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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岑琼英自然不服,正待反驳,却见驼爷一脸笑呵呵地回头扬声道:“这次真的到了!你们看,已经能看到半月泊了!”
众人听他这话,齐齐向前望去。只见遥远的沙丘那端,在他们视野可及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些建筑物的影子,还有光芒在月光下闪烁。
“看见没有?那发光的就是半月泊。”驼爷笑得眉眼舒展,指着前方道,“总算赶到了。”
众女一片欢呼声,纷纷向着前方冲去。就连冷静自持的丹霞仙子,都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只有越凌仍慢慢地走着。她看着那些建筑的影子,问道:“驼爷,那些建筑是什么呀?”
驼爷顺着越凌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答道:“那个呀,是月半庄。整个半月泊里唯一一家客栈。若想要好好歇歇脚,就只能去那了。”
越凌点了点头,跟在众人身后向半月泊走去。
直到近前,越凌才明白半月泊这名字的由来。
那是个宛如半月般的湖泊。湖泊的这边是一道笔直的岸,那一边却弯成了圆圆的弧。由上而下看它,整个湖面的形状恰是一个半圆——难怪会被叫作半月泊。
绿洲里唯一的客栈——月半庄,在湖泊平直的岸边。而越凌一行人不巧进入的位置是在弧度最大的这一边。这湖泊不算小,她们要想绕去对面,还得走颇长的一段距离。
“今儿个也晚了,大家不如直接在这歇息吧。”姑娘们走得太欢,驼爷反落到了最后头,他扬声建议,“现在要再绕去对面,至少还得多走半个时辰。
眼下也已过了投宿的时辰,深更半夜的去扣庄门,只怕脾气暴躁的老板娘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
我看,大家不若先在湖边歇一晚,待明日天亮了,我们再去月半庄投宿,好好休整休整。”
“也好。便按驼爷说的做吧。”丹霞仙子吩咐众弟子。待众人应了,她又轻叹了一口气,“我当年也曾与胡曼娘有过一面之缘——她委实不是个好相与的女子。
月半庄在此处地位超然,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得罪她比较妥当。”
她看了看四周开始饮水、洗漱,或坐或已瘫倒在地的弟子们,心里也明白,要再让她们多走半个时辰绕去对面的月半庄,也是不现实的。
她们连日劳累,吃不好,喝不饱的,本就个个虚弱不堪了。再加上今日为了赶路,一路上马儿还算有休息的时候,她们却没有。能走到这里,凭的不过是胸中那口气罢了。
待真到了湖泊旁,胸中这口气早散尽了。现下再想让她们起身赶路,那是万万不能的。
丹霞仙子这番安排,众女子无一人有异议。
大家痛痛快快地喝足了水,将身上所剩无几的干粮都并到一处,分食尽了。讲究些的姑娘还强撑着洗漱一番;那些累急了的,就直接寻了处避风的角落,将毯子往身上一裹,便靠在一起沉沉睡去了。
越凌的情况虽比她们要好些,但到底也是疲惫的。简单梳洗了一番,她也觅了块干净的所在,安稳睡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天,越凌总算抵达了千阳城前方的绿洲,辛苦的旅程,总算是眼瞅着看到了尽头。
千辛万苦,可喜可贺。
八月十一,癸不词讼,酉不会客。
宜出行。
这天一大早,越凌是在3344的叫声中醒来的。
只听到3344激动地大叫:“宿主,宿主!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越凌眯着眼睛环顾四周。只见四下一片平静,大家都在睡梦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异常。
“什么事?当然有事!是大事啊!”3344声音大得简直快要破音,“驼爷不见了!”
“什么?”越凌一怔,顿时睡意全无。她跳起身来,“他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3344也很急:“我也不知道啊!昨晚你们都歇在湖边,驼爷带着骆驼和马匹歇去了沙丘的另一边。我当时想着他大概是为了避嫌,也没留意,就只顾着看你们这里了。
结果你们这边一夜无事。刚才我想去看看驼爷那边的情况,才发现他和那些马匹、骆驼,全部都不见了!”
