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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亲手将那碗掺了剧毒的汤端给了他。”斐老夫人神色空洞地说着，“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在抱怨,说‘母亲这次的汤味道重了些’……是我的错,明明就是最后一次了……我应该认认真真地做一次他最喜欢的汤的……”
“祖母！”斐之仪听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他没想到现实远比他最可怕的猜想还要更加残忍。
“仪儿,你要记住……”斐老夫人扶起斐之仪,看着他的脸,郑重道,“你要记得，找到密函,交出密函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你祖母一个人。即便是将来陛下问你,你也必须这么说,明白吗？你嫡母对我们全家都有大恩，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斐之仪闻言,也郑重点头道：“祖母放心，孙儿明白，定不会连累母亲。”
斐之仪聪慧早熟，自然知晓厉害。斐老夫人选择将密函主动上交朝廷的举动，固然是为斐家换来了一线生机,但是若让人知道,一开始发现密函的人并非斐老夫人，而是少夫人的话……那她的举动很明显就有知情不报包庇逆贼的嫌疑了……
所以，为了越凌着想,斐老夫人对外的时候，一直都是宣称找到密函的人是她自己。而越凌房里的那个机关暗格，斐老夫人也在出发之前便命人偷偷毁掉填平了……
“母亲……”越凌连忙上前扶住斐老夫人，神色颇为动容。
她没想到，在那样巨大的冲击之下，斐老夫人竟然还费心为她考虑了这么多……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被皇帝猜忌。在她看来，只要她还是季丞相的女儿，皇帝即便对她有所怀疑，只要没抓住实质上的把柄，就不可能对她问罪。
从越凌的角度来说，她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些风险，只是她觉得即便承担这样的风险，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是斐老夫人却连这样细小的风险，都为她考虑到了。即便是在承受如此巨变，面临巨大痛苦的情况之下，她依然还在为别人考虑。
“芙蓉，你是个好孩子……”斐老夫人勉强的拍了拍越凌的手，接着说道，“其实……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当时……我真想就这么跟着之仪一起去了……养出这样的儿子……我这个老婆子，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呢……”
越凌与斐之仪闻言，连忙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斐老夫人摆摆手阻止了。
“别再说什么，不是我的错啦……”斐老夫人摇摇头道，“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无极的父亲走的早，是我把他一手带大。如今他做了错事，身为母亲的我……自然难辞其咎……”
“其实，我当时真的在想啊……就这么和无极一起走了也挺好的……”斐老夫人一面沉思，一面接着说道，“仪儿懂事，必不会像他父亲那般行差踏错；家中有芙蓉打理，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仪儿年轻虽小，但交给芙蓉你……我还是放心的。你一定会是一个比我更称职，更合格的母亲。仪儿有你，他的将来，我丝毫不会担心……”
“可是我又想啊……我不能那么自私……斐家已经拖累了你良多……芙蓉……你还这样年轻，我又怎么忍心，让你继续蹉跎下去呢……”斐老夫人紧紧握着越凌的手，真心诚意的说道，“能有你这样的好媳妇儿，是我老婆子这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是正因如此……我更不能害了你……芙蓉……你是这样的好孩子，你值得更好的未来，不该为了斐家耽搁一生……”
