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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这里不是二十年前的千阳城……那这里究竟是哪？”岑琼英听她这话,脸上血色尽失，“这里所有的一切，还有那些陆续死亡的人们……如果这里不是千阳城，那我们在哪？”
“至今为止,我们无一人见过死去的城主心腹们。”越凌道,“袁四海死于自家马厩万马踩踏；柯宏盛与他的儿子烧死在青红阁；彭元奎和他的手下一起死在流沙中……
认尸的都是千阳城里的人,我们并没有见过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尸体！因此，我们又如何能够确定，死的人真的就是他们？”
“你的意思是……”季小枫也有些明白了过来,她面如金纸,额上渗出薄薄的汗来。
“谷老庄主是一个人失踪的，袁四海也是一个人死的。”仇景澄脸色极其难看,他终于听懂了越凌的意思，“我爹和我大哥同时消失,柯宏盛与他的儿子一起死在青红阁……
还有一个应该存在的门派,我们一直不曾见过。而彭元奎却和他的手下一并葬命在流沙之中……
眼下唯一还活着的荀皓歌偏又是个女人……你是觉得……”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越凌的身形如电,已然接近了院子中央最为豪华的主层。
“如今的荀皓歌,恐怕就是——”越凌奔过去一脚飞踹，踢开房门，冲着屋内端坐在桌前的身影高声叫道：“师父！”
那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脸惊恐的中年女子，不是数日前消失的丹霞仙子又是谁？
丹霞仙子乍然见到自己的弟子,眼中瞬时放出光来。她颤着双唇发不出半点声音,但眼神中却流露出强烈求救的意味。
与岑琼英和季小枫之前的情况一般无二,她显然也是被人控制了行动。
在她身旁站着的，正是之前季小枫房中那个丫鬟。此刻她正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浓汤，向丹霞仙子的唇边喂去。
越凌一个箭步上前,一掌打落那碗浓汤。见碗盏在地上砸得粉碎，汤汁四溅，她才终于稍稍安下心来，扶着桌子大口透着气。
其余四人此时也陆续进到屋内，见早已失踪的丹霞仙子竟端坐在眼前，不由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那丫鬟面对此情此景，却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众人上前把她团团围住，她却只顾低着头，惋惜地看着地上还冒着热气的汤，轻声叹道：“哎呀……真是可惜。这可是大小姐亲自熬的汤呢……”
“你胡说！”季小枫气得头顶冒烟，“我才没有让你给我师傅熬汤呢！我也绝不可能同意你谋害我师父！”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有一点大家都很肯定——这丫鬟对丹霞仙子铁定没安好心。
“小姐怎会谋害夫人呢？”那丫鬟挑眉看着他们，还活在自己的剧本里，“夫人那么疼爱小姐，小姐再怎么不懂事，也绝不会对夫人下毒手的呀！这汤，当然没有问题。”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岑琼英气冲冲地用力狠推了那丫鬟一把，却见那全无修为的丫鬟踉跄两步，整个人跌倒在地。
越凌上前为丹霞仙子解开穴道，伸手去探她的脉相，惊愕道：“师父……你……！！”
“我已经被他们废了……”丹霞仙子吐出一口血来，好一会，才苦笑道，“就算解了我的穴道也没用，从此之后，我只能是个废人了。”
“什么？！”季小枫双目圆瞪，扑过去一把抱住丹霞仙子。她探过丹霞仙子的脉，眼中簌簌落下泪来，“他们怎能——怎能这般残忍？！”
越凌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
丹霞仙子武功尽失一事，她没法和季小枫一般感同身受。除了她并不是原主，与丹霞仙子的师徒感情并不深厚外，她也忘不了那晚舍弃了所有弟子，甚至把月半庄唯一的骆驼骑走，就为了保全自己性命逃生的丹霞仙子。
更不必说，眼前这看似和善的女人，其实很可能与二十年前屠城惨案有关了。
果然，那名跌坐在地的丫鬟听了季小枫的话，突然开始狂笑：“残忍？你说我们？对她？哈哈哈哈！我们残忍？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季小枫正哭得伤心，听她这话，暴怒道：“你们这般待我师父，不是残忍是什么？！”
那丫鬟笑声渐消，脸上露出刻骨的恨意，声音如雪原里千年寒冰般冷冷道：“那你不如问一问，她自己都做过些什么？！”
众人被她这话说得都是一怔，齐齐转过头去看丹霞仙子。只见她眼神闪烁，双唇轻颤，只在那坐着不发一语。
“怎么？说不出来了？”那丫鬟缓缓站起身来，双目如看最肮脏的污物一般看着丹霞仙子，“我只恨自己慢了一步……没能让你亲自感受一下，我们当年的绝望！”
面对这宛若地狱使者般的丫鬟，丹霞仙子连和她对视都做不到，只垂下双目不敢动弹。
明明在她的身边有五名后辈相护，而对方却只是一名毫无武功的丫鬟，她却依旧觉得自己脊背发寒，好似身处绝望的深渊。
“不要与她多说，我们先带掌门师伯离开！”岑琼英果断下了决定。
“恐怕我们走不了了。”仇景澄道。在他们对话的时候，他一直注意观察着窗外的动静。
此刻他苦笑着指了指窗外。在他指的方向，能看到火光自远处蔓延而来。
众人定睛细看，那火光原是无数火把——他们的行动还是惊动了宅中的人。
若来的不过三两人，那越凌他们还能凭借武功突围而出。但只看火光的亮度就可知，来的至少有百余人，甚至更多，他们又如何能敌？