“什么?他还带走了骆驼和马?”越凌快步跑向众人拴马的沙丘处。
“你怎么不早一点叫醒我?”越凌心急如焚,口气也有些冲。
“我……我一发现问题就马上来叫你了……可是宿主你睡得好熟啊,我叫了好久,你反应都没有的……”3344委屈地分辩道。
大约是这些天都太过疲惫了,以至于所有人在放松了心情后,都睡得极深极沉。哪怕是越凌也难例外。
越凌没再说话,加快脚步跑到沙丘背后。只见那果然空空如也。她们昨夜用来栓马的胡杨树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在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沙海。一夜风沙吹拂,这里此刻连一只脚印都寻不着。
越凌眉头紧拧,一股不详的感觉从她心头涌起。
她跺了跺脚,转身往回跑。
“师父!师父!你快醒醒呀!”越凌语带哭腔地边跑边喊:“驼爷不见啦!”
一路上陆续有人被越凌的哭喊吵醒。她们揉着眼睛,神色迷茫地看着越凌。一时之间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丹霞仙子醒转得很快,但显然也还睡意朦胧。她只听越凌一叠声地哭叫,却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连忙起身问道。
“驼爷,是驼爷……他不见啦!”越凌大声重复道。
“不见了?”丹霞仙子倒没慌乱,她问道,“你四处都找寻过了么?也许驼爷只是先去了对面的月半庄?他对这里熟悉些,或者是他起得早了,先去月半庄那边和老板娘打个招呼也未可知。”
“可、可是……”越凌一脸焦急,声音愈发地大,“可是我们的马也都不见啦!”
“什么?”众女子听到这话,皆是惊恐万分。她们纷纷围到越凌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催问越凌。
“到底怎么回事?你且仔细说来!”丹霞仙子的表情也立时严肃了起来,她伸手示意大家静一静,目光如炬看着越凌。
“我今天,醒得比大家稍早一些。”越凌缓了缓,好似在心中整理了遍措辞。她搓着手指,以女儿家不胜惶恐的语气道,“既醒了,我就想着,不如带那些可怜的马儿过来饮些水。于是就想到沙丘后面牵马过来……”
说到这里,越凌顿了顿,抽泣了两声,又继续道:“谁知,我到那沙丘后面……才发现,原本被栓在那儿的马匹,还有驼爷的骆驼,竟全都不见了!
我赶忙回来想找到驼爷,把这事情和他说一说,想着他到底是老经验,一定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谁知四下寻了一通,竟找不到驼爷半点踪影!”
丹霞仙子听到这话,心下没了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驼爷怎会不见的?你们赶紧去四下寻看!”
众女弟子听了,连忙四散跑去查看。不多时,就有弟子回报:不但马匹和骆驼不见了,就连驼爷的行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她们这一行人的行李分毫未动,还放在原来的地方。
“师父!这可要怎么办?”几个年幼的弟子急红了眼圈,围着丹霞仙子,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就说了,那个驼爷,看着就不像好人!”岑琼英气得直跳脚,“若再让我遇着他,定然要他好看!”
“别慌,你们都先别慌!”丹霞仙子努力安抚着众弟子,“这事实在蹊跷。我们不如先去对面的月半庄看看。也许驼爷只是先带着马匹骆驼,去月半庄安置了呢?”
众弟子还在议论纷纷,但听她这话,多少冷静了些。好在眼下已不是沙漠中央荒无人烟的所在,水源人烟近在眼前,众人又都是有功夫在身的江湖儿女,因此都觉得没那么惊恐。
这大约也是丹霞仙子觉得蹊跷的地方。不仅是她,就连越凌也觉得古怪非常。
驼爷要是真想谋害她们,只需将她们丢在沙漠中央便是。单凭她们这些完全不熟悉环境的女流之辈,断没有自己走出沙漠的可能。多半只能就此困死沙漠,绝对死无对证。
可若不是为了谋害她们,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驼爷带走了马匹不假,但马匹能值多少银两?且不论马儿们经此沙漠之行早已羸弱不堪,身价折损得七七八八,值不了钱。
何况要真是为了贪图马匹,他尽可早早下手。早在数日之前,他就可以似这般夜半离开,她们一行人根本不知方向,就算要追也无从追起。
再说了,即便按马儿最健壮时的身价计,那也远不如丹霞仙子一早商定了要给驼爷的佣金来得多。
为了请驼爷给她们带路,丹霞仙子可是许下了重金的。驼爷当时遵照这一行的风俗,出发时只收了三成定金。剩下的,要等到她们平安回到胡杨渡时才会给付。
若是为财,驼爷更不可能只拐走马匹,反抛下她们和她们的行李。
要知道,桃花阁在江湖中其实算得上是比较富庶的门派了,谁不知道桃花阁人美钱多?单就她们这一行人,就有不少人的佩剑相当值钱。饶是不认得武器,也能看出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剑柄上悬挂的玉石吊坠,都是价值不菲的稀罕好物。
这些物件的价值远超过那些马匹。但驼爷只带了马匹和骆驼,除此之外,众人行李包裹佩件饰品竟一件不取……
“小甜心。”不知为何,越凌心中越发不安了起来。她联通了3344,问道:“方宇涵现在到哪儿了?”
