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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大约是大家看向顾意的眼神太过“热切”,这让神经大条犹如恐龙一样的顾意也察觉到了不安。
只见顾意后退两步，紧紧抱着自己的胸：“我、我没做什么吧？这烂摊子本来就是你们人类自己搞出来的哦！
虽然我一开始是没说清楚，可是谁让你们自说自话就跑来砸别人的家啊！
你们该不会是在想……把死了几万人的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吧？我和你们说,不可以这么欺负龙的哦！！”
“……你想太多了,没人会无聊到做这种事的！”越凌简直无语。
顾意为什么总是戒不掉这奇怪的被害妄想呢？就连稍微多看了他两眼,他就觉着人家都是想要谋害他来的？
这种“总有刁民要害朕”的自觉,究竟是从哪里培养出来的啊？！
顾意双手依旧护着自己的胸膛,一脸将信将疑：“……真的？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推卸责任的吗？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一定要往别的种族身上赖才开心！
以前碰上个刮风下雨的，就非要往我们龙族身上赖也就算了,连改朝换代这种小事都一定要赖到我们身上，这就很过分啊！
最气人的是,不管谁当皇帝,都号称是我们的龙子龙孙！害我一度以为方家混得那么好了,子孙都快遍布全天下了！”
“……”
越凌哑口无言。
这么说来，顾意之所以从不曾出现在方家记载中，莫不是因为……他一直以为方家人多势众到遍布天下,他们龙族就算全力复兴也毫无胜算的关系？
这么一想,好像也对！
封建王朝确实喜欢动不动就自称是龙子龙孙，几千年都没改过这习惯。
每朝每代都是至少有成百上千号人打着“龙子龙孙”的旗号满天下跑——这还不算那些揭竿造反、自立为王，没有得到过官方认证的草莽英雄。
这让人家龙族稍一打听，可不就得惊恐万状么？！除了能回龙脉之源和老祖宗哭诉当年那头恋爱脑的龙王害龙不浅之外,还能怎么办？
也就是到最近这一百来年,市面上才总算是杜绝了这种“龙子龙孙”的踪迹。想来也是因为这样,顾意才终于有了胆子，敢跑到人类世界去蹦跶了。
一旦想明白了这些，越凌立刻觉得自己能够了解龙族的思维了。
虽说龙族对人类而言是天敌,数千年来一直被人类所忌惮着，但反过来说，龙族也未必就不忌惮这亿万年来唯一对它们造成重创，害他们差点灭族的人类啊！
发现了双方对彼此的恐惧感其实是相对的之后，越凌觉得，说不定在这两者间，并不是真的就没办法找到那个相互克制的平衡点了。
“我建议，暂时先休战吧。”越凌看了眼顾意，又转而看了眼众人，“你们的龙脉之源被破坏了，正需要修复；而我们这里，也有自己的问题急需解决。在我看来，至少在短时间之内，我们没有继续敌对的必要，你们觉得呢？”
大家皆是微微一愣。人类和龙族相遇，竟然不用拼个你死我活，而是可以做到相互妥协，求取一个平衡的吗？
数千年来，哪怕只是极短时间的平衡，这也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啊！
但事实确实摆在大家眼前——眼下对他们双方来讲，都确实有比拼个你死我活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你们走吧。”长久的沉默后，顾意妥协了。
他大概，真的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太久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人类已经发展到如此惊人的田地。
在他带着满不在乎地口吻，告诉这些人类，只要毁掉龙王真身就可以解决一切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些渺小的人类会有本事真正对龙脉之源造成什么伤害。
但事实却告诉他，他错了，人类哪怕依旧渺小，但他们所掌握的科技和武器，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那种威力可怕的武器，却只需要一个普通人类就可以轻松驾驭……如果人类真的有这个魄力毁掉龙脉之源，那么他们龙族恐怕就只能任凭宰割……
这样的认知，让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种族充满了优越感的顾意相当震惊。眼下，除了修补龙脉，他还需要些时间重新构建自己对人类的判断和认知才行。
方老板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伸手拉了拉还在发呆的方晴，轻声道：“我们也回去吧。”
方晴愣了愣，撑着发麻的腿站了起来，茫然地点了点头。
然而一直扶着方晴，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的罗垣，却在方晴站起身的同时推开了她，轻轻向后退了两步。
“小晴。”罗垣无限温柔地看着方晴的脸，“你们回去吧。我暂时……不能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为什么？！”方晴的眼睛倏然睁大，惊讶地看着他。
罗垣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我恢复了一些记忆……有关于龙脉的记忆。我想，我必须留在这里，帮助龙脉尽快恢复。
龙脉若一日不能完全恢复，天下的山脉便一天不会安稳。虽然也许不会再出现大的变动，但各类规模不大的地动却无法根除。