“母亲！不是这样的！”越凌扑进斐老夫人的怀里，哽咽道，“不是这样的……我一点都不好……您才是最好的母亲！”
面对斐老夫人的无私，越凌觉得非常愧疚。她根本就没有斐老夫人所说的那么好，若不是为了任务，她根本就不在乎斐无极造不造反……
会为斐家考虑，对斐之仪关照，这都是因为觉得自己的任务连累了斐家，因此想着尽自己所能做出些补偿而已。
斐家如今能够平安，全靠斐老夫人的决断与魄力。在这场变故之中，承受了全部痛苦和压力的，也是斐老夫人和斐之仪。而她，至始至终并没有做过什么值得他们如此感激的事情。斐老夫人如今的赞誉，她受之有愧……
斐老夫人没有再说话，她紧紧抱着越凌，眼中也不禁流下泪来。对于这个儿媳妇，她是真心喜欢，若不是儿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他们一家如今该是多么幸福和睦。然而这一切全都被自己儿子的愚蠢毁了……
斐之仪见状，反而擦干了眼泪，对着祖母和嫡母郑重地拜下，语气决然道：“祖母，母亲，我发誓，日后必会竭尽全力，尽我所能弥补父亲犯下的过错。必会重振斐家门楣，绝不辱没列祖列宗的名誉！”
“好好好！”斐老夫人闻言，一直痛苦绝望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笑意，“我就知道，我们仪儿是争气的孩子。我们斐家的男儿，上对得起皇天后土，下对得起黎民百姓。日后……祖母不指望你如何闻达显贵，但求你无愧于心，能够抬头挺胸的活着，做一个知晓忠孝廉耻的正义之人……”
越凌闻言，也在心中轻轻地笑了。她就知道，这对祖孙拥有无比坚强的内心，必定会度过这个难关。将来，他们只会更加坚定，再没有什么困难能击倒他们。
而斐之仪也必将成为一个正直勇敢，不输给先祖的优秀男儿。
“斐家的磨难已经结束了，而我们的战役才刚刚开始……”数日后，斐无极的葬礼终于结束了，越凌也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斜靠在自己房间的卧榻之上，越凌对3344这么说道。
“是啊，我们的目的，是改变原主的姐姐，原本的季月蓉不幸的命运。而这个计划等于根本还没有开始……”3344道。
越凌这个世界的任务，其实极难达成。季月蓉的身体被穿越女所控制，除非她自行放弃，否则无法夺回。
可是，若不是被逼到山穷水尽的绝境，穿越女也根本不可能放弃这个在她看来是上天赐给她的机会……
季月蓉如今面临的情况，其实和当初的越凌非常相似。她们同样都是被外来的穿越者顶替了身份。
这样因意外穿越而来的顶替者，其实是由于世界规则产生的漏洞出现的。他们不同于越凌和3344的主动穿越，他们是被动被世界规则的漏洞吸引而来。
从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自动成为了世界规则的一部分。所以，世界规则不会主动将他们剔除，反而会保护他们。这使得哪怕是像3344这样的系统，也没办法轻易将穿越者驱除。
想要将这样的外来者赶走，要么就要像越凌这样，积累大量的能量，在系统的帮助下强行驱逐。要么，就只能想办法让外来者逼入绝地，让他们主动放弃在这个世界的身体。
若仅仅只是将穿越女打落谷底，那倒还算简单。越凌自问，并不怕对上那种没脑子没心机的穿越女。
凭借越凌的心智谋算，想要对她施压，将她逼入绝境……这对越凌来说，根本算不得不是什么难题。
可问题是，一旦穿越女离开，原本的季月蓉就会回来承担一切。而原主，自然是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姐姐承受穿越女造成的悲惨命运的……
“这个计划的关键，就在于我必须拥有足以主宰季月蓉命运的权利。”越凌总结道，“无论是将她逼入绝境；还是在穿越女离开之后，立即将原本的季月蓉从不幸之中拯救出来……这都意味着，我不能再隐于幕后，煽动别人出手，而必须由我自己来完全掌控季月蓉的命运……”
“这……恐怕没那么简单吧……”3344道，“季月蓉现在的身份好歹也是皇子正妃，而三皇子又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皇子。她这样的身份地位，你要如何完全掌控呢？若是你等到斐无极造反成功，顺理成章的拥有了皇后之位那还容易一些。可如今这条路也被你自己给斩断了啊！”
