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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凌倒不是不想跟方宇涵来个感人肺腑的久别重逢。只是她虽然清楚地看到方宇涵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但在那双眼睛里却并没有焦距。
想来，在这没有一丝光明的地方，方宇涵和谷中的那些魔兽一样，应该是无法视物的。
现在的他,大概就跟上个世界差不多——是个睁眼瞎。
“你是绛焱。”方宇涵语气笃定地回答。
真是难得,他这次倒是一开始就认对了人。越凌忍不住挑了挑眉。可惜她却不能马上承认。
在这个世界里没搞清楚的事情太多了,她还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一一确认。
更重要的是，越凌还记得阿斐告诉过她的话——灵启大陆有能够帮助方宇涵重铸肉身所需要的天材地宝。
眼下,方宇涵的魂魄就算收集齐全了,他也没有能够承载这魂魄的肉身了。
当初那个替绛焱仙尊重铸肉身的阵法，虽然对方宇涵这个主神级别的魂魄未必够用,但总体研究方向应该差不了多少。
再说了,难得能回到修仙世界,越凌还打算尽自己可能,多收集一些日后也许会用得着的奇珍法宝之类的呢！日后对付主神，说不定还能派的上用场！
……也许,在这个世界还藏着能让乾坤镜复原的希望也说不定。
在其他任何一个世界,她都敢拉了方宇涵就跑，唯独这个世界——不可以。
不能尽快离开，也就意味着她不能掉马。绝不能被天道发现她是个偷渡者！
所以,虽然方宇涵这次居然这么给力,第一时间就把她给认出来了，眼下却反而换成她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了。
越凌定了定心神,态度坚决地把自己的手腕从方宇涵的手中抽了出来。
“我是绛焱不错。可是,我并不认识你。”越凌的声音沉稳如水，不带半丝情绪波动。
“不认识我？怎么可能？”方宇涵立马皱紧了眉头，“你忘了？当初明明是你主动找上我的！
我承认,没能尽早帮你重铸肉身是我的错，你就算要生气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现在大家既然都已经死了，这些怨恨，你也该放下了吧？”
越凌一愣，随即，她忍不住放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越凌被方宇涵天真的反应逗得乐不可支。
她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的方宇涵也是她所经历过的世界里，最为单纯的一个。
当年，自己遇到他的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后来就一路跟着她修炼打怪升级，压根没机会接触到外界。
而今，他已经成长为了一名帅气的青年，但内里却依旧单纯如昔——竟然会以为他们现在都已经死了？
“你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么？”越凌愉悦地笑道。
怎么办，久违的天真版方宇涵，让她觉得好可爱。
方宇涵抿紧了嘴唇不说话了。
从越凌的反应里，他察觉到自己肯定说错了什么，但并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忍了好一会，他才犹疑地轻声问道：“难道……不是吗？这里一片漆黑，难道不是地府？”
“自然不是。”越凌遂意地拍了拍他的脸，临到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轻轻掐了一把，“就算你已经做好准备要死了，本座可还活得好好的，没想过要死呢！
顺便一提，本座确实不认识你。虽然不知道你是在何处听到的本座名讳，但要是你认为知道本座的名讳就能逃过一劫，那也未免太天真了些。”
方宇涵的眉头越皱越紧，唇也抿成了一直线。
他虽然什么都看不见，这人还故意用非常奇怪的语气说话，但他完全可以确定，身边的这个人肯定就是陪伴自己多年的绛焱仙尊。
但是……绛焱仙尊是没有实体的，也绝不可能离开乾坤镜空间。
他的脸上留下的余温却明明白白地证明了：她能够触碰到他。
深渊裂隙被封印的瞬间，乾坤镜就与绛焱仙尊的踪迹一齐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理说，她应该是灰飞烟灭了。
当时的封印阵法产生了无比强大的威力，位于阵眼的她，确实不可能还活着。
再后来他经历了雷劫，能力更强了……却再也感受不到她的灵魂波动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破碎虚空，去大千世界寻找她的灵魂归处。但不知为何，临到要行动的时候，他又无论如何都无法下定决心。
