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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难道就不怕便宜了他人？”越凌看透了丹霞仙子极度自私的本质,索性换了个方式切入，“当年参与此事人，现在多半已经死了。师父你也武功尽废……可唯独那人,却还活的自在逍遥,悠然快活。
胡曼娘是说了，若找不到那人,便要将整个千阳城一并毁弃。
可谁又能确定，那人此刻就在千阳城呢？
若是被他侥幸逃脱,你们却都死了，岂不再无一人知晓他当年曾参与过此事？他的余生,钱财不愁,后顾无忧。真是想想就写意啊……”
丹霞仙子听她这话，顿时笑意全失，脸色铁青。
见她有所动容,越凌再接再厉道：“你们都已经付出了代价，或死或废。唯独那人，明明罪过最大，却能独自逃脱报复。师父你难道真的甘心为他作嫁衣？
更何况，此次胡曼娘的行动说不定已经惊动了那人。若那人因此发现了银月城的存在,又发现‘藏月追风卷’其实一直都在胡曼娘的身上……以他的隐忍谋算,说不定日后从胡曼娘身上夺到秘籍亦非难事。
届时，你们的所有牺牲与付出，不过都是他脚下的阶石……”
越凌已经看透了丹霞仙子的性格。
她知道,丹霞仙子虽看似从容淡雅，高风亮节，实则是个最自私不过的人。
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不惜让自己的徒弟晚辈尽皆陪葬。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愿意，眼睁睁看着别人踩着她的尸骸，得到她梦寐以求的秘籍呢？
“师父，那秘籍看起来真是非常厉害。”越凌继续煽风点火，“胡曼娘现今看起来，也不过与徒弟们一般年纪。着实半点也看不出她是师父您的同龄人呢！
当年，她不过是个全无武功的普通人吧？二十多岁才开始习武，到了现在就已经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了，以至于我等全都看不出她功夫的深浅。这‘藏月追风卷’的内容，果真博大精深不容小觑！
若是这秘籍落入那人手中，只怕他要拿下整个武林……不，就算他想称霸天下，应当也并不是幻想吧？”
越凌自然知道，修仙界的秘籍在普通武侠世界之中限制颇多，压根就没有她说的那么厉害。
胡曼娘全然是以燃烧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在修习这些秘术。虽然一时间有可能会获得超强的力量，但却绝非长久之计。
她的容貌现在看起来是青春长驻，但实际上却改不不了生命的长度，甚至因为强行修炼了与世界并不契合的秘术，反而会加快她生命终结的速度。
此事，她很可能已经心知肚明。所以她才会这么着急，非要在这一次计划中解决掉所有仇人。
但丹霞仙子并不知道这些。光是亲眼见到胡曼娘青春依旧，便足以让她按捺不住心头的渴望，不计一切代价了。
毕竟，永生，是比任何财宝、权势，都更加让人心动，愿意为之疯狂的话题。
自己即将被疯狂的复仇者毁灭，而当年的同伴却有可能以此为契机，发现秘籍，获得永生……这让丹霞仙子又怎么甘心？
丹霞仙子脸上的神色换了几次，终于口气放软，轻声道：“其实……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但是，就算我说了，你们只怕也未必能找着那人。”
越凌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道：“无妨，师父您说说看。”
“早在屠城当日，我们就已察觉出不对。”丹霞仙子道，“城中百姓的人数对不上。
据那人所说，在千阳城中应有居民两千余。再加上往来客商，人数应当更多。
但事后无论我们怎么清点，也只有一千多具尸体……”
越凌闻言点了点头。胡曼娘曾说，千阳城中死者共计一千三百六十八人，此数倒是对得上了。
“现在想来，那些少掉的人，应当就是被翟千阳派去银月城的。”丹霞仙子沉吟道，“可是当时我们却并不知晓这些。”
“那时的翟千阳，在千阳城中拥有极高的声望。”丹霞仙子又道，“哪怕千阳城中的百姓死到只剩一人，那一人也必会用尽自己余生来为他复仇。”
越凌不能理解千阳城的百姓们对城主宛若神祗一般的崇拜之心，但是，她却能够想象。若不是有这么强烈的信念在，那些人也不会苦守银月城整整二十年，打造出一座一模一样的城池，只为用来复仇。
