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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关于自己的计划，方老板也并没有告诉谢斐太多，他只说自己在怀疑越凌和罗垣的身份,想要试探一下。
他让阿斐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他们三个引到学校这片已经废弃了的无人区。
出于一直以来对方家大哥的信赖，谢斐并没有多问,就很配合地帮他实施了计划。
可是后来他赶到现场时,那一片狼藉的惨烈场景确实吓到了他。
和越凌兵分两路没多久之后,方晴又追了过来，气势汹汹地逼问他究竟是不是与方老板合谋。
从方晴的口中,阿斐得知了罗垣到底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就连方晴也险些丧命在那里——这就让本质还是个正直青年的阿斐,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你们……根本不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见阿斐与方晴相继出现,方老板变得更焦躁了起来，“这件事，等回头我会跟你们详细解释的！现在，你们统统给我让开！那家伙已经极度危险了,你们几个都赶紧给我过来！”
“不行！我们要是让开了,哥哥你一定会下手杀了罗垣哥的吧？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方晴站得笔直，不动如山,针锋相对地看着自家的哥哥。
“难道因为想让他一个人活下去，就要让全世界陷入危险之中吗？”方老板怒极。
“怎么可能？”方晴直觉地就不想相信方老板的说辞,她忿忿道，“我和阿斐刚刚已经在门外听得很清楚了！
我觉得越凌姐说得一点也没错！你们根本就不能证明他必须吃人才能活下去，也从来没有给他机会证明过，怎么就知道肯定没有其他办法了呢？”
“可事实就是这样！已经有好几个人丧命他手了！”方老板怒吼,“就算他是无意识的又怎么样？那些人确实是死在他的手中！这就是他不能推卸的罪责！
接下来会怎样还不知道，他依然有失控的危险，方晴！你难道要让别人用生命来证明你的任性吗？”
“方老板说得对。”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罗垣，却在此时突然开了口，“人是我杀的，我无法回避。如果按照法律，我害死了这么多人，不管是否有意，都应当要被判死刑的吧？最不济也得是终身□□。
像我这样的危险分子，如果还能自由自在地到处晃荡，那对其他人的安全就太不负责了。你们没有必要为我求情。”
越凌简直心乱如麻。
要是罗垣能自私一点，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她都不至于纠结至此。
可事实上，罗垣的三观正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他不逃避，不推卸，甚至都不想追究自己不吃人的话，到底能不能正常地活下去，反而觉得既然自己确实已经杀了人，那就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这样正直的人，却偏偏拥有这么不公平的命运……饶是越凌这样看淡了世事的人，都觉得于心不忍。
果然，罗垣这话一出，方晴和谢斐都安静了。
虽然从感情上他们都倾向于罗垣，可是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教育也让他们无法轻易说出“那些死掉的人，就让他们死掉好了！他们的性命一点也不重要！罗垣的自由和生命才更有价值！”这样的话来。
可是，要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罗垣被杀，这也是做不到的。
一时间，现场陷入了僵局。
越凌只觉得从天窗打进仓库的阳光刺眼得很，直照得她心烦气躁。眼光的光却突然暗了一瞬，随即，从窗外传来一阵奇异的笑声。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人类啊~~再过多少年，都是这样虚伪又自私！”那个声音嘲讽地说着。
随着这熟悉的声音，越凌抬头去看，发现竟然是久违的顾意。
他一手扶着窗棂，蹲在天窗外。脸上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但眼神却更阴狠歹毒，看向众人的目光里充满了仇恨。
“你是谁？”方老板大声喝问道，握着军刺的手青筋鼓起。
“我么？”顾意冷笑一声，跳了进来。
他缓步来到罗垣身边，一把就把他拽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会，才懒洋洋地回答方老板的话：“就兴你们人族对我们赶尽杀绝，却不许我们龙族起来反抗么？”
顿了顿，顾意又回头去瞧方老板：“我知道你——你们方家世世代代都是屠龙一族的神将！也只有你们方家的人，才能彻底杀死龙王。
呵~原本我只是想让他见识见识，看看现在的人类对龙族有多么敌视的。看完了，也好乖乖回去履行龙王的义务。
