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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眼看天色已晚,越凌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我这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啊……”谷志明解释道，“祁师妹你刚刚不是在问么，说还有哪里是消息灵通之所？我想着，除了青楼,大概就只有赌坊的消息是最为灵通的吧？
仇景澄那家伙,正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若他在这里出现,肯定是会去赌场的！要不，我们去赌场问问？说不定，他现在就在赌场里泡着呢……”
“既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越凌一巴掌拍在谷志明背上,连声催他快点带路。
“啊？现在吗？”谷志明显然不太乐意，“现在天色都这么晚了,走在外面多危险啊……我们不如明天再去吧？”
“不行！”越凌提高了嗓门，“你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势！这才一天！一天之内就发生了两起命案了！若我们等到明天,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赌场这种地方,晚上不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么？你怕什么？你又不是小姑娘,晚上出个门还会害怕不成？”
若现在带着的人是岑琼英和季小枫,越凌是万万不敢冒这个险的。哪怕那两位想去，此时此刻她也会要求她们必须先回客栈歇着。
可是现在在她边上的人是谷志明嘛……自然，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等天亮了安全了再说？他当自己是含着宝玉出生的贾公子么？一个江湖子弟，好歹将来也是要继承家业当大侠的人,哪里就这么娇气了！赶紧历练起来！
谷志明万般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地给越凌带路。
他比越凌她们早来一个月,平日里虽说不怎么出门，但多少还是在城里转过几次的。千阳城不大，他就算傻了点,但智商至少也在平均值以上，所以城中的地形他已经记了个七七八八。
和青楼一样，千阳城里的赌场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毕竟千阳城再怎么繁华，依旧也还是一座边境城市，人流量自然远不如中原城市。
而这种特殊行业，又不是人人都会光顾的。客源少，生意就少。自然比不得客栈、酒楼的需求量大。
独家经营的好处是：收入稳定，规模够大，设施也齐全。力求让往来赌徒能得到最优质的服务，流连忘返。
站在赌坊门口，越凌愈加感叹自己临时换男装真是个英明决策。
若说一个姑娘进妓院，这个举动只是有些奇怪的话，那一个姑娘进赌坊……简直就是非常惹眼诡异了。
虽说眼下这壳子并不足以假扮男人扮得天衣无缝，但赌坊也并没有禁止女人入内。她只要样子上过得去，不会甫一进门就被所有人盯着瞧，也就足够了。
横竖在这儿，每个人最关心的只有自己眼前的赌局，压根不会有人费那工夫去细瞧别人长什么模样。
谷志明才进赌坊，就迅速发现了目标。他指着正中间的一个大赌桌兴奋地叫道：“果然是那家伙！仇景澄！仇景澄！果然是他！”
越凌顺着他的手指，果然见到一个二十来岁的精壮汉子在那桌边。人倒是长得挺精神，一双眼睛紧盯着赌桌，面红耳赤地吆喝着。
那汉子显是亢奋得厉害，此刻几乎快要站到赌桌上了。他的衣襟敞开，下摆被随意地绕在腰间，胳膊和半边胸膛都露在外面，满面通红，胸脯起伏得厉害。
谷志明努力凑了过去，边跳边叫：“仇兄！仇兄！是我呀！仇兄！仇景澄！你好歹看我一眼！”
但那仇景澄根本连头都不抬，双眼紧盯着桌上的赌局，竟是全神贯注，半点分不出心的样子。
赌坊中的环境本就嘈杂，谷志明那点儿声音如泥牛入海，约等于无。
谷志明只得继续费力往前挤。
仇景澄所在的位置，正是赌坊的正中间，也是最热闹的地方。这赌坊里倒有一半的人全都围在那儿。他们赌得正兴起，个个红了眼。纵是谷志明有些武功傍身，要想挤进正中间，只怕也非易事。
见谷志明努力得毫无进展，越凌随手拉过赌坊一个伙计，问道：“伙计，我且问你，中间那个汉子，在你们赌场赌了多久了？”
那伙计本不想搭理越凌，但却被越凌适时递到面前的一块碎银吸引了目光，定在原地。