有的时候3344真的很佩服宿主，明明是一些看起来并不难完成的任务。但是宿主就是有本事自己把任务难度再往上提几个档次。眼前明明放着捷径，但宿主死活就是不肯走……就连身为系统的它看着都觉得有些心累……
“嘛……小甜心，我虽然想要获得权势，但却并不想依靠男人呢……”越凌不以为然地答道，“依靠男人宠爱得到的权利，终究还是靠不住的。不信你看看季月蓉，这才成婚几个月啊！她的待遇可就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在斐无极的丧事期间，季月蓉曾经来拜访过。与其说是姐妹情深前来祭奠妹夫，还不如说是来打探消息的。毕竟斐无极虽然死了，但死因和细节却都和穿越女记忆中的小说情节有所偏差
穿越女自然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改变了剧情，结果造成蝴蝶效应，以至于产生了这样的偏差。于是便跑来试探越凌，意图问出些内幕来。
越凌当时正忙的很，也因为算错了斐老夫人的事情正意志消沉着。根本不耐烦应付她，于是便随口刺激了她几句。
“姐姐姐夫一贯恩爱的紧，这次怎么不见三皇子陪姐姐一起来？”
“听闻三皇子最近新纳了一个姓林的姬妾，貌美如花不说，还很会说笑话，每每都逗得三皇子开怀不已。最近我婆母心情不佳，姐姐不若下次带着这位林美人一起来，也让我家婆母宽解一二？”
“听说姐姐家里最近新添了人口呢！那位于侧妃新生下来小皇孙着实可爱！如今我是没有指望了，只是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外甥，小外甥女呀？”
如此三番几句话，季月蓉便拉下了脸色，拂袖离去了。毕竟在她看来，斐无极的死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这段剧情，在小说剧情中本来就是一笔带过的，细节略有偏差应该也无关紧要。
而她与三皇子之间的感情，再怎么说至少也远比小说里同一时期的季芙蓉要好。她如此屈尊降贵的来探望这个倒霉的原女主，没想打她竟然这么不领情。既然如此，她便没必要觉得愧疚了！（虽然原本就没有……）
看着季月蓉一步步走向颓势而不自知，越凌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同时把这一切当作失败案例教育她家的3344。
“小甜饼，你要知道，毕竟我们的任务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就没有重来的可能。我是不可能把这样的赌注全都压在男人的宠爱之上的。”越凌相当理智地分析道，“我可不想在关键时刻，因为某个男人某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结果导致我的任务失败……那样的话可就太糟心了！权利这个东西，最终还是要抓在自己手里才是最保险的。
“可是……宿主，这是个古代社会耶……女子既不能参军，也不能为官，抛头露面都很难……”3344有些费解地问道，“女子在这个时代想要独自生存下去都很难……除了依靠男人取得权势之外，我实在是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确实是这样没错。”越凌赞同道，“可是……正因为这里是古代社会，所以才会有更容易利用的地方……”
越凌所说的可以利用的地方，3344很快就知道了。因为就在不久之后，京城里开始有了一个奇怪的传言……
那便是关于季丞相家的二小姐，那位嫁给斐大将军，却在不久之后便成新寡的斐家少夫人，其实身具“天生凤命”的传言……
有些人听了，立即嗤之以鼻，说什么“天生凤命”，克夫命还差不多。你看那斐大将军，一直以来都好好的，这刚刚一娶妻，没过多久就因病而亡。这少夫人要真是天生凤命，还能刚嫁人就守寡？
也有些人反驳道，你又怎知不是？说不定就是因为斐少夫人命格太好，而斐大将军并非龙子，却偏偏娶了凤命之女。妻子命格太好，丈夫却压不住，这才导致斐大将军英年早逝的……
这样的传闻，若是在季芙蓉未出阁的时候传出来，定有人怀疑是季丞相处心积虑，想为女儿谋取后位造势；如果斐大将军此时还活着，那么必然就是斐将军有不臣之心，想找一个舆论的切入点。