如果早知道会这么巧，偏偏就能遇上你……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他离开的！”
越凌脑中回想起了罗垣第一天到店里时说过的话。现在想来，他所说逃出来的所在，多半指的就是顾意所在的那个组织了吧？
越凌忍不住啧了一声。
真不容易啊！顾意同学！哪怕到了幻境里面，您还是要扮演这种破坏规则，挑战权威的反派角色啊！
“你也是龙族？”方老板眯起了眼，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这不可能！龙族只有龙王才能化为人形，你不可能是龙族！”
“是与不是……我可没有义务跟你好好解释，你就自己慢慢猜去吧！”顾意冷笑一声，拍了拍罗垣的脑袋，“不过，龙王我就带走了。真是多谢你们让他认识到了人类的卑劣与自私，想来日后复兴我族的工作，他就会尽心尽力了吧~！”
说罢，他甚至没给罗垣表达意见的机会，拖着他就往外走。
越凌下意识想要去拦他，顾意却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哟~哟~！怎么？你也想拦我吗？据我所知，你应该算是这群人里对他还算不错的。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的吧？你这老板要是把他回去了，就一定会要了他的命呢！比起拦我，你眼下不是更应该想办法帮我们拦住他吗？”
越凌咬唇：“可我也不能让你就这样把他带走。你们要是真的对他好，当初就不会放任一无所知的他独自一人流落街头了！”
越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眼前的顾意并不是真正的顾意。他只是在这段回忆中扮演的一个角色！
他对罗垣的感情，也绝对不能以原本的顾意和骆驼为参考了。
按这个顾意的说法，罗垣显然是他们的王。那么，他们难道不是应该想尽办法保护他不受任何危险吗？
可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做。
丧失记忆的罗垣出现在“有间酒吧”的那天晚上，除了穿在身上的朴素衣物，其他什么都没有。
把一个对自己一无所知的人就这样弃置在街头，怎么想都一定会有危险找上门吧？
只不过，罗垣不是普通人。他是龙王。
他不怕遇到危险。即便被人袭击、被人伤害，他也不会轻易死去。
听起来除了方老板家的人，普通人就算对他造成极严重的伤害，他也不会死。无论那些伤痛让他多么痛苦，他都还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的。
如果伤势过重，本能自然会促使他去袭击人类，吸收人类的精气化为己用，用来治愈自身的伤势——就像那晚在后街发生的那样。
在罗垣的认知中，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龙王。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人。但在袭击了人类后，他开始转变了想法，觉得自己是一种死不了，会吃人的怪物。
如果一切没有出现意外的话，暴露了自己异常之处的罗垣，应该会被人类社会所排斥，受到伤害和无尽的追杀，最后被人类追杀至走投无路的他，最终只能回到龙族一早便为他安排好的道路……
龙族大概也是这么计划的，所以放心大胆地将他们的王放了出来。准备等他吃尽了苦头之后，再以一种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从此都依照他们的想法行事。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罗垣还没有遭遇到大规模的人类排斥，就先被方老板发现了端倪。
而好巧不巧的，方老板恰好又是唯一一个能给龙王带来致命伤害的屠龙者——方家的传人。
想来，罗垣身后的龙族得知他们的龙王竟阴差阳错来到了方家人的身边，当时心中也是惊愕不已的吧？
眼见原计划是行不通了，那就只能在情况变得更糟以前，派人来把龙王回收走——这大约就是顾意此行的真正来意了。
想明白各中关节，越凌觉得自己心神稍定，便朗声道：“我绝不会让你带走罗垣的。你带走他，不过是想利用他来复兴龙族，逼迫他与人类为敌。可事实上，他自己并不想这样做。
他在你们眼中只是个工具。身为他的朋友，我不会让他落入你们手中！”
“哦？”顾意冷笑，“所以你要帮那个姓方的，把他留下来吗？他要真留下来了，等着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哦！方家背后的那些垃圾玩意儿，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然而顾意这边还没和越凌争出个胜负，罗垣却重重地甩开了顾意的手，后退了两步。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哪怕必须死，我也不想余生都靠吃人才能活下去！如果找不出其他解决办法，那我就只有用自己的性命向那些枉死的人赔罪一条道可以走了！”