而这，正是我身为龙王的职责——我的存在能迅速平息龙脉的伤痕，使地动早日停歇。所以，在龙脉彻底恢复以前，我不能离开这里。”
“那我要和你一起留下来！”方晴毫不犹豫地向他迈了一步。
“不行。”罗垣又退了一步，“你留下来我会分心。这里毕竟是巨龙的巢穴，放眼望去，每一处冰壁里都有着活生生的巨龙。它们现在是不能动弹的，但万一呢？
但凡它们中有任何一条在地动中侥幸脱离了冰壁的控制，你都必须面对极大的生命危险！我不能放任你陪我留在这里。”
“更何况，你也有你的职责，不是吗？”罗垣顿了顿，笑着望向方老板，“方家内部的隐患还未根除，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再度发生，想来方老板也是需要你帮助的。
‘付出一部分牺牲，一劳永逸地解决龙族的威胁’，我想，阿斐会有这样的想法，绝不是他一个人的突发其想。如果方家内部还有其他人打着相同的主意……小晴，你的担子就更重了！你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啊！
龙脉之源，可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了！”
今天发生的情况，无论是龙族还是人类，都无法承受第二次。
在方家，只有继承了当初龙王后裔血脉的人，才会被承认是直系子弟。
眼下方家的直系血脉就只有方晴兄妹加上身为家主的方先生三人了。但除了他们，也还是有为数庞大的方家的旁系子弟的。
直系血脉因阵法之故，日渐微弱，反倒是旁系子弟在这些年间逐渐壮大，掌控了不小的权限。有时候，他们甚至有左右方先生的决策的力量。
方先生现在还能勉强压制得住，可他的身体每况日下，若真要与旁系的大势力抗争，只怕也少不了方家兄妹的全力支持。
方晴是个聪明的姑娘，这些罗垣没有说出口的隐情，她迅速便领悟到了。
她双眸微阖，努力收起自己满心的不舍，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早解决方家的隐患，再来与你会合。”
罗垣这才慢慢走向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鬓发：“我也一样。等我帮龙脉之源完成修复，我就会去找你的。你放心，不会很久。”
主意已定，众人便不再多耽搁，起身下山了。
至于阿斐的遗体，经大家一致决定，先暂时留在龙脉之源——毕竟，放眼整个世界，都不会有比这片万年不化的冰川更合适保存遗体的地方了。
越凌对此没有异议。这一次，她选择跟在方家兄妹身边。
她有一种直觉——接下来要发生的大事，恐怕是出现在人类这边。
上山时有四个人，下山时却只剩下了三个，还不包括很可能永远都要留在雪山之巅沉睡的阿斐……
想到这儿，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可回到方家祖宅时，大家却意外地发现出发前明明被雪掩埋了大半的祖宅，已经被打扫得焕然一新，干净整洁得随时可以供人休憩。
远远地，就能看到几个原本在方先生身边服侍的亲近部下迎了过来，见到他们几个，脸上俱是欣喜的神色。
“幸好你们都没事。”最先跑到他们面前的部下微喘着气，笑着道，“先生已经等你们半天了！”
“叔叔也来了？”方晴一怔。她本以为方先生只是派了不少部下过来帮忙，没想到他本人居然也亲自过来了。
方老板想得更多：“叔叔不是要留守东部的大宅，看守结界的情况么？他怎么会轻易离开？”
“这个……我也不是很懂。”那名部下坦率地回答，“听说是因为全国多地都发生了地震的关系，原先设在各地的结界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已经无法连成一线了。
先生说，即便他现在还坚持留在大宅里，意义也已经不大了。还不如尽快赶到祖宅这儿来，先把这里的结界修复好，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方老板没有再多话，但他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看样子，这次龙脉之源被破坏所造成的影响，比他想象得到的更严重。
方家在全国各地布下的结界，哪怕是最近的那一个，也可以追溯到千年以前。它们早已融入了周遭的自然环境，一般就算遭到破坏，也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动修复。
但叔叔现在却出现在这儿……那无疑说明——这些结界已经被破坏到靠自然修复无法还原的地步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先生担心你们。先生说了，各地余震不断，他担心龙脉之源的破坏一天没被修复，余震就一天不会消失。所以，虽然长老们都反对，但他还是坚持带着我们回来祖宅这边了。”那部下边引路边补充着。
方家的长老肯定不会愿意家主轻易涉险。在他们看来，若是方晴兄妹已经遭遇了意外，那方先生无疑就是方家现存的直系最后一人，身份贵重，不容有失。
可在方先生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比谁都更清楚。说一句苟延残喘都是毫不夸张的，所谓的“活着”，只是在熬日子而已。
方家直系的唯一希望就是方家兄妹。如果他们两人真的已经出了意外，那就算他再安然无恙，也只能勉强帮方家多撑几年罢了，可以说是毫无意义的。
对于方先生来说，方家最重要的已经不再是犹如日暮西山一般，不知还有多少时日的他，而是年轻且充满了朝气，能够承载方家下一代希望的方晴兄妹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三更~~明天还是三更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