就好像——如果他就这么走了，就会失去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了一样。
当谢斐跑来和他说，重新恢复的魔神之境非常蹊跷，想要约他一同查看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也在怀疑，如果绛焱仙尊被封在深渊裂隙中，却尚未灰飞烟灭的话，那么——她会不会出现在深渊裂隙另一侧的魔界呢？
整个灵启大陆无一人对魔界有了解，连想要查些资料都不能。但方宇涵依旧义无反顾地下定了决心，进入了再度开启的魔神之境。
“你以为这里是哪？”越凌笑着逗他。
“这里……”方宇涵有些迟疑，“……莫非……是魔界？”
方宇涵还记得自己与谢斐找到了一个奇怪的阵法。他能判断出，这是一个类似传送的这阵法。然而当他们想办法修复了那个阵法之后，却发现始终无法开启。
方宇涵本以为这个阵法年代久远，早已无法使用了。但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阵法又突然被启动了。
他记得当值自己眼前一黑，便被吸入了阵法。
也不知这阵法究竟是什么人留下来的，力量无比强横。以他足以踏破虚空的实力，在阵法中竟也全无抵抗之力。
只是短短一瞬间，他浑身上下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紧接着，他便到了这个一片漆黑的地方。
当睁开双眼，却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瞎了。但他很快便察觉到自己的眼睛并没有出现问题，而是周围暗无天日，不见一丝光明。
然而在这无边黑暗里，他仍然迅速发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气息就出现在他的身侧。
——那是他的旅途同伴，他的修行导师，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拯救了世界，但却失去了她。
这个认知，差点让他绝望到想把整个世界就此毁去，为她陪葬。
若不是残存的理智提醒他：她本就是灵体，即便死去也有重生的机会，他说不定真会在巨大的绝望里那么做了……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但如果冒险就有可能重新见到她，那么再凶险的未知他也义无反顾，甚至甘之若饴。
所幸，老天听到了他的祈愿。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诡异的阵法中，但没想到恢复意识后，他却发现上天把她送回了自己身边。
越凌也隐隐猜到为什么方宇涵能认出她了。
永夜谷里没有一丝光线，除了像她这样出身成疑的人以外，其他人应该都无法在谷中看见任何东西。失去了视觉的影响，方宇涵就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觉。
他的直觉本就敏锐。在这个世界里，她曾经一度是以灵魂状态与他交流的。
也就是说，她在与他相处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没有任何虚假。
因此她现在虽然换了壳子，但因为方宇涵的视力也不起作用了，所以依靠直觉的他才能敏锐地察觉到她就是那个与他相伴了很久的人。
很可惜，她这一次偏偏不能与他相认了。
思索良久，越凌微叹了一口气：“这里确实是魔界。但你一个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清楚。”方宇涵的声音轻轻的，像羽毛划过水面，“大概是因为——你在这里。”
“……”
所以说，这种平日里正儿八经，压根不会说一句甜言蜜语的人，突如其来爆出一句情话才最致命！
越凌捂住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拼命压制自己飞速的心跳。同时由衷地庆幸方宇涵还好现在还看不见，要不然——她大概真演不下去了。
“总之，你一个人类突然出现在魔界，本座有责任要调查清楚。”
越凌好容易把自己的语气调回高冷的调调，恶狠狠地警告：“本座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给本座乖乖在这儿待着！等本座处理完事情再来拷问你！”
“好的。”方宇涵乖巧异常，口气听起来还很是愉悦。
“……”
如此配合的方宇涵，反而让准备好一肚子话要反驳他的越凌又一次接不上话了。
她只能拍着自己被萌到不行的小心脏，默默地走开。
