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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出口就在前方,但方宇涵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有禁制。”
他伸出一指轻触前方，好似在触摸着一个看不见的屏障：“这里有结界——只能进不能出。”
越凌皱了皱眉，也伸了手指过去，却并未发现有任何阻挡。
“看样子,这里的禁制对你无效。”方宇涵微微挑眉。
越凌暗自思忖,看来,神族的禁制是针对所有非本族生物的。她这壳子虽然受到污染已经成了魔族，但本质上还是神族后裔——神族设下的禁制对她无效也无可厚非。
仔细想来,绛焱魔尊不就是从永夜谷出来的唯一一人么？
这么说来,绛焱仙尊的情况说不定也是如此……方宇涵当时要不是碰上魔神之境突然碎裂，说不定还真的出不去了。
越凌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无知者无畏啊~！她当时都干了些什么哟~！差一点就把个未来主神直接关在秘境里,再也出不去了……
“我带着你,应该就能出得去了。”越凌想了想,主动站到了方宇涵前面。
神族的禁制对自己的族人无效,那很有可能对“受族人承认的异族”也无效。毕竟，当初那个得了神族信任的白眼狼人族,后来也顺利离开了的。
越凌牵着方宇涵的手继续向前走。果然,两人完全不受阻碍地通过了禁制。
出口就在眼前。
越凌很想装个逼，以拉风酷炫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奈何实际情况不允许。
不管是方宇涵还是她，眼下的修为弱得不够班,连御个剑都有难度,哪里还有余力撑得出那排场？
既然高调不了，那不如就低调得彻底一点。
于是,越凌拉着方宇涵的手,两个人一步步从山谷里往外走。他们步态轻盈，神情淡然，好像只是去往山谷中散了个步,再一起准备回家吃晚饭似的。
无数道威力猛烈的攻击纷纷落到他们身侧，但就是没有任何一道能击中他们。
正在围攻永夜谷的魔族，压根就没想过能有人从谷中出得来。乍一见越凌他们这么悠闲地晃出来，都吃了一惊，不知不觉停下了手中的攻势。
当看到出来的人竟是魔尊大人，在场的人几乎个个瞳孔地震了。
一阵手忙脚乱的退让之后，几个领头的魔族率先反应了过来，纷纷开始行礼。后面的也赶紧跟着想要行礼。
但魔族们素来没有什么上尊下卑的传统，规矩也没几个会真的好好遵守。除了那几个领头的还似模似样，后面那礼都行得参差不齐不伦不类的。
为首的那名魔族则更是飞身扑上前来，跪到了越凌鞋尖前：“魔尊！您没事么？”
越凌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怎么，你很希望本座有事么——黑枭？”
带领众多魔族围攻永夜谷的首领，正是四魔王之一，如今在魔族的地位仅次于蓝舒的魔王——黑枭。
“属下不敢！”
黑枭立刻伏跪于地：“是蓝舒说，魔尊为了寻找突破深渊裂隙的办法，孤身冒险进了永夜谷。既然魔尊无法归来，我们就应填平永夜谷，替魔尊报仇！”
越凌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哦~~也对，要是你们的动作再快上那么一点，本座确实就‘无法归来’了。”
“属下惶恐！”
她的笑容让黑枭立刻回想起白鹏的下场，那雷霆手段让他吓得整个人背脊都湿透了。
黑枭的额头不停地往地上磕着，整个人颤若筛糠：“只因魔尊进入永夜谷已有三月未归，属下等以为……还以为……”
“以为本座已经遇害，再也回不来了。”越凌悠闲地替他把话说完了。她笑了笑，突然发现了问题：“等等——三个月？本座进入永夜谷已有三个月了么？”
“确实如此。”黑枭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她的脸色，小声地汇报着，“三个月前，蓝舒自永夜谷返回魔宫，说魔尊大人为了寻找打开深渊裂隙的关键，已经孤身前往永夜谷。从那时起，他就安排了人手，日夜守在谷外查探。
可是这些时日，永夜谷中始终没有传出过动静……所以、所以我们才会以为……”
“原来如此。”越凌点了点头。
看起来，永夜谷与魔神之境的情况差不多，时间的流速和外面都不一样。
这也难怪了——明明人族与魔族的战争是于数万年前就发生了，但绛焱姐妹的年龄却都还很年轻，想来也是这个缘故了。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你们了。”越凌轻轻踢了踢他，“起来吧。”