众人正一筹莫展，却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祁姑娘，你们还是出来吧。这屋子不结实，撑不住的。不若出来，我们谈谈？”
众人面面相觑，莫名觉得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丹霞仙子声音颤抖地揭开了谜底：“胡、胡曼娘！是……是她！是她！”
越凌走到窗前往外看。门外聚集了数百个举着火把的人，远处不知还有多少人正陆续赶来。为首的，正是他们曾见过的月半庄女主人——胡曼娘。
“不能出去！”岑琼英叫道，“我们若是出去了，他们一定会杀了我们的！”
“……即便我们不出去，也并没多安全。”仇景澄道，“这屋子虽是砖石制成，不似青红阁那般易燃，但看外面那人数……啧，哪怕他们不进来，一人扔一支火把，也够把这里变成砖窑，把咱们全活烤了。”
岑琼英撇了撇嘴，但不赞同：“他们不会这么做的！这里还有那丫鬟呢！他们难道想连自己人都一并烧死不成？”
“有什么不可能？”那丫鬟冷笑道，“时至今日，难道你以为我们还有谁是正常人么？
我告诉你，我们都是冤魂！这整座千阳城里的人，全都是冤魂！我们是为了二十年前的诅咒，才会苟活至今的！”
越凌看了看她的神色，心知这丫鬟是认真的。若他们真想拿她当人质，且不说外面的胡曼娘会不会介意，只怕这丫鬟自己会立时自戕了事，压根不会甘心受他们的威胁。
“要不……我们还是出去看看吧？”谷志明建议道，“至少，也应该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就算要死，我也不想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枉死鬼啊！”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莫过于自家老爹是不是真的死了。是不是真如越凌所推测的那样，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死在了这座远离家乡的诡异边城。
众人互看一眼，再没人反对了。事到如今，他们已没了选择权。谷志明说得不错，他们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至少得知道真相。
“我和仇公子、岑师姐出去看看；谷公子、小枫师妹，你们两个留在屋子里，暂且照看师父，也看住这个丫鬟。”越凌决定道，“胡曼娘他们对我们未必有敌意——至少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真正伤害过我们——可是，如果是师父出现……那就难说了。”
胡曼娘计划怎么对付他们几个人，仍是未知之数。但像丹霞仙子这样直接牵扯进二十年前惨案的上一代，他们的态度显然是铁了心要除之而后快的。
这样的安排众人都能接受。仇景澄与岑琼英功夫相对高一些，人也更胆大些。由他们和越凌一起出外谈判，留季小枫和谷志明在内看顾，算是目前最稳妥的方案了。
越凌三人做好准备，缓缓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台阶下，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有些，他们之前曾经见过，比如客栈的老板娘、骆驼小哥、赌坊的伙计、马市的老板、青红阁的小翠、阿红和烟儿……还有些，他们则压根就没打过照面。
整个千阳城的人似乎全聚到了这里，人人手中都拿着火把，表情肃穆。被这样一群人神情凝重地瞪视着，三人只觉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这里——并不是千阳城吧？”越凌目光匆匆从他们面上扫过，开门见山道。
“没错。”胡曼娘微微一笑，“这里是与千阳城非常相似的另外一个城市。应该说，是千阳城的影之城。这城市真正的名字叫做——银月城。”
“千阳城，银月城……果然是光影。”越凌沉吟道，“那么，驼爷其实也是你们的人，对么？就为了把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引到这千阳城的影之城？”
“不错。”胡曼娘承认，“驼爷在沙漠里当了足足二十年的向导，为的就是这一天。我们花了整整二十年，把银月城重建为和当年的千阳城一模一样，就只为了把当年的罪魁祸首全带过来这里——让他们体会一遍，我们当时的绝望！”
“所以，你将我们骗来这里，就为了让我师父他们按当年千阳城主事者们的死法，再死一次？”越凌道。
“这才公平，不是么？”胡曼娘笑道，“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我是个公平的人。”
“确实公平。”越凌点头道，“那么，以袁四海的身份死在马厩中的，就是谷老庄主了？”
“正是。”胡曼娘答道，“他当年以美酒灌醉了袁家的马夫，又把被下了药，动弹不得的袁大人丢在马厩中。非但如此，他还在马厩的食槽里，下了大量会导致马匹发狂的药物。
所以，我也让他清醒地体会了一遍这整个过程，让他感受下，亲眼看自己被发狂的马匹踩踏至死是个什么滋味！”
“那么，被你们烧死在青红阁里的，其实是我爹和我大哥？”仇景澄面色铁青，声音不稳地问道。
“你们确实聪明，猜得半点也没错。”胡曼娘拍手笑道，“不过，当初柯大人倒并非是被你父亲害死的。
祁姑娘，你大概想象不到吧？你那高风亮节，宛若仙子一般的师父，二十年前为了谋害柯大人，竟能忍辱负重，在青红阁里当了足足三个月的娼妓！
她想方设法勾搭上柯公子，挑拨他与柯大人相互争斗，最终伺机将他二人杀害！”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三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