偏偏如今季芙蓉早已出阁，季丞相本就另有一个嫁为皇子正妃的女儿；就连斐大将军也已经亡故……这时候再传出来这样的传言，反而多了几分真实性。
毕竟季芙蓉如今已是寡妇之身，将来即便改嫁，也不太可能成为某一个皇子的正妃。即便有这样的传闻，她成为一国皇后的可能也是性微乎其微，这反而降低了人们怀疑此事是人为造势的可能性。
只不过，这个世界比起一般的古代世界，其实还是多了那么一些超自然因素的。毕竟在越凌原本的世界里，可没有什么“天命”这种不科学的说法。就算有，那也只是民间传说封建迷信，并不具备官方承认的权威性。
但是在季芙蓉的这个世界，“天命”这个说法可是受到上至官方下至普通民众的普遍认可的。人们但凡干个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总要卜卦问命一番，上至朝廷下至百姓，大家基本上都认可这个步骤。
“可是……”3344听到这里，觉得颇为疑惑，“如果按照这个风俗习惯，那么原主在嫁人之前，不是也应该……嗯……看个命盘合个八字之类的？要是当初就合出来有问题，那不就压根不会出现眼下这个情况了？”
“季芙蓉和斐无极的八字当然没有问题啊，他们本来就是天命允许的夫妻。”越凌答道，“就算季芙蓉真是‘天生凤命’，那也不可能是嫁给谁都可以的。譬如说，要是让她嫁给一个贩夫走卒，泼皮乞丐呢？难道也能成为皇后吗？
总之，要是自己本身完全没有帝王的资质，那么就算娶了‘天命之女’也不可能成为皇帝。而斐无极明显是有这个资质的。所以他与季芙蓉的命盘，本来就是相合的。”
“可是……那‘天生凤命’？”3344还是不解，如果真的在成婚之前就知道季芙蓉是这个命格，那么且不说斐家敢不敢娶有这样命格的女子，至少季丞相那边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她嫁给斐无极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季芙蓉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啊！”越凌似笑非笑地答道，“在这个世界里，女人只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没有人会在意女人本身的命格是如何的。她们的命运，从来都只依从于她们的男人。
所以，需要考虑命格前途的，向来只有男人。而女人，只要看看是不是与她的男人命格相匹配就行了。像季芙蓉这般，身为女性，本身运势却强的压过配偶的……在这个世界里从来都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根本也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查看一个女人的命格。”
“原来如此……”3344终于懂了，“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古代封建社会，女性的存在，向来只是她们父亲或者丈夫的附属品，所以她们本身的命格如何根本无关紧要……可这却又是一个以季芙蓉为第一女主角的宫斗小说所形成的世界，所以，身为第一主角的她，命格却要强过包括她的夫婿在内的所有人……”
“正是如此。”越凌赞同道，“因为无关紧要，所以就算并不困难，可是一般人也根本不会想到要给女人相看一下命格。而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如此罕见，所以关于季芙蓉‘天生凤命’的传闻才会这么快传得人尽皆知。”
而正因为如此不可思议，所以这项消息的来源必须具备权威性。否则的话，所有听到消息的人都会直接嗤之以鼻，那这传闻自然也就传不下去了……
可这一次，传出这不可思议传闻的人，偏偏是恩义寺的主持方丈——京城所有高僧之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位。
原因无他，因为恩义寺，正是现任国师出身的地方。
是的，在这个丝毫不具备超自然现象的古代世界里，其实是有着一名“国师”，以及“国师府”这样的神职政府机构。
初到之时接收到这个信息，越凌还曾觉得颇为惊讶，但仔细想了想觉得也对，这里毕竟是一个科技水平相对不是很高的古代社会，人民群众又普遍相信‘运势’这样的玄学，有一些宗教信仰也很正常。