“我们当时便明白，我们没能赶尽杀绝，将来一定会有人站出来，替翟千阳复仇。”丹霞仙子道，“但是，我们把首尾都打扫得很干净，全武林的人都以为翟千阳是死于他神秘妻子背后的门派。
没有人知道我们当时也在千阳城准备参加他的婚礼。因此，当初千阳城惨案发生之后，一直都没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
唯独只有那人……”
丹霞仙子顿了顿，才接着道：“他是翟千阳的心腹。若千阳城被屠戮，却只有他一人存活下来，那他一定会被当成最重要的怀疑目标。
他比我们都清楚知道，千阳城的城民对翟千阳的崇拜有多么疯狂。
所以，那日一别，他便去求了江湖中一位名医，改变了自己的容貌以及声音，就此消失在茫茫人海。
这么多年以来，就连我们四人，都没再与他碰过面。
时过境迁，只怕他现在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未必就能认出他来。更何况是你们……”
这也是丹霞仙子始终不愿意坦白的真正原因。
她知道，自己能够提供的信息太少，也太没意义了。这样的情况下，她若选择与胡曼娘合作，只怕未必能得她宽赦。倒不如死撑到底，还能在江湖里留个好名声。
“所以……现在没有任何人能认出他了，是吗？”越凌沉吟道。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此人的所作所为。
此人二十年前便已是武林盟主翟千阳的心腹。翟千阳那时声望如日中天，千阳城也算得上是西域数得着的繁华城市。
那个人身为翟千阳的心腹，无论是在千阳城中还是整个武林，说是呼风唤雨，威风八面也丝毫不为过。
然而，他却为了自己的欲望，背叛主人、谋害兄弟。帮着外人将信任自己，尊重自己的子民屠戮殆尽。
到头来，只换得二十年改头换面、隐姓埋名的日子。
为了怕引人注意，只怕他就算分到了财宝，也是轻易不敢动用的。
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有人会找上门来寻仇——这样的人生，值得么？
越凌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若让那人来回答，他说不定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少他当年的伙伴们，除了丹霞仙子留得一条残命，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唯独他，全须全尾完好无损。若他能逃掉胡曼娘的报复，那无疑就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个结果，我也早就猜到了。”胡曼娘不知何时已经板着脸凑了过来，“你们能不能找到那人，其实我也已经无所谓了。时间一到，我就会启动机关。届时，整座千阳城就会沉入沙漠……任何人都别想逃脱！”
“你就不怕你的计划已经被人家识破，那人早就已经离开千阳城了？”仇景澄忍不住道，“若真是那样，你非但没能复仇，反而白白牵连了一城无辜的人！”
胡曼娘面色铁青，她颤着声道：“不会的！那人一定就在千阳城！”
“那可不一定。”越凌缓缓摇着头道，“若我是那人，我就会早早离开千阳城了。
他既然早就知道千阳城有幸存者，是以秘籍重现天日的消息传出来，他的第一反应便应该是：此事定然是有人故意设计，为了就是找出仇人，报复当年之事。
即便在初时，那人将信将疑，被你放出的消息吸引而来，可事到如今已有三月，他当年的伙伴——对‘藏月追风卷’最为执着的那些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你觉得，他真的不会生疑么？”
“你想要说什么？”胡曼娘问道。
“你想要找出那人，就必须得到我师父的配合。”越凌道，“只有我师父出面，表现出一切正常的模样，那人才会相信此事没有陷阱。进而他才会展开行动，露出马脚。”
“你想让我给你师父解药？”胡曼娘皱眉道，“不可能！那药根本就没有解药！自从她服下药的那一刻起，就绝不可能恢复了！”
丹霞仙子随着越凌的话语亮起来的眼神，又被胡曼娘斩钉截铁的一席话打得灰败了下去。她眼中的希冀化为灰烬，阖上双眼扭开了头。
“未必要恢复原状。”越凌道，“只要能让我师傅看起来正常就可以了。”
“哼！”丹霞仙子冷笑出声，“你们想得未免也太美了！她想杀我，将我谋害至此，还指望我以自己为饵，助她将仇人寻出？”
“那就不必有劳师父出面了。”越凌语气平静地看着她，“毕竟你们也有二十年没见了，您固然认不出他，只怕他也未必就能认得出您吧？”
