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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婆子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我们家是做牙人营生的,外面的那些人面上不说,心里总是有几分瞧不上。”
她这就是答应了,只是还有些顾虑,担心书院的先生因此不会收下小虎子。
这也并非杞人忧天,士农工商,这个观念不说眼下是众人的共识,就是千百年后,在一些顽固之人的心中依旧是很难扭转的。
兰亭想了想,“小虎子从未进过学,那些书院自然不在咱们的考虑之内。我听说金陵有家叫做明庭书院的私塾,先生虽说只有秀才功名,但胜在功底扎实,最重要的是,对待学生一视同仁。”
在明庭书院,无论是一掷千金的富商之子,还是只拿得出一条腌肉当束脩的穷苦人家,只要是真心向学的,秦先生都会收下。
与此同时,要是谁进了明庭书院敢混日子,秦先生也绝不会手软就是了。
这时恰好姚氏正好来叫两人吃饭,听到兰亭正劝说郑婆子送小虎子去读书,一时间愣在当场。
回过神来,姚氏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给兰亭磕两个头才好。
不是姚氏得陇望蜀,觉着郑婆子养着他们一家还不够,非得再花钱送小虎子去上学。
而是做了一辈子农人,突然没了地,无论丈夫郑大壮怎么告诉她姑母郑婆子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姚氏的心里依旧不踏实。
若是姑母在一天还好,可有朝一日不在了,她跟丈夫都是笨嘴拙舌的,即便郑婆子肯放手,他们也接不下姑母手上的摊子。
更不用说郑婆子防着他们夫妻呢,根本不郑大壮接触生意上的事。
到那时,他们一家子又该何去何从?
被地主强占土地,从家里赶出去的日子,那种担惊受怕,姚氏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回。
姚氏心中惴惴不安,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郑婆子当年是被公公婆婆从家中逼走的,听说要不是她主意正跑得快,当初差点儿就被婆母撺掇着公爹将她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换彩礼。
易地而处,姚氏自己都很难释怀,姑母究竟是不是真心接纳了她们?
同住一个屋檐下,姚氏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就怕哪日一睁眼,郑婆子就想起从前的事,将她们一家赶出去。
可小虎子能读书就不一样了。
她没有兰亭那样宏伟的目标,小虎子如今六岁,在私塾跟着先生读几年,等到十岁时正好找间铺子送去做学徒。
有了读书识字的功底,小虎子就可以直接跟在掌柜身边做事,或是学个账房,而不是去做随时可以被取代的打杂小工。
到那时,自己一家人也能彻底在金陵城扎下根来,至于姑母,他们自然也会好好奉养。
姚氏是那种传统的妇人,嫁了人就听丈夫的,没了公婆,便将在一家人最困难的时候不计前嫌帮衬她们的姑母郑婆子当成了正经婆母。
平日里,都是郑婆子说什么她做什么,绝对不会向郑婆子提出任何要求。
可这一次,姚氏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抢在郑婆子开口之前先表了态。
“姑母,明庭书院我也听说过,杨婶子家小儿子就在那里读书,就跟咱们家只隔了两条巷子,小虎子中午还能回家吃饭,这样又能省下一笔花费。”
姚氏烧得一手好菜,杨婶子就是姚氏里帮工的其中一家。
自打投奔了郑婆子,姚氏不愿意吃白食,因此除了操持家里外,还接了些左邻右舍红白喜事的帮厨活计。
她手艺好,又不在食材的采买上占主家便宜,渐渐地做出些名气,这条坊里哪家要办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姚氏。
原本姚氏挣的这些贴补也尽够了,如今既然要送小虎子进学,那就不嫌多,姚氏盘算着自己该多出去走动走动,往旁边的街坊揽更多的活计。
当然,丈夫郑大壮也不能闲着。
既然姑母不愿意带他入牙人这行,那就说明丈夫身上一定有自己看不到的不足。
日子有了期盼,姚氏的心胸也比往常开阔起来,再不会立刻就疑心郑婆子出门谈事不带上郑大壮是在防备他们两口子,反而为曾经的小心思感到羞愧。
她算了算,“我多帮些工,小虎子他爹不会别的,好歹这些年的庄稼还有一把子力气,不如就去码头替人扛活,小虎子这一年的束脩也就有了。”
她抬头看向郑婆子,恳求道:“姑母,您就答应吧,我保证做着外面的事,家里的活计也不会丢下!”
看着姚氏脸上小心翼翼的期盼,郑婆子心情有些复杂。
到此时她这才惊觉侄儿两口子恐怕早就有了送小虎子去读书的心思,只是拉不下这个脸面跟自己提。
今日若是没有兰亭的误打误撞,恐怕他们永远也不会张这个口。
原本没有矛盾的双方,在这样日积月累的误会下,心里难免会生出疙瘩。
不说旁的,郑大壮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有妻儿要养,却成天无所事事,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绝对会生出事端来。
想到这里,郑婆子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我既然接纳了你们,自然不会将上一辈的恩怨算到小辈的头上,小虎子也是我的侄孙,我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脉,若他能有好的前程,我这做姑婆的又怎么会不高兴?”
郑婆子是留着后手为自己打算,却也不会去故意苛待小虎子,更何况这种上进的事。
“今后再有这种事,你们直接跟我开口就是,我不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郑婆子拉长了一张脸。
原是一片好心,说出的话却硬邦邦的。
兰亭叹了口气,怪不得前世郑婆子会跟郑大壮一家闹掰。
“干娘拿你们当亲女儿疼,只是她人老了,难免有思虑不周的时候,还请嫂子和大哥多担待。”
郑婆子面色稍缓,姚氏则涨红了脸,先前她是存着小心思,“姑母,是我们错了,将来再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