3344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也在赶路。说是今天之内能到半月泊。我已经把我们这边的情况都告诉他了,他让你别担心,有他在呢。”
越凌点了点头。听方宇涵这么说,她才总算稍稍放下些心。
桃花阁众女心中焦急,自然脚下生风。不出片刻,便齐聚到了对面的月半庄。
这月半庄修建得与越凌心中所想的截然不同。
按越凌的猜想,绿洲里的客栈,多半是老派武侠小说中的龙门客栈那样。摇摇晃晃的屋子,四处漏风的窗,再挂上一块要掉非掉的招牌。再在高处挑上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幌子,也就能开张了。
眼前这月半庄,却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簇新的院子,精致的篱笆围墙,严整的屋子,还有挂得端端正正,漆了金漆的招牌……若不是还看得到远方的沙丘,越凌简直要以为这是个精致的江南庭院。
在这荒漠之中兀然挺立着这般精致的小院,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惊异。
唯有丹霞仙子仍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她待要上前敲门,却见门内已有人挑了帘子,主动迎了出来。
“大老远就见着湖对岸有一群贵客过来。”挑帘出来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她语气爽朗地笑问:“诸位可是要来住店的?”
丹霞仙子见到这眉目清秀的年轻女子,微微一愣。直到被身边的弟子推了一把,才敛了神色,开口道:“我们确实想来贵店歇歇脚。”
“那还等什么呢?快请进吧!”女子抿唇一笑,转身复又挑开了门帘,将众人迎了进去。
越凌细细打量,发现这女子不过年约二十。
她上身着一件青灰色的窄袖夹袄,下身是一袭火红色的缎子裙。纤腰一束,整个人身段窈窕有致。长相谈不上有多美艳,但眼角眉梢间风情万种,好似一个眼神便能勾走人的魂魄。
众人跟在那女子身后进了客栈。只见客栈内部和外面一般精致典雅。一帘之隔,大家仿若已然回到了江南水乡,竟半点也觉不出自身仍在大漠中心了。
“不是我自夸,这整个大漠呀,再也寻不出比我这更排场的客栈了。”那女子一面带路,一面笑着道,“诸位想吃点什么?还是要喝点什么?可千万别把我们这儿当成穷乡僻壤看待,哪怕你们想喝京城里的名酒,要吃最金贵的河鱼,我这儿也拿得出来!”
那女子豪气万千,众女弟子都有所意动。只是丹霞仙子仍肃穆以待,是以众人并不敢擅自行动言谈。
丹霞仙子四下打量了一会,神色显得愈发复杂。她缓了一缓,开口问道:“其实……我们是想问一问……在我们之前,可曾有位驼爷来过贵店?”
那女子闻言一愣:“驼爷?什么驼爷?我从未听说过。这三日里,你们是唯一的客人。”
“你胡说!”岑琼英按捺不住先冲了出来,抢白道,“你这是附近几百里唯一的客栈。驼爷不见了,肯定是藏在你客栈里的!要不然,他还能去哪?”
那女子听她这一通,不怒反笑:“小妹妹,你也知道我这里是附近几百里唯一的客栈,那我说没见过这人,就肯定没见过了!”
“你!”
“琼英,不得无礼!”丹霞仙子呵斥道。
“可是,掌门师伯!”岑琼英还想争辩,却被越凌扯着袖子,以眼神示意,阻止了。
“师姐,我想驼爷真的没来过这里。”越凌轻声道,“这里要藏他一个人不难,可要藏那么多马匹骆驼却是不易。
我刚刚已经看过了。这月半庄的后院虽说不小,但要真想藏匿几十匹马不让任何人瞧见,那也是做不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