而统治者会利用这种信仰来加强自己的统治，那就更正常了……
简单来说，“国师府”这个机构，和越凌原本那个世界历史中的“钦天监”的功能差不多。主要负责天文历法的修订，然后在一些大型仪式场合和祭祀的时候会由国师出面主持。
除此之外，这个机构基本上就是一个吉祥物，虽然地位崇高，深受人民信赖，但是实际上却并没有任何实权。
虽说历代皇帝登基都要接受国师的承认与册封，但是从来也没听说过哪一代真有皇帝登基了，但国师拒不承认的情况发生。
历代的国师都是懂得明哲保身低调处事这个道理的，所以历代皇帝也都很乐意给予国师府超然的地位以及尊重。至少，在安抚民众情绪上面，国师府远比皇帝更加具有亲和力。
国师这样超凡脱俗的神仙人物，越凌自然是没机会接触到的。
就算在原主的记忆里，她也是在登上皇后之位以后，才在重要的仪式和祭典中与这位神秘的国师打过几次交道。绝大部分时间，国师都在国师府中深居简出，寻常人等闲可见不到他。
国师虽然见不着，国师的师父却是好见的。
恩义寺的住持空境大师，就是现任国师的师父。
当然，国师并不是僧侣，他虽然身为空境大师的弟子，但本身却并未出家。现任国师从小便是孤儿，被空境大师收养并教导多年，直至后来被前任国师发现，接入国师府中。
但他即便是成为了国师，却对这位曾经的恩师依旧尊重。这也造成了在京城众多寺庙当中，恩义寺的地位相当超然。
斐老夫人素来笃信佛法，一直以来都是恩义寺的常客。各种布施供奉香油钱从来不少，连带着身为她媳妇的越凌前往恩义寺的时候也颇受礼遇。
原身季芙蓉自然从来都没有卜卦问命的习惯，可越凌现在的毕竟身份不同了，一个婆母年迈远行，夫婿生死未卜的可怜女人……突然之间对求神拜佛产生兴趣，或者缠着主持多问一些不知道究竟是有用还是没用的内容，这也不是什么太过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空境大师不愧是位得道高僧，当时在越凌求他卜算命格的时候，他当场并未对卜算结果显露出任何一丝惊异之色，在之后的言语之中，也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给她。只让她诚心祈祷，安心等待便是。
毕竟那个时候，斐无极尚在人世，这个时候要是传出她的妻子拥有所谓的“天生凤命”，这可算不得什么好消息。若有个不好，所有相关的人只怕都要赔上性命。
然而到了斐无极的丧事尘埃落定之后，京城之中却不知不觉的流出了这样的传言。
越凌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这传言的来源只可能是来自于空境大师本人。虽然这也确实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只是就连她也想不通，空境大师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我拜托空境大师，由他之口传出这个消息的。”似乎是猜到了她的疑惑，在传言兴起之后没几天，季丞相便传了信，让越凌回娘家一趟。在季丞相的书房里，他对越凌老实承认，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老实说，空境大师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可真的吓了一大跳……”这几个月操劳，让季丞相看上去也老了很多。他如今正坐在书房内的太师椅上，面带无奈地说道。
斐无极谋逆一事对季丞相的影响也很大。斐无极的勾连密函上虽然没有他的名字，但他毕竟是斐无极正正经经的老丈人，若是皇帝怀疑他与斐无极有所勾结……其实也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但还算好，皇帝与他少时便已相识，几十年来交情甚笃，彼此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过了普通的君臣，自然不会怀疑他的忠诚。
非但如此，皇帝还将清除斐无极余党的任务交给了他。虽然一些主犯都由皇帝派出暗卫秘密处理了，但剩下的余党仍有很多。
这些人或贬斥或罢官，都需要季丞相来处理。甚至因为这件事无法摆上明面，他还需要找出各种各样合理的贬斥理由。为了处理好这一切，这几个月着实把他累的不轻。