那伙计收了碎银，瞬间堆了一脸殷勤的笑，道：“这位公子……哦，原来是姑娘。姑娘有礼了。姑娘您想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越凌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喏，就中间那汉子。他应该不是这儿的本地人吧？什么时候来你们赌坊的？”
那伙计点头哈腰，连忙答道：“姑娘好眼力~！不过那大爷就算不是本地人，现如今怕也差不离了。他在我们这赌坊已经待了整整两个月了。平日里吃住都在我们这儿供的，就没见他离开过。就连小的我……怕是都没他待在赌坊的时间长哩！”
越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果然，谷志明说得没错，仇景澄确实两个月前就来了这千阳城。
“他就一直在这儿赌？”越凌挑眉道，“难道他赌技出神入化，一直在赢钱？”
赌博这事儿，越凌就算一窍不通，至少也明白十赌九输的道理。再厉害的赌徒，也断不可能一直赢，永不输钱。
瞧这伙计的样子，显然对仇景澄印象不错。能让赌坊伙计印象不错的客人，想来也不是常胜将军。
可若他一直在输的话……作为一个远道而来的外客，身上有那么多盘缠让他这么浪费？
那伙计听了，忍不住笑了：“姑娘您怕是有所不知。这位大爷啊，可算是个奇人。
他刚来的时候，上桌就赢。大赢了三把，足有上万两银子呢！吓得我们老板差点连椅子都坐不住了。
可是接下来呢，他又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把之前赢来的钱全部输了个精光。
后来，他日日如此。每日都能赢个两三把，再输个十来把。看着是输多赢少，但赢的时候呢，偏偏又正好下的都是重注。
这样两相一计较，倒也算是不亏不赚。不过若认真算来，大约他亏的还是多一些的，我们老板自然也就由着他去了。”
越凌听到这儿大概有些明白过来了。
这仇景澄是掌门之子，身上自然是有些功夫的。他跑到普通人开的赌坊里，若真想要赢钱，绝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只是他的爱好其实是赌博本身，能赢多少钱，他倒并不在意。作为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这也不是什么奇事。
于是他索性输输赢赢，真假掺半，只要自己还保有足够的盘缠，就不会轻易出老千。
这赌坊里的人其实也未必看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仇景澄输多赢少，又懂分寸，还能带动店里的气氛，连带着也有其他人会跟着下注，反倒让赌坊赚了不少钱。因着这些缘故，老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开罪这明显有功夫在身的江湖人了。
在越凌打听消息的这段时间里，谷志明已经成功挤到了仇景澄身边。
他一把拽住仇景澄那只还正经套着的袖子，急急道：“仇景澄！景澄你别赌了！我有要事找你！”
仇景澄被他拉得，差点连牌九都脱了手。他忙拢了牌，这才得空回头瞥了一眼。
见是谷志明，他懒懒地挣出自己的袖子，漫不经心地道：“哟，这不是启明么？怎么，你也来了？”
“你还‘哟’？哟什么哟啊！”谷志明碰到这么个比自己还淡定的人，终于明白什么叫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啊？我说景澄，你爹呢？你哥呢？你们门派里其他人呢？”
他一连串的问题扔过去，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真切。边上赌徒们起哄似地催着仇景澄，一片喧哗，好不热闹。
“你好烦！别耽误我这局好牌！”仇景澄一把将谷志明推到一边，招呼赌徒们继续。
“你别玩了！好歹先告诉我，你们门派的其他人在哪啊？！”谷志明眼见是不能从他这里得到任何助力了，便只想让他交代清楚自家同门的去向。
若是问出来了，他也好去找那些人打听情况。何苦非要搭理这个赌红了眼的烂赌鬼！
“不知道啊。”仇景澄满副心思全在手里的牌上，随口答道，“大概，都死绝了吧。”
“你别瞎说！”谷志明气得不轻，他抓着仇景澄的衣襟狂摇，“你来这儿多久了？迄今为止，都发生了些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啊！”
“谷启明，你真的好烦！”仇景澄不得已，放下手中的牌九，转过头来瞪着他道，“我告诉你，横竖我们都是要死在这里的，你不如尽早把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洗干净脖子等着便是。好了，都告诉你了，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越凌也终于推开众人挤了过来，正好听到仇景澄这话。她眉峰蹙起，冷声道：“你知道了什么？”
