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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老者的眼神后，林狩明显有些错愕，前者这眼神他已是在两人身上看到过了，一位是那来自药神阁的七品女子炼药师，一位则是皓月城中那位低调到几乎过分的老者，这两人可都是实打实的七境大宗师。
有了这两次经历后，林狩原本就极为敏锐的感知就好似对别人想要收他为徒更为敏感，这不老者什么还都没说，林狩就已经猜到老者心中是怎么想的了。
面对这丝毫没有道理可言的‘长辈缘’，林狩如今已是有些头疼，自己分明什么都不做，但偏偏却接二连三的有七境的大宗师要收自己为徒，这他娘的还讲不讲天理了？
这若是被山上那些苦苦修行的纯粹武夫知道，他林狩在整个古虚大陆的山上岂不是要成为那过节的老鼠人人喊打？
在心中这样想着，林狩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自豪的，以至于嘴角下意识的就扯起一抹笑容，只不过在这笑容出现的瞬间，林狩心中就一个咯噔顿感不妙。
几乎同时，就站在林狩对面的老者笑着捋了捋胡须，看那架势似乎就要说出那句如今林狩仅是听到就头疼的言语，无非就是小友既然没有师承，那不如拜我为师算了。
林狩一想到此，便是有些头皮发麻，所以赶在老者的话还没脱口而出时，就硬着头皮向前踏出一步，眼下这局势也顾不上给老者留面子了，当机立断的开口道：“前辈若是想询问晚辈是否愿意拜您为师的话就不用开口了，晚辈生性散淡，适应不了山上十分拘束的生活，还请前辈恕罪。”
“这小子脑子该不会是坏掉了吧？”
贤人荼阳一脸见鬼的猛的抬头看向林狩，丝毫没有掩饰双眸之中的讥讽，一位堂堂陈湖书院的山主，七境大宗师的读书人，会看上你一个才是淬体境六层的废物？
林狩此言一出，就连对其观感十分不错的中年儒士也是微微皱眉，对林狩的印象瞬间就打了折扣，在他看来林狩虽天资和心性都不错，但却难免太过自负了，他身边这位山主，可是从来就没有动过收徒之念的，不管林狩出于什么原因说出这番话，总之十分不讨喜。
听的清清楚楚的高承狠狠的咽了口唾沫，看向林狩的眼神中崇敬之色更为浓郁，这位年纪不大修为却不低的小仙师真他娘的猛，面对一位明显是大佬的老者竟然都敢说出这么一番话，这已经远远超出高承的认知范围了。
毕竟不久前中年儒士才刚说带韩进去山上读书，后者当时虽并没有如何激动，但眉宇间的喜悦只要是个人就看的出来，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在，林狩方才那番话实在是显得十分自负且刺耳。
那兄弟二人此刻面面相觑，虽有些不明就里，但却从在场众人的脸上他们却也是看出了些许不寻常，只不过他们毕竟身份低微，所以尽管心中有万般思绪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双臂环胸的仰止狠狠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在内心感叹的自言自语道：“这小子上辈子难不成拯救了整个古虚大陆？这福源何止他娘的深厚，简直深厚到姥姥家了。”
身为陈湖书院山主的老者微微错愕后，非但没有因此而心生怒气，反而开怀的大笑起来，伸手捋了捋胡须后，老者丝毫不掩饰脸上的赞赏，“好小子，有点老夫年轻时的那味了。”
“前辈不怪罪就已是晚辈荣幸之至了。”
林狩眼神诚恳的看着老者，缓缓躬身，这一次并没有再以读书人的身份向老者作揖，否则他真怕老者将他强行带去那陈湖书院，若真到那时仰止就算想拦着也注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既然你无此打算，那老夫也就不强求了，日后若有机会的话，可来陈湖书院四处看一看，也好让你这小家伙知道这世上的学问并非不都是一无是处的。”
老者笑吟吟的看着林狩，后者身上那股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对他触动极大，他当年像林狩这般大时，可不就是眼下林狩这般朝气蓬勃的模样。
若是老者因为林狩这略显狂妄的言语就心生不悦的话，那也难免有些太小看这位既是陈湖书院山主，又是儒家圣人的七境读书人的胸怀了。
荼阳眼神呆滞的看着老者与林狩看似漫不经心的客套，心中之骇然丝毫不亚于方才自己先生说要带韩进上山修行，先生虽在挑选学生一事上极为苛刻，但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中年儒士的学生数量并不算少，甚至其中有一位如今已是拥有君子头衔。
可身为书院山主的老者可就不一样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收徒的心思荼阳不清楚，但却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老者并无任何弟子，甚至连门生都不曾收过，甚至连那记名弟子都没有，这才是为何当老者并未反驳林狩方才那番话后，荼阳心中会如此惊骇的关键所在。