好容易这些事情终于眼看着就要告一段落，空境大师却派人捎信给季丞相，让他有空定要来恩义寺走一趟，有要事相商。然后，一见面就给了他这么一个重磅消息。
斐无极还活着的时候，空境大师自然是将这件事压在心里藏得死死的，就连季芙蓉本人他都没有透露分毫。但是当听闻斐无极真的意外身故之后，他非但没有觉得安心，反而更加觉得心绪难安。于是在左思右想之后，他还是请来了季芙蓉的父亲，将一切合盘告知给了季丞相。
按照空境大师的说法，他担心正是由于并非皇族出身的斐无极，却娶了拥有“凤命”的季芙蓉，这才会遭至意外横死的下场。
虽然他也曾反复推算，结果都是显示：斐无极与季芙蓉的八字并不相克。
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季芙蓉这样的命格实属古今罕见，那么合八字的结果并不那么准确也说不定。
空境大师担心，若是季丞相不知道此事，接下来又将女儿许配给其他人家的话，说不定又会重蹈斐无极的覆辙。
可是季丞相却想得更多。他知道斐无极的真正死因是什么，他并不认为斐无极是因为娶了自己的女儿，配不上女儿的“凤命”，才意外横死的。
恰恰相反，若不是自己的女儿从中阻拦，意外发现了斐无极隐藏起来的密函，那么现在斐无极很可能都已经谋反了。而自己的女儿，最终也很可能真的会成为一国之后……
这个猜测，比自己的女儿可能嫁一个夫婿就死一个，更加让他觉得胆战心惊。
由一个女人影响一个国家的命运……这样的事情从古至今闻所未闻，可如今却偏偏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无论是空境大师的能力，还是自己所了解到的幕后隐情，都很清楚的告诉季丞相，这件看似匪夷所思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
“如果这件事先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那么接下来要被秘密解决掉的人，很可能就是你！”季丞相心有余悸地瞪着越凌，肃然道，“幸好……陛下并不知道发现密函的那个人是你，若是让陛下知道，一个女人真的可能有左右国运的能力，那么他必然不会容得下你。”
“所以……父亲便先一步将消息传了出去？”越凌所有所思地问道。
“是的。”季丞相承认道，“你命格的事情必然藏不住，即便空境大师肯替你隐瞒也没有用。陛下已经宣布，会将斐无极以国礼下葬，待到斐无极正式下葬之时，国师会到场。等国师见到你的时候，这一切就什么也瞒不住了。”
越凌心下了然，在原主的那一世里，最先看出原主命格的人也是国师。只是那时原主已是一国之后，拥有这般命格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人会去追根究底，究竟原主是因为自己的夫婿成为了皇帝，所以才拥有了这个命格，还是因为原主拥有这个命格，所以她的夫婿才会成为皇帝。
“这些日子，我让人在京成里造些了舆论。”季丞相接着道，“将说法引到你的命格奇特，不足以匹配帝王之位的人，娶了你便会像斐将军一般死于非命上。虽然如此一来，会于你将来的婚姻有碍，但是现如今，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季丞相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婆婆那里，我已经通了气，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必不会因此怪罪与你。只是……你日后若再想改嫁……便难了……”
越凌闻言，冲着季丞相盈盈拜下：“因女儿之故，使得父亲如此费心，已是天大的罪过。至于改嫁……女儿本就不敢奢求……”
“唉……”看着跪在眼前，年轻貌美如花似玉的女儿，季丞相也忍不住叹息道，“原本我想着，以你寡居之身，虽嫁不了什么特别出挑的人家，但是我们家的实力，也不需要你去联姻巩固些什么。
在你守寡的这几年里，我总能为你物色一个老实上进的进士举子。就连你婆母那里，我都已经说好了，她不反对你改嫁，甚至还说，要去斐老将军的旧故同僚那里打听打听，看看他们家里有没有人品端方的有为后生。毕竟就算三年之后，你也才不过十九岁，并不算误了花期……谁知道……唉……”
“不嫁人……那不是正好吗？”越凌抬起脸，眼中扬起真挚的微笑，“不嫁人，就可以一辈子待在家里，伺候爹爹，这不是正好？难道爹爹……还养不起我不成？”