时间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之久，那魔族众人会以为毫无音讯的她已经死在了谷里，也是无可厚非的。
若真是这样，魔族围攻永夜谷，试图填平这儿的行为就不是想要弄死她，而是为了给她报仇无疑了。
虽说她确实差一点因他们的莽撞而被困死谷中，但实在也不好再为此事追究他们的责任了。
想到这儿，越凌挥了挥手，让黑枭身后跪成一片的魔族也起身了。
黑枭额头上隐隐泛着红，颇有些狼狈地爬起身站到一旁。
才站起来，他就看到了站在越凌身后的方宇涵——高大如他，越凌再往前挡也遮不住。
“魔尊，这是……”
黑枭犹豫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哦，这是本座此行的收获。”
越凌拍了拍方宇涵的肩膀：“开启深渊裂隙的关键，就着落在此人身上了。”
方宇涵配合地低下了头。
黑枭有些迟疑：“可是……魔尊，他……是人族吧？”
在魔族的字典里，所有的人族都是狡猾又卑劣的。
虽然魔族已有数万年不曾与人族接触过了，但这既定印象却没有发生过一丝半点的改变。
所有的魔族，打从出生开始就会听长辈诉说人族阴险狡诈的故事——大半还不是编的。
在他们看来，人族就是卑鄙的代名词。人族说出来的话，那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的。
而现在魔尊身边却跟着一名人族……
身为魔王的黑枭会不放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本座行事，还需要你来指指点点么？”越凌目光一凛，语气森然。
“属下不敢！”黑枭双腿一软，立马又跪了回去。
越凌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起来吧。动不动就跪，不知道的，还当本座怎么你了呢！”
要是3344还在这里，它一定会当场吐槽：“你上次吞了人家一半修为，人家至今还没补回来呢！你这还叫‘没怎么’人家吗？会怕你这不是肯定的么？”
总之，由于上次越凌在与白鹏决斗的时候给魔族留下的过于深刻的印象，所以眼下这群魔族看到她都是战战兢兢、毕恭毕敬的。
生怕她老人家一个不爽，就地大开杀戒呀！
要知道，他们可真是差一点就把魔尊大人给活埋了呀！虽说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历代魔尊又有哪个真是体贴入微善解人意的呢？
魔尊觉得不爽了，想要收拾他们，那还不是一二三的事？难道还真需要找个理由不成？
害！屁民难为啊！
越凌用自己的威信迅速摆平了在场的魔族。她决定带一名人族回魔宫，也没半个魔族敢废话一个字的。
等到了魔宫，越凌匆匆打发了黑枭，让他把蓝舒叫过来。
正在处理政务的蓝舒匆匆赶来，才踏进门，就听见越凌冷冽的声音响起。
“跪下！”
蓝舒一怔，双腿已经下意识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越凌斜倚在自己的软塌上，在她身后，方宇涵正贴心地为她捏着肩膀。
越凌一脸享受地眯起了双眼，端得是一副沉溺男色不可自拔的无道昏君模样。
然而她微眯的双眸里射出的寒光却一点也不客气。
“蓝舒，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越凌看了蓝舒一会，慢慢阖上了眼睛。
“属下知罪！”蓝舒额头贴地，姿态放得极低。
“知罪？”越凌冷笑出声，“哦？你倒来说说看，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呢？”
蓝舒语气诚恳地回道：“属下命黑枭带领魔族围攻永夜谷，差点坏了魔尊的大事。”
越凌微微一笑：“黑枭说，因本座进入永夜谷整整三月未归，所以你们觉得本座必是出了意外。为了给本座报仇，这才叫上大批人马，决意填平永夜谷——可有此事？”
“……确实如此。”蓝舒的声音轻了一度。
越凌放声大笑：“这话黑枭说了，本座也就听听了。可是你说……你真觉得本座也信？
蓝舒，本座临走前特地将统领魔族之权托付给你，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在这时候给本座拖后腿的？！”
“……是属下失职，还请魔尊恕罪！”
越凌冷笑：“失职？蓝舒啊蓝舒，本座怎么不记得你是这么急躁的人呢？只是三个月而已，你就急着要给本座收尸了？
当初本座闭关修炼，一年半载不露面那都是常事。怎么，那时怎么不见你三个月一到，就把本座连密室一起封了呢？！”
“……属下……属下……”蓝舒急出了一头冷汗，嚅嗫着还想分辩一二，却被越凌冷冷打断了。
“魔尊的位置坐起来不错吧？”