“妈呀……”越凌只能偷偷冲3344抱怨，“这个世界的方宇涵也太坏了！一点都不别扭！还会打直球！还特别乖巧……这谁遭得住啊？”
“……宿主，你出息点行不？人家别扭时你要嫌弃，现在不别扭了你怎么还嫌弃啊？”
“我这不是……就有点不习惯嘛！”越凌道拍拍自己还在发烫的脸颊，“他以前脑子没坏掉的时候，也不这样啊！”
3344倒不意外：“他现在灵魂缺损，每片灵魂代表的本来就都是他性格的不同面。会有所偏差也是很正常的。不过，就算再不一样，他也都还是方宇涵呀。”
越凌啧了一声：“这我当然知道啊！但是就因为都知道，才会不习惯的嘛！明明都老夫老妻那么多年了，又要从头谈恋爱，感觉每次对象都还不太一样！我这小心肝哟……哪受得了这个……”
“请专注事业！不要只顾谈恋爱！”3344提醒道，“沉迷美色是不对的！”
“已经在干了！”越凌抗议，“而且美色个啥啊！虽然我在永夜谷是勉强还有那么点视力，但最多也就只够看到个轮廓的程度好吧！他的五官我都看不清楚，还哪有美色可言啊？”
“说得好像你不知道他原本长啥样似的。”3344冷哼了一声，“阿斐说了，方宇涵在经历了天劫后又脱胎换骨了一次，现在的样子跟他的本体极其相似，无限接近于上个世界国师的程度——嗯，可能还年轻一些，大约等同与少年版的国师大人吧。”
“真的？”越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少年版啊！她都没见过呢！
“宿主，口水收一收！说好的不沉溺美色的呢？”3344不用看都知道它家宿主现在是啥德行，吐槽半秒都没耽搁，一步到位。
“啊……说正事！说正事！我正在研究永夜谷这边的阵法呢！”越凌立马转移话题，“可视度太差了！我得多花些时间才能把这一带的情况给摸清楚。”
由于3344没来得及扫描这一带的地形就被阵法给传送走了，所以现在越凌不得不靠自己那微弱的视力来摸索了。
所幸这片区域的面积确实不大，越凌彻底摸排一遍也并没有花费多少工夫。
只是，她越查，眉头就皱得越紧。查完后，越凌也陷入了沉思。
虽然看不清楚全貌，但这里的地形确实让她觉得无比熟悉，应该……也曾出现在她的乾坤镜空间里。
这就十分微妙了。
要说绛焱仙尊曾经去过魔神之境的禁地，所以才复制出了环境相似的空间景象，那——为什么其中又会有一部分，与永夜谷的地形这般雷同呢？
难道——绛焱仙尊当年也曾到过永夜谷？
正当越凌认真思考此间关联的时候，从上方处，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巨响。
那声音有如千万道落雷同时想起，又像是万兽在耳边一同咆哮。
越凌只觉自己的耳朵被吵得发麻，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方宇涵却已经面色大变。
原本乖巧按越凌要求坐在地上没动的他，突然一个健步朝她冲了过来。他一把抓住越凌的腰肢，以极快的速度带着她闪到了靠着山壁的偏僻角落处。
越凌只觉得眼前身影猛地向自己压来，下一秒，她已经被死死护在了方宇涵怀中。
越凌身后是方宇涵有力的臂膀，身前则是他宽厚的胸膛。他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这股暌违已久的温暖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随即，她就听到周围响起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比骤雨更密集，比冰雹更沉重。其间更夹杂着无数魔兽的惨叫声。
就好像是在这一瞬间，有无数魔兽从天而降，塞满了整座山谷。
它们虽从高空坠落，但是并没有在落地时就死去。皮粗肉糙的它们似乎又没有被摔伤多少，反而很快又相互厮杀起来。
山谷里顿时充斥着满满的血腥味。
方宇涵牢牢将越凌护在自己怀中，紧紧压在山壁和自己之间，不让她受到丝毫波及。
越凌听到方宇涵在自己肩头发出了几声微不可闻的闷哼，知他必然受到了攻击，顿时心头大乱，伸手想要发动魔功，把魔兽先消灭了再说。
谁知，她的手才从方宇涵腋下向前伸，猛地从上空又射出一道强烈的光，直照得整个永夜谷比白昼更亮。
越凌没有防备，差点被这光刺瞎了双目。
可仅仅只是一瞬，峡谷再次陷入到彻底的黑暗中。
越凌好容易才适应这光线的骤然变化，等她再次能勉强看清周遭事物的时候，她惊奇地发现——刚刚几乎挤满整个峡谷的魔兽，现在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在光线与魔兽都凭空消失后，永夜谷上方传来一阵龙吟。
听起来这声音离得很远，且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迟了，不知道是jj除了问题还是电脑出了问题，之前死活发不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