确实是那些人袭击他在先，但他们罪不至死——至少，按法律法规来判，他们也不应该全员死刑。
他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夺走了他们的性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哪怕再怎样用本能来掩饰，也无法改变他就是一个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的，会吃人的怪物。
“你是龙王。”顾意认真地看着他，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你和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就是为了侍奉神龙才存在的。成为龙王的贡品，化作王生命的一部分，那是他们的荣幸。
人类自诩已经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他们可以毫无负担地吃鸡鸭，吃牛羊，他们圈养动物，种植植物，不都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么？我们龙族明明更高贵！不过是向人族索要几个贡品罢了，怎么就不行了？
人类从我们这里得到了庇护，却又背信弃义地不想付出约定好的代价！单方面撕毁盟约的明明就是他们，却让我们被逼得几乎灭族……凭什么？！
你是我们的王，可你今天却站在这儿告诉我，你想为那区区几个凡人的性命，要以自己的性命相赔？
这简直可笑！你只想着要为人类赎罪，有想过我们龙族么？！人类要活，难道我们龙族就应该死绝么？”
“我……”罗垣怔愣住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事……但我知道，在我眼中，他们与我是平等的，我们都是生命。我没有资格褫夺他人的性命！
你说的种族复兴什么的，我不想掺和……我就只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太太平平地活下去。如果真的做不到……那我也不希望自己的生存是建立在践踏他人生命的基础之上！”
越凌点了点头。
也许在顾意眼中，人类之于龙族，就像是鸡牛羊之于人类，不过是食物链的上下级关系，就算龙吃了人，也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但事实上，这两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要是哪天鸡牛羊真的都会行走说话，穿衣写字，也有自己的伦理体系，有感情有内涵……那只怕人类也会下不去嘴的。
而植物根本连生命形式都与动物不可同日而语，这根本就不是能相提并论的事情。
方晴也冲了过来，一把扶住罗垣的胳膊，将他护在自己身后，冲着顾意坚定地道：“罗垣哥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他被人杀死的！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他不需要吃人也能活下去的办法！”
顾意倒也不再坚持，只是朝方晴冷笑：“哦？你真这么想？那行啊，你就继续把他留在身边好了。方家的女儿和龙王……呵呵，我倒还真想看看，这出好戏要怎么收场！
最后是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本能把你给吃了，还是你们方家出手把他给彻底消灭了……我还真是好奇啊！
罗垣，我话还是放在这儿——你就是龙族的王，今生今世绝不会改变！终有一日，你会主动要求回到龙族的！”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再次跃出门去，消失在阳光之中。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去拦截顾意，他走得相当轻松。
方晴等人都巴不得他离得越远越好，而唯一有可能出手拦截的方老板，又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陷入了深深的犹豫，自始至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顾意才一离开，罗垣便整个人宛如脱力一般地瘫倒在地。
“罗垣？罗垣！你没事吧？！”方晴急得不行，冲上去就想要扶起他，却被罗垣大声喝止了。
“你不要过来！”罗垣喘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不想伤害你。”
方晴还想上前，却被方老板拉住了：“听他的。他在跟自己的本能斗争，你就不要再给他增加压力了。”
罗垣现在的情况，就好比饿得快要死掉的人，眼前却摆了好几块香喷喷的烤牛排。那诱惑，简直了！
他现在完全依靠自己超强的意志力，让自己不能扑上去大嚼特嚼。但如果这时候，牛排还不自觉地自己一个劲地往他嘴前凑……只怕他的意志力再强悍，也很难坚持得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