越凌的声音冷若冰霜：“至高无上的位置，可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得多了。坐起来也舒坦得多……不是吗？
可惜啊~只要有本座在的一天，你就永远出不了头。就算本座再也回不来了，你这个位置也还是坐得名不正言不顺的。”
“属下、属下不敢！”蓝舒已然汗湿了衣襟。
“不敢？本座看你敢得很！‘填平永夜谷’？这个主意真不错啊！”越凌厉声道，“如果本座已经死在了里面，此举正好可以证明此事，从此你就可以稳坐魔尊之位再无后顾之忧了；
若本座当时还未死……那么你这么一来，正好可以送本座一程呢！
你是吃准了他们只能从永夜谷外攻击，不会受到永夜谷阵法的压制；而本座被困在永夜谷里面，修为受到压制必然无从反抗，只能任凭宰割！！”
“属下绝无此意！”蓝舒抬起头，急切地分辩，“还望魔尊大人明鉴！”
“有没有此意，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越凌斜斜睨了他一眼，“没能看出你这番狼子野心，是本座走了眼，怪不得别人。
蓝舒，你应该很得意吧？本座将黑枭他们几个的功力都削去了一半，你什么都不必做，就能稳压他们三个一头。”
“属下对魔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蓝舒直起身子，语气坚定地大声道，“没能体察魔尊的意图是属下的失职，属下愿意接受惩罚！”
话音未落，蓝舒已经伸出一指，往自己身上连续重击了好几下。
只一瞬的工夫，就见他整个人瘫倒在地。竟是亲自动手，废去了自己一半功力。
“若属下对魔尊不忠，宁可一死！”
蓝舒趴在地上喘息着，嘴里还一字一句说着：“若魔尊还是信不过属下，便请下令处死属下吧！属下绝无怨言！”
越凌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话虽然说得很重，但并没有真心要处置蓝舒的意思。
没办法，谁让她身边无人可用呢？比起蓝舒，黑枭他们几个更让她放不下心。
她只是打算好好敲打蓝舒一番，让他不敢再这样擅作主张而已。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蓝舒竟会这般决绝。他竟然亲手将自己的功力废了一半！
他的功力本就不如黑枭他们三个深厚，是越凌强行折损了那三位的功力，才让蓝舒能稳坐四魔王中的第一把交椅。
他这样自损功力，等于亲手放弃了自己在四魔王中的优势地位。
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这行为也算得上是相当够诚意了。
蓝舒都这样表态了，越凌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除非她真打算就此杀了蓝舒，不然，这件事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越凌颇有些泄气地挥了挥手：“罢了，正值用人之际，本座也不想跟你计较。若你日后再有不轨举动，本座自会连这次的一起算上，治你的罪！”
蓝舒一脸感激地连连在地上叩头不止。
越凌实在无趣，只得先让他下去了。
蓝舒毕恭毕敬地退下了——全程，他连看都没看方宇涵一眼。
直到蓝舒的脚步声走远，方宇涵才慢慢开了口：“那个人……有问题。”
“怎么，你也看出来了？”越凌有些意外。
“在魔界，人类并不常见吧？”方宇涵不答反问。
越凌笑了：“何止不常见？数万年来，你大概是第一个出现在魔界的人类了。”
其实最开始，魔界与灵启大陆刚被彻底分开的时候，魔族和人族并没有分割得那么干净。在两边都还残存着少量对方的难民。
只是已经过去了数万年之久，在被数量悬殊的死敌围歼堵击下，这些本就数量极少的难民早就已经被屠杀殆尽了。
——尤其是人族。他们的寿命本就比魔族短太多了，身体又那么脆弱。
当年魔族被封闭在魔界不得越雷池半步，本就怒气冲天。在找不到反攻的方法后，他们转而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了同样被困在魔界的人类俘虏身上。
统共没几年，整个魔界就再也找不到一个活着的人类了。
“要是有一名魔族骤然出现在灵启大陆，那么哪怕是最淡定的长老也一定会大惊失色的。可是适才他看到我，却没有表示出半分惊讶，就好像我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儿一般。”
方宇涵停下了按摩的手，看着越凌。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