可以说一旦成为老者的弟子，那么很快整个古虚大陆的视线都会看向林狩，看向这个既是开山弟子却也极有可能是关门弟子的少年郎到底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因为身为陈湖书院山主的老者曾公开表示此生即便收徒也只收一人。
不过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加之许多年都未曾有任何关于老者收徒的消息传出，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忘了这一茬，所以荼阳见老者竟是动了收徒的心思后，如此惊骇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老者能动收徒的心思本就是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
这一下，就连身为陈湖书院副山主的中年儒士也是有些傻眼了，老者是什么样的性情他再清楚不过，曾经多少宗字头仙家的老祖带着自家后辈亲自登门让老者挑选，其中不乏天资卓绝的天骄，甚至一些个在读书一途上都展现出了极为出彩的天赋，但老者硬是板着脸没有点头。
任那些宗字头仙家的老祖如何软磨硬泡都始终无动于衷，至于来硬的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宗字头仙家的老祖又如何，还敢对一位七境的儒家圣人动粗？真当古虚大陆上那两大学宫和文庙是摆设？
这些年陈湖书院中的年轻一辈中也是英才辈出，其中有好几人甚至都吸引来了两大学宫的视线，但偏偏老者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任何收徒的心思，就好似甘心他那满腔学问最终被搁置在书架上吃灰。
为此礼记学宫上至大祭酒，下至司业没少劝老者，只不过此次都是无功而返，时间久了也就自然没人再去老者那里自讨没趣了，谁曾想今日在北荒镇却是让老者升起了收徒之心，更让人诧异的是那个少年郎竟然还不等老者开口就直接回绝。
“这若是传出去就算是三岁稚童也不信啊……”
贤人荼阳狠狠的咽了口唾沫来缓解心中的悸动，时至此刻他才是正儿八经的打量起了林狩，一位能让老者都升起收徒之心的人，若说没有点过人之处那不是自欺欺人算什么，所以就算荼阳打心眼里看不惯林狩，但这会却得捏着鼻子在后者身上寻找有无自己能学到的长处。
“怎么回事？”
中年儒士沉默了半天后，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好奇，这老头的执拗性子在山上可是出了名的，若非如此，中年儒士也不至于火急火燎的以心声开口，“那少年资质的确不错，甚至足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可若仅此而已的话，绝不足以让你心生收徒之意才对，这小子虽然不错，但比起怀家中兴老祖此前带来书院的那孩子明显还相差极多，照理说你不该有这心思的才对，莫非是看出了什么？”
笑容和煦的老者并未直接回答中年儒士的问题，而是笑着反问道：“我辈读书人什么时候如此注重登山修行的资质了？你这弟子荼阳这些年的变化还不足以让你这个当先生的好好反省吗？学生众多但若都像荼阳这般心性的话，于这大世有何益，于这世道人心有何益？与我儒家文脉有何益？”
因为是用心声言语，所以并未有声音发出，但是从老者和中年儒士的神情中，林狩却是看出了些许耐人寻味的意味。
老者这接连三问，就好似一道道天雷炸响在中年儒士的心湖之上，顷刻之间原本如古井不波的心湖之上便涌起一阵阵惊涛骇浪，以至于其脸色都是微微苍白了几分。
仔细回想一番，中年儒士发觉自己好似真的许久都未静下心停下脚步仔细思考过了，好似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陷入到了一种十分怪异的循环之中，如今被老者这一番话点醒后，堂堂六境的书院副山主竟是惊出一身冷汗。
“除了你这弟子荼阳需要好好想想外，你这当先生的也是时候好好问问自己的本心了。”
老者脸色蓦然变的十分严肃，教不严师之惰，学生荼阳有今日之境地，中年儒士这个当先生的至少有一半的责任，所以他们这位副山主也的确该好好想想了，若任由心神就此无拘无束的发展下去，那可不就是心魔那么简单了，甚至极有可能影响到整个陈湖书院的儒生。
真名为陆航夜的陈湖书院副山主当着众人的面神情严肃的朝老者作揖行礼，而后心悦诚服的开口，“受教了，山主今日之言，航夜记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