要守,她们也守,不然就被扫地出帐。
    吃了一儿,音晚听见一阵银铃般女娇笑,她嘴里叼着羊腿,抬头看去。
    木制屏风后绕出一个艳妆秀丽的美人,穿绯『色』窄袖斜襟小袄,雪白的缎长裙,裙上绣着满枝的海棠花,红彤彤开在雪缎上,精致秀雅。
    她至多二十岁,眼尾柔腻,桃红晕染,目光若秋水潋滟,扫过帐中众人,最后停在了音晚的脸上。
    凝着她看了片刻,才慢悠悠抬手抚平斜襟上的褶皱,系好衣带,拢了拢披散在后未来及束的发,笑道:“这位妹妹真漂亮,可汗许久没找我,我当是猫儿改不吃腥了,原来是出去寻觅佳人了。”
    耶勒有些局促地轻咳一声,冲她低声道:“她还小,你别当着她的面胡八道。”
    女唇角噙笑,悠悠地把目光落到音晚微凸的腹部,调侃:“还真是挺小的,孩再有几个月就该了吧。”
    音晚听出一些不寻常,思索片刻,猜测这应该是舅舅的妻或妾,看年纪和话,妾的可能一点。
    她来了许久,曾提出要去拜见各位舅母,被舅舅支支吾吾回绝了。今日难相见,她心想万不可失了礼数,忙放下羊腿起,朝女敛袖鞠礼,正要叫舅母,被舅舅一阵剧烈又做作的咳嗽声打断。
    耶勒冲音晚道:“待儿那两个小丫头去沐浴更衣,你不方便,让你雪姬姐姐帮你。”
    音晚看向舅舅,他也看她,幽邃深眸里两点精光闪烁。
    她明白了,在这位漂亮姐姐面前份是不能泄『露』的。
    音晚鞠过礼,道:“有劳雪姬姐姐了。”
    雪姬含笑看她,带着一点点玩味与探究,执起她的手,语气亲昵:“客气什么,妹妹随我来吧。”
    她领着音晚去了不远的另一座帐篷,里面备好了浴桶和热水,雪姬低了头要来解音晚的衣带,音晚忙道:“衣裳我自己能脱,就是待儿需要劳烦姐姐扶我一下。”
    雪姬便松了手。
    音晚将体浸在浴汤里,蘸了点兰泽搓洗完头发,雪姬从袖中抽出张帕垫在浴桶边缘,冲音晚道:“把手放上,我你把把脉。”
    音晚乖乖照做。
    雪姬把过脉,道:“孩快四个月了,不太稳当,十有八九要早产。”
    音晚猛地提起一口气,隔着朦胧热气,惴惴不安地看向她。
    雪姬叹道:“你骨太弱了,怀个孩本就艰难,看脉象,孕期也没有好好保养,孩能保住已是难,至多七八月,他就落地。”
    音晚没有过孩,只听旁人女人产便是鬼门关走一遭,更遑论早产。她怕极了,慌张余就想找父亲,可父亲离她那么远,又轻易惊动不,乍然间,一颗心像坠入悬崖,总触不到底,仓惶至极。
    见她这副模样,雪姬又想起刚才帮她沐浴时,四肢纤细,唯有腹部凸起,柔弱似杨柳枝,堪堪易折,不禁怜惜道:“你别害怕,我一儿跟可汗商量一下怎么办。”罢了,想起耶勒那魁梧强劲的腰,再看看泡在浴水里的消瘦娇躯,低声咕哝:“什么时候好这口了,可真下去手……”
    音晚的脸腾涨红:“不是,我跟舅……跟可汗不是那种关系,姐姐不要『乱』。”
    雪姬笑着往浴桶中撒了一把花瓣:“好好好,不是,我不了。”
    沐浴过后,雪姬拿来了新衣,是青『色』上襦,同『色』长裙,领边袖边缀着油光水滑的狐『毛』。雪姬是严格按照耶勒的要求命底下人裁制的,颜『色』不能太艳,款式要保守,穿上后不能太招眼。
    可当真穿上了,雪姬又觉这小姑娘不管穿什么,是一朵开正绮丽的娇花,瓷白的肌肤,流光水漾的狐狸眼,婀娜纤柔的腰,艳光四『射』的美貌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雪姬不禁有点眼热,道:“可汗近来总是奇奇怪怪的,把我找来,胡闹了一通,我不过无意起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一了,再有几天就是年关,他竟腾从床上起来,非要张罗烤肉……”
    她本意是想向音晚暗示炫耀两人间的关系,却见音晚在听到这话后愣怔了,眸光垂落,呆呆看地。
    原来已经腊月二十一了,音晚差点忘了,今天是她的辰啊。
    她兀自想着心事,雪姬以挑剔的眼神将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觉美则美矣,却不像是有风情的,床上也必放不开,不像是耶勒喜欢的类型。
    两人各怀心事,收整妥当回了王帐,炙肉已撤下去,耶勒还令人撒了一把檀香熏帐篷,青狄和花穗候在那里,见音晚回来,齐齐迎上来。
    雪姬走到耶勒侧,附在他耳边低语一番,耶勒深深蹙眉,担忧地看了音晚一眼,转头冲雪姬道:“有劳你了,我让护卫送你回去。”
    耶勒今年三十岁,正直壮年,一副英朗好模样,又是草原上名头正盛的英雄,边女人从未过。雪姬所以能长久占据一席地,除了美貌,靠的便是知情识趣的一副剔透玲珑心。
    她不纠缠,只拿美眸轻扫了他一下,笑道:“你知我辛劳便好。”
    但耶勒今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眉拢忧虑,连美人抛出的娇嗔花枝不接,只匆匆让人送雪姬出去。
    雪姬步态款款,临出帐篷前,又瞥了一眼音晚。
    音晚只轻轻抚着肚,一门心思在孩上,全然顾不他人。她想,若她这个时候没有离开长安,还在未央宫里,再过几个月鬼门关走一遭把孩下来,若是个男孩,就让萧煜送进敌窝里做质。
    她豁出命去辛辛苦苦下的孩,就是孩父手中的一颗棋,舍便舍,到那个时候,她恐怕死的心有了。
    想到此,不管在这草原上多害怕,要被别人误多回,她觉这里要比未央宫好上千百倍。
    她敛眉想着,忽听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晚晚,你别怕,郎中、稳婆、『乳』娘,我先找好,我找最好的,哪怕就是要早产,你也不有事。”
    音晚仰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耶勒:“这些我不怕,我怕另一件事。”
    耶勒低目凝着她看了许久,道:“你怕皇帝派人来把你抓走。”
    音晚点头。
    耶勒倏地一笑,篝火光焰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剑眉浓目愈加深邃,有着傲睨天下的蓬勃英气,他缓慢道:“我这里虽比不未央宫守卫森严,却也不是四处漏风的筛。强龙难压地头蛇,他就算真查出你来了草原,也休想从我手里把人抢走。”
    “周皇帝的文韬武略在草原上不好使,他这一两年太顺、太嚣张了,上天兴许看不下去,要他安排一个真正对手了。”
    音晚怔怔看他,突然觉,他这副傲气外『露』,自负到极致的模样很眼熟,像极了他口中嚣张的周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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