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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火红的颜色虽然还不算很大,但在这以深色调为主的诸多建筑之中，却显得如此醒目。
“难道是着了火？”越凌见状大惊。
荒漠之中本就干旱少水，木头极易燃烧。似青阁、红阁这种木结构的建筑，若在这儿着起火来,那基本只有烧尽一途,连拯救的价值都没有。
小翠的脸色刹时铁青,她急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红阁前。此时只过了片刻，但火势已然大了不少。只见不少人围在楼前，还有人坐在地上哭泣,却并无一人前去救火。
“这是怎么回事？！”小翠喝问道,“红阁这是怎么了？你们为何都不去救火？！”
“小翠姐！”之前被围在人群正中的红衣女子，听到小翠的声音,便如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扭头就朝她扑了过来。
“柯公子……柯公子他……死了！”那红衣女子一头扑在小翠怀里,放声大哭。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翠也急了。
只见那红衣女子呜呜咽咽哭个不停,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烟儿！你说！”小翠见她已全然派不上用场,扭头便冲着呆立一旁的小丫头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姑娘这是怎么了？红阁又是怎么会着火的？！”
烟儿正仰着头看红阁，突然被小翠点了名，不由得吓了一跳。
她看了看自家哭泣不止的主子，又看了看面如寒霜的小翠，咽了咽口水。
“我家姑娘,本来今日是约了柯公子见面的……”烟儿低着头,期期艾艾地道,“本来，他们聊得好好的……谁知……谁知突然间，柯大人竟一头闯了进来……”
众人听到此处,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谁能想到，原本还有两天才会回城的柯大人，竟然在今儿个提前回来了呢？
“柯大人……柯大人来了，他不由分说，拉着柯公子就要往外走……”烟儿瑟缩地绞着手指，声如蚊蝇，“柯公子不肯……然后、然后他们就吵了起来……”
“吵了起来？吵个架能吵成这样？！”小翠指着火势越来越大的红阁，一脸不可思议。
她着实受不了烟儿这吞吞吐吐的样儿，忍不住跺脚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柯公子不肯走，柯大人就动了真怒，要来捉我……柯公子为了护我，便和柯大人动了手……”伏在小翠肩头哭个不停的阿红姑娘，似乎终于缓了过来，她抽泣着抬起头，梨花带雨地把事说了。
“谁曾想，也不知怎么，柯大人被柯公子一推，竟自撞在了床脚上。就……就……就这么去了！”说到这，她似又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说什么？！”越凌听到这里简直震撼到无语了。
这位柯大人竟就这么死了？！
“柯大人真的死了？你确定？”小翠一把抓住阿红的肩膀，摇得她头上珠翠作响。她一叠声地追问道。
“真的……是真的！”阿红泪落如雨，“是我亲自查看的！柯大人的脉搏、呼吸、心跳……都没了……都没了啊！”
小翠失魂落魄地松开了手，绝望地后踉跄退了两步，被站在她身后的越凌一把扶住。
“那后来呢？柯公子又是怎么回事？红阁怎会着火的？”见小翠面如死灰，显是无力再问，越凌索性接过话头继续问道。
阿红此时也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根本顾不上分辨眼前问话的人是谁。她听得有人发问，便自答道：“后来……后来柯公子说……说自己弑杀亲父，罪无可恕……只能……只能自绝于世！”
阿红掩着轻颤的唇，委顿于地，大哭道，“我说，好！这是我们两人的罪过，我们便同生共死，来生再做夫妻……
可是……可是柯公子却说，这都是他一人的罪过，断不能拖累了我……
他……他推倒烛台点燃了红阁，却把我和烟儿从窗户里抛了出来！我最后看到的是……他……他自刎了……”
“姑娘当时还想着要往里面冲！”烟儿也哭道，“我是好不容易才拖住她的！小翠姐，你帮我劝劝我们家姑娘吧！这事……这事真的不是她的过错啊！”
小翠整个人已是摇摇欲坠，站都站不住了。
越凌扶着她在一旁坐下，用力握紧她的肩膀，鼓励道：“小翠姐，你坚强一点！现在这青红阁就全靠你了！”
“靠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小翠苦笑道，“柯大人死在我们青红阁是实。等城主大人回来，必是要追究的……到那时，我们所有人都完了……”