“哼，就算我不肯养，你那婆母也愿意养着你一辈子！”季丞相终于神色渐缓，“我只是替你可惜！”
“不可惜，没什么可惜的。”越凌神色淡然地起身，为季丞相斟上一杯茶，道，“即便是重来一次，即便我早知道了自己的命格……比起当什么皇后，我依然宁可选择一辈子不嫁，承欢爹爹膝下。”
“只怕从今往后，你的婚事，就连我也做不得主了……”季丞相缓缓端起茶杯，叹息道。
“横竖我从此不嫁人便是，陛下难道还会插手我的婚事不成？”越凌问道。
“这……可说不准。”季丞相迟疑道，“既然此事已经人尽皆知，那么自然无人再敢娶你。碍于名声，陛下也不会再对你出手。可是这个无人敢娶，也仅仅只是限于普通人，那些皇子王孙可就不一定了。”
“这不可能吧？我是改嫁之身，如何能嫁给皇子？”越凌惊道。
“正妃自是不能，可是侧妃的话却并不是没有此例……”季丞相皱着眉头道，“其实这几天，五皇子和九皇子那里，都已经派人来我这里探过口风了。我自然是舍不得你当人妾室的。更何况，以你这个命格，无论嫁给那位皇子做侧妃，都必不见容于正妃娘娘。把你嫁过去，岂不是将你推入火坑。只是……却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想……”
“五皇子和九皇子……”越凌沉吟道，“他们这是迫不及待要把野心摆上台面了吗？”
贵妃所出的五皇子，与兰妃所出的九皇子，正是三皇子最大的竞争对手。贵妃娘娘家世不凡，在朝堂之上拥有颇大的势力；而兰妃这些年来又颇为得宠，接连为陛下添了好几位小皇子、小皇女。
三皇子虽然是先皇后所出的正宫嫡子，但因为先皇后早逝，娘家又人丁单薄，所以这些年来地位也算不得非常稳固。所以，早早为三皇子定下季丞相的嫡女，除了故人情谊之外，先皇后未必没有替儿子将来铺路的打算。
“其实……”季丞相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迟疑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不如考虑一下三皇子，毕竟三皇子正妃是你姐姐，她必不会容不下你……”
“父亲糊涂！”越凌闻言，顿时厉声道，“您怎不想想，如果我这命格是真的，而我又嫁给了三皇子，那么待到我命格应验之日，姐姐又该在哪里？姐姐自然是会好好待我，但我又怎么能害了姐姐！”
“是了，是为父糊涂了……”季丞相顿时惊醒过来，明白了其中利害。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总不能为了保全一个女儿，而害了另外一个女儿……
“父亲……其实您也不必过于忧心。”见季丞相听了进去，越凌又放缓了语气道，“横竖孩儿也还要守孝三年，而三年之后，谁知道又是个什么样的形势。大不了，孩儿找个庵堂，剃了头发做姑子去。就算陛下管得了我改嫁，难道还能管得了我出家不成！”
“胡闹！”季丞相闻言胡子都吹了起来，“好端端的出什么家！你爹我还没有死！还不至于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不出家的话，那就赖在家里让父亲养咯！”越凌伏在季丞相的膝上，一脸孺慕地看着他。
小女儿努力卖萌讨喜的样子，总算多多少少缓和了季丞相的心情。往好处想一想，自己毕竟没有儿子，如果女儿能够承欢膝下，那也不错。
“算了，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那你就不要改嫁了。”季丞相努力豁达了一把，自我安慰道，“无论是季家还是斐家，总不至于容不下你。我看斐家你那庶子还算不错，日后前程不可限量。他对你素来敬重，有他在，你总也不至于日后无靠。”
其实这个结局，早在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之前，就在季丞相的预算之中了。若是三年之后事情再无转机，估计枯守一生就是他这个女儿最后的结局了。作为父亲，他虽然心疼，但却也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看到这里的小伙伴~~有你们的支持，作者才能写到现在~~爱你们（づ￣3￣）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