越凌说着转过头去看胡曼娘：“不知曼娘为了复仇经营这么多年，对易容术之类……可曾有所涉猎？”
她笃定胡曼娘是懂得易容之术的。他们所去的千阳城虽然是假，但胡曼娘却是真的。
那与之相对应的——真正的千阳城外，那个月半庄里的胡曼娘……就是假的。
所有过往商客的认知中，二十年来，月半庄的胡曼娘从来没有离开过。诚然，也完全没有关于她容颜永驻，青春不老的传闻。
所以，要么是胡曼娘当年就有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要么……她或是她身边的某个人，定然精通仪容之术。
胡曼娘愣了愣，望着越凌痴痴地笑了起来：“果然……祁姑娘，你真是太聪慧了！
我现在真的有点恨你了！若当年就能遇到你，我又何至于要为复仇蹉跎这整整二十年光阴！”
越凌无奈地摊了摊手，相当无辜。她可万万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还会因为自己过于能干，有被人怨恨的可能。
胡曼娘看了他们一眼，见所有人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拍手道：“事不宜迟，现在便开始动手吧。”
随着她的掌声，外间的小翠与阿红走了过来。
小翠径直来到丹霞仙子身边，不由分说除下她的外衣，只留下最里面一件单衣。
拿到衣服后，她又细细比量了一眼，才从怀中取出一个针线包，又取了一堆软垫似的东西过来，开始在衣服上飞针走线。有的地方垫，有的地方收，手脚相当麻利地干起活来。
丹霞仙子自是极力挣扎。但到了此时此刻，就连最圣母的季小枫，都已经不愿再为她说情了。
越凌此前那番话，其实并不真是为了说服她说出真相。
她并不指望丹霞仙子真能提供什么很有价值的信息出来。她只是引出丹霞仙子那一番极度自私的表态，好断绝她在自家弟子晚辈心中最后那一点情分罢了。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
当小翠毫不留情地将丹霞仙子拉倒在地，剥去她的衣服之时，季小枫与岑琼英并无一人多说半字。
而谷志明与仇景澄只是避嫌地将脸转向一边，更懒得帮她说话。
在小翠动手的同时，阿红则来到了胡曼娘身边。她自怀中拿出一个布包，从中取出一些奇怪的物件，开始在胡曼娘的脸上动起手来。
不多时，胡曼娘的轮廓便开始改变，容颜也变得苍老。看起来，竟有七成像是丹霞仙子了。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我能做的事情不多。”阿红收了手，立在一旁道，“若有充足的时间，让我能为小姐量身定制一张□□的话，想必会更像似。”
“这样便已足够了。”胡曼娘对着铜镜左照右照，满意点头道，“虽是熟人，但也有二十年未见了，料他未必能清楚知晓丹霞仙子现在的模样。
到时候，我只消罩上斗篷，再有这几位货真价实的桃花阁弟子站在我身边作保，想来无人能看出破绽。”
越凌也点头认同。
阿红在胡曼娘脸上所做的，其实并不是易容。从严格意义上说，这只是特殊化妆而已。
越凌知道，在她自己所在的年代里，有不少美妆博主，能够凭借自己手中的化妆品，在完全不改变脸型的情况下，把自己化妆成另外一个陌生人的样子。技术好的，足能有六七成相似。
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的阿红竟也能有这般技术。
因为是化妆而不是易容，其实反而更不容易露出破绽来。
若是□□，还要担心距离近了，面具的边缘会不会被人发现。
可是化妆嘛……但凡是个女子，多多少少都会化妆，又有哪个男人会仔细看她们的五官长相，究竟是画出来的还是天生长成那样的？
想必，那个假的胡曼娘，也是如此处理的。
只消找个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些化妆，就足可以乱真了。在那些并不算熟悉的客商面前要不露任何破绽，绝非难事。
阿红帮胡曼娘化完妆，又将她的发髻打散，改而梳成与丹霞仙子一般的样式。
小翠那边的针线活也完工了，胡曼娘把原属于丹霞仙子的外袍穿上了身。
她们二人的身形原本还有些差别，但经过小翠巧手改动，此刻套上外袍的胡曼娘，从背后看来，俨然就是丹霞仙子本尊。即便从正面看，有妆容加成，再加上服饰和发型的帮衬，也足有八成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