“不至于吧？”谷志明不解，“这明明就是柯大人和柯公子自己的家庭问题，你们才是平白无故被连累的人啊！城主就算要追究，也得先讲道理吧？依我说，他不但不应责怪你们，反而还要赔偿你们的损失才是！”
“万不可胡言乱语！”小翠听他这话，一张俏脸瞬间板了下来。
她直起身子道：“城主是最通情达理之人，他怎会不讲道理？可两日后正是城主大人大喜的日子，柯大人却偏偏在我们这儿出了意外……这让城主大人情何以堪？
唉……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城主大婚，柯大人必定是要回城的。以他的性格，怎会不与柯公子起冲突？
我明明早就知道的……却没有提醒阿红要小心谨慎。她与柯公子就算有情，也应等柯大人回城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徐徐图之才是啊……
会发生这般悲剧，全是我思虑不周之故！即便城主大人不怪罪我等，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小翠姐！这都是我的过错！”阿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连连叩首道，“烟儿明明提醒过我的！她说过好几次，柯大人不会愿意看到我与柯公子往来。可我……我从没有放在心上！
今日也是我主动约柯公子前来的……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等城主回来，我亲自去城主府请罪！我愿往柯府为奴为婢，我愿为柯大人父子守灵……哪怕要让我为柯公子殉葬，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不是你的过错。”小翠到底资历老些，到此时已逐渐恢复了平静。她扶起阿红，轻声道：“你才来这儿多久？连柯大人的面都没见过，又如何能得知他的脾性？
是我之过……我没有提点你你，没告诉你这应当小心的事。
待城主回来后，我们一齐前往城主府请罪吧……”
小翠与阿红说着说着，已然哭作一团。越凌却暗暗拧紧了眉头。
死在这里的柯宏盛，和昨夜意外死去的袁四海……不过是短短一日光景，千阳城却已有两名掌权者死于非命。
这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么？还是说，是什么人在对千阳城发动总攻前，要先砍了翟千阳的左膀右臂？
越凌刚把自己这边的情况立时告知了方宇涵，方宇涵立时便去追问老把头关于这件事的始末。
谁知老把头却说：“大人，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当时，我已因失职害死了自家主子，被袁家逐出了千阳城。
当时我已是失魂落魄，什么事情也顾不上了，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我委实半点也不知情啊……”
老把头是当日便受了刑罚，被逐出城去的，也许柯宏盛死的时候，他人还在千阳城中，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恐怕发生天大的事情，他也不会有精力去关注。
可若是连老把头都不知道，那便麻烦了。他是方宇涵这边唯一已知活着离开千阳城的人……
“啊！这件事，我倒是知道！”见方宇涵眉头拧紧，耗子突地出声道。
“千阳城以前有个妓院，应该确实被烧毁是在城破之前被烧毁的。”耗子回忆道，“这整座城里，只有那处，是被火烧毁的，所以我记得。
而且，马贼还为此可惜过。他们说，原本千阳城毁了后，他们还想试试住进最豪华的青楼——青红阁，想享受一把江南人住木屋子的感觉。
谁知进了城才发现，其中一栋已经完全被烧毁了。剩下的那一栋又陈旧，没过几年就风化了。所以现如今没人住在那儿。”
若真是如此，那又确实能对得上了。
方宇涵皱起眉头思索起来。
综合各方面的情报来看，千阳城在被屠戮的那一晚，并没有遭遇祝融之灾。
若有某一处曾经繁华的遗迹，在城破后却被人发现已成了被烧毁的废墟，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场火灾发生于惨剧发生之前。
沙漠中的火灾，注定来得凶猛，去得迅速。
整栋红阁，不消多时便被焚烧殆尽。千阳城中最为精致的建筑之一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光景，便已烧为了灰烬。
待火势渐消，余温散去后，匆匆赶来的柯家人才从灰烬中寻到两幅成年男子的骸骨。