仇景澄瞥了她一眼，连多一眼的兴致都没有，视线重又落回手中的牌九上：“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劝你们，也别折腾了。没好处，真的！不如快快乐乐地过完这段日子，对谁都好。”
仇景澄越是这么说，越凌就越确信，他必然知道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关键信息。
“仇兄，我需要跟你谈谈。”越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正色道。
“我没空。”仇景澄腕一拧，挣了出去。他想也不想，开口就道：“难得没人管着我了，这才终于能玩个痛快了。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去做无谓之事。”
“仇景澄！你这人怎么这样？！”没想到仇景澄竟这般油盐不进，谷志明显然意外已极，他满面怒色直视着自己的友人。
“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和我们好好谈一谈？”越凌面容严肃道。
“没可能。”仇景澄秒答。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越凌见他这般执拗，也不再跟他多说，下手狠狠一拍，把他的牌九直打得脱了手。
骨牌蹦落到桌上。不待仇景澄去捡，她手掌一翻，直接压在了牌上。
“你可考虑清楚了。”越凌俏脸凝着冰一般，冷声道，“我们有两个人，若你真不愿配合，且不论开打起来谁输谁赢，单要让你赌不下去，我们总有办法的。”
若真在赌场里打将起来，只怕他们立马就会被赌场视作闹事者，直接被赶出去。届时仇景澄再想赌，可就没了去处了。
不过就算越凌二人真能打得过仇景澄，她也并不想真在这里大动干戈。
可若只想干扰仇景澄赌牌，那就容易得多——赌坊必不会为仇景澄这么个远来客出头。他们非亲非故的，何苦招惹这不痛快？
仇景澄本人的武功如何，越凌并不清楚。但思及他与谷志明是发小，想来两人实力相差也不至太悬殊。且又不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局，只为干扰他赌牌而已，他们二对一肯定不成问题。
“这位姑娘……”仇景澄眯起眼，语带威胁地盯着她，“你若这般强求，那我纵使不能再赌牌，也必不会乖乖回答你的问题。”
“我明白。”越凌移开了自己的手，抱臂而立，悠然道，“所以，我只想跟仇兄你赌一场。
就压仇兄手上所有的筹码吧？若仇兄的筹码全输光了，那想来就有时间与我聊上一聊了吧？”
仇景澄挑了挑眉，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个遍：“就你？想跟我赌？你会赌？”
“会不会的……总得试试才知道。”越凌笑道，“所谓赌博，不正是这么个事么？因为不知道结局，才有趣。要是心知肚明自己一定是赢家，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仇景澄闻言一愣，旋即放声大笑：“妙！果然是妙！姑娘，你是个妙人啊！如此一来，仇某还非得跟你赌上一场不可了！”
仇景澄将面前的牌九径直丢到桌子正中，挥了挥手，表示这一把他不赌了。
然后，他又将自己手边的筹码拢到一处，再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放在桌上，这才转眼去看越凌。
“这就是我全部的筹码了。你们呢？要拿什么跟我赌？”仇景澄问道。
“自然是等价的筹码。”越凌微微一笑，拍了拍谷志明的肩，扬声把适才那伙计叫了过来。
“麻烦你帮这位公子兑换与仇兄等价的筹码。”越凌直接说道。
“啊？为什么是我？”正等着看戏的谷志明，突然被越凌拉到了局里，瞬间傻了眼。
“不然呢？难道是我吗？”越凌理所当然地看着他，“我只不过是桃花阁区区一名普通弟子，哪比得上你们少门主、少庄主来的有钱？横竖过几天这些钱都要没用了，你留着不撒手也没啥意思，对吧？”
意即：两天后他们如果还不能离开千阳城，那金山银山也是毫无意义的。
“有道理！这位姑娘说得非常有道理啊！”仇景澄拍着桌子狂笑不止，“启明，你还是听她的话，别浪费时间了，尽快把银子花光才是！”
“让仇公子见笑了。”越凌温婉和气，完全看不出来她是逼人掏银子出来当赌资的人。
这仇景澄虽然脾气是有些奇怪，但显然比谷志明那货有脑子得多，对眼前的局势看得也是一清二楚。若善加利用，说不定是不错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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