失了家主的柯家并未显现出仗势欺人之感。或者不如说——整个柯家，除了家主柯宏盛之外，其余人都是唯唯诺诺、老实本分的模样。
听离柯家夫人早逝，家中只这一个独子。柯大人平日里不苟言笑，对下人管束又极严。是以现下柯家没了家主，又没有当家主母。出了这等大事，出面料理的竟只有管家和仆从而已。
他们匆匆领走了主家遗骨，商议片刻，便由管家留下话来：此事他们这些下人不会擅自做主，需等城主大人大婚后，再禀报了他，由他来处理。
这样的结果自然无人反对。待柯家人走了，小翠命人收拾了现场，再安顿红阁众人下去休息不提。
事情变成这般田地，无论是小翠还是阿红，都明显不适合接待客人了。就算他们还想要问什么，也只能暂时忍回肚中，待日后再说。
非但如此，小翠还委婉地表示：现青红阁出了这么大的事，近几日怕是都无法营业了。所以，她也就不再便继续收留谷志明了。
谷志明听她这话，顿时傻了眼。
谁都想到呢？什么事都还没问出来呢，他却落得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越凌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谷公子，若你没其他地方可去的话，不如跟我先回客栈吧。兴许，老板娘能想办法，为你再腾出一间屋子来……”
千阳城虽繁华，但到底只是个边境小城。眼下因城主大婚一事，城中来往人员变多了不少，连客栈也多是人满为患。
若小翠不再收留谷志明，他这一时半会的，只怕还真未必能找到落脚之处。
谷志明一路长吁短叹个没完没了。不知情的，还要以为他是柯家人，正在为家主伤心着呢！
他一步三回头，走得极慢。想是还在指望小翠能改了主意，将他叫回去。
越凌也有些心不在焉。她慢悠悠地走着，脑中飞快思考着眼下的状况。
“一日之内，翟千阳四位得力助手，竟因‘意外’折损了一半。这种情况，肯定不正常。”
——这是越凌非常确定的。
若四人中，有一人发生意外，那也许还能判定为巧合。但两人在一日之间接连出事，就很难让人不去怀疑其中的隐情了。
她让方宇涵把调查的重点放到翟千阳婚礼之前——原本她以为，千阳城的人是尽数于翟千阳婚礼当天遭遇不测的，但如今看来，事实似乎却并非如此……这些发生在翟千阳婚礼之前的怪事，很可能才是破局的关键。
“现在可不好办了……”越凌喃喃自语道，“青红阁现在已然乱成一锅粥，想要再问点消息出来，怕是不能了。还有哪儿的消息会比较灵通呢？”
边上的谷大少爷突然出声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家伙！他说不定也到这里来了！”
越凌住了步子，转过头打量着他，奇道：“那个家伙？哪个家伙？”
“我发小，飞鹤门的少门主——仇景澄！”谷志明眼睛放光，大声道，“飞鹤门比我们临枫山庄离这里还近些，消息也更灵通。我们两派向来关系不错。
我记得，我爹收到消息的时候，得知飞鹤门的人已经出发了，他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呢！说是飞鹤门的仇门主忒不厚道，明明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没想到不仅不等他，这么大的事连提都没和他提一句。”
“所以……你认为，飞鹤门的人现在也在千阳城内？”越凌问道。
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同样是来千阳城，确实很有可能像他们一样，来到这座“二十年前的千阳城”。但也不排除飞鹤门的人有可能抵达那个真正的、早已荒废的千阳城。
谷志明又是如何确定，飞鹤门的人一定是到了这边的呢？
“我也不能确定……其实我是猜的啦。”谷志明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地道，“因为我爹带我上路的时候，一直嫌我磨蹭得厉害，他还抱怨过：‘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比人家飞鹤门晚到整整一个月了！’
所以……我想，飞鹤门应当是比我们早一个月抵达这里的。而我又正好比你们早到一个月，算算时间……可不正好能对上么？”
“言之有理。”越凌赞许地表扬他难得地英明睿智。
以越凌目前的得到的信息，桃花阁与临枫山庄素有来往，临枫山庄又与飞鹤门很熟……
所以，很有可能，他们这些被困在“二十年前的千阳城”的门派并非随机，而是有人特意挑选出来的。
但这个推测到底是对是错，还得看他们能否在这座千阳城里，找到谷志明所说的飞鹤门中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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