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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方宇涵的分析,越凌也直起了身子，咬唇思索了起来。
她早猜测到蓝舒必然有着属于自己的野心，但是这种野心于魔族来说正常到不需要怀疑，所以她并未多想。反正只要她还有办法能压制他们,就不怕他们会乱来。
但是,显然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身为外来者,她对魔族与人族之间的对立，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感受。
她所见到的魔族,大多数都与人族外形响动,所以，打从心底里,她始终不曾将这两个种族当做不同的生物来对待。
而方宇涵因为失去了本体记忆的缘故,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灵启大陆的原住民,反倒更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了。
“也许……蓝舒是从黑枭那儿得到了消息？所以已经提前知道我带了一名人类回来？”越凌猜测着。
但方宇涵却仍是摇头：“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应该对数万年不曾出现过的人类完全不好奇吧？若是我，如果在灵启大陆上突然看到魔族,再怎么说,也会想办法看上一两眼……但是他却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瞟过来。”
越凌皱起了眉头，她在原主的记忆中搜集线索：“蓝舒……他本就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至少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想过他会有其他心思。”
哪怕是现在,要不是方宇涵的直觉实在太准,她都不敢相信。
蓝舒一直以来，表现得都太真诚了。
就连刚才废去自己一半修为的举动,他都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得让越凌连制止的机会都没有。
就好像……对他来说不被魔尊误解才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
只不过,即便知道蓝舒并不可行，但越凌却也并未受到什么触动，经历过上个世界阿青的背叛之后,越凌也不愿意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要知道，当初阿青好歹还是她一手带大的，这样的人都能毫不犹豫地背叛她。而蓝舒的所谓忠心，越凌只是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的——自然更加当不得准。
“总之，你一定要小心他。”方宇涵提醒道。
越凌内心再如何惊涛骇浪，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我自有分寸。他们最多也只敢背地里耍些小动作罢了。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他们没这个本事造次的。”
这个自信，她还是有的。
魔族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是慕强。他们没有感情，只看强弱。
没有人会真心实意地去帮助他人。更没有人会真正服气一个与自己修为相差无几的人。
在这里，只有永远的强者，没有永远的亲近。
是她亲自杀死了一名魔王，又将另外三名魔王的修为统统折去一半，才在无形中给保有全部修为的蓝舒创造了机会。
当所有人都相信她不会再回来的时候，那三位魔王自然会倒向蓝舒。
——若她不在，蓝舒必然是下一任魔王的第一人选。
可是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蓝舒的修为骤降大半，再次回到了与黑枭他们同档次的位置，甚至还略有不如。
黑枭他们一旦知道了，肯定不会再臣服于他。
比起挑战不知深浅的越凌，他们更愿意把主要精力放在和彼此斗出个高低上。
毕竟，如果抢不到一把手的位置，那么魔界二把手的位置也是可以竞争一下的，不是吗？
“那个人心怀不轨，你却并不怎么太在意？是因为——他并不是你真正的心腹吗？”方宇涵见她默始终不作声，再度开口问道。
越凌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方宇涵倒也不急着讨她的答案，自顾自接着说道：“如此说来，你真正的心腹应该是陪你进了永夜谷，却因为机缘巧合，被我召唤去灵启大陆的那个人吗？
我注意到，不管是带兵围攻永夜谷的那个黑枭，亦或是这个蓝舒，他们似乎都并不知道那人的存在……想来，他才是你最后的底牌吧？”
越凌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微不可察的醋意，登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这个嘛……既然是我的心腹，那自然也是魔族。现在他去到灵启大陆那边，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方宇涵抿唇不语，半晌才无情地答道：“只不过是一名魔族而已，要是他们连这都个对付不了，那灵启大陆也不必救了。”
越凌挑起眉看他：“你不担心？你的同伴不是也在那边么？”
“不担心。”方宇涵坦然地答道，“那家伙没那么弱，不会轻易被干掉的……退一万步讲，以那家伙的性格，就算是真被你的人弄死了，想必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越凌简直想为灵启大陆那一端的阿斐掬一把同情泪了。
方宇涵这性格未免也太糟糕了些吧？
阿斐好歹也是帮了他很多忙，还肯与他一同勇闯神魔之境的小伙伴哎！眼下人家有可能会遇到危险，而他的态度——就这？！
虽然3344确实是不可能把阿斐怎么样啦~但方宇涵这也太不把人家当一回事了吧？！
难怪他跟主神闹翻的时候，除了520，系统总部那边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的！
这人缘哟！全是被他自己糟践完的！
越凌托腮看着他，好奇地问道：“你难道就不担心灵启大陆被魔族攻陷么？你也已经见识过魔族的实力了，要是深渊裂隙一旦开启了，人族一定不是魔族的对手。”
方宇涵神色淡漠：“深渊裂隙已经封印过一次了，已经给人族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了。要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成长，那任谁也不可能永远帮助他们的。”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深渊裂隙的存在未必是件好事。按照神族的记载，当年，魔族与人族的实力是在伯仲之间的，魔族最多不过略强些许，但也不至于就能对人族赶尽杀绝。
可是如今呢？有了深渊裂隙的保护，人族贪图安逸，怠于修炼，修为水准日趋下降，早已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了。反观魔族，在魔界恶劣的环境里，总体实力不降反升。
事到如今，人族早已完全不能当魔族的对手了。但是，如果此刻，他们所有人还愿意齐心协力，要应对任性散漫无团队意识的魔族，兴许还有一拼之力。
可若是深渊裂隙继续存在下去，只怕再过几万年，人族就要完全退化到连修炼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了。到那时，深渊裂隙要是再度被打开，人族就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越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确实……”越凌道，“深渊裂隙既是人为造成的，那就早晚会有被打碎的一天。当初人类的先祖也许确实只是想为自己的后代争取些和平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和平的岁月过得太久，反而会让人族完全忘记了潜藏的危机。
不但如此，他们还在自己内部又分化出‘道修’和‘魔修’相互争斗，却再不曾想起，灵启大陆的另一端还有个真正的‘魔族’才是他们最大的天敌。”
方宇涵也点了点头：“等下一次，大概再不会有这样一枚乾坤镜来帮他们封印深渊裂隙了。与其等到了那时再强迫他们面临灭亡的无解结局，还不如趁现在，一切还有挽救的可能，先打开深渊裂隙，让人族早早觉悟为好。”
“所以，你认为，现在正是打开深渊裂隙的好时机？”越凌问道。
“……也许。”方宇涵沉吟片刻，点头道，“这一路上，我见到了不少高级魔族。我能够感觉得到，他们的原本的修为极高，有些甚至并不亚于我。但是不知为何，他们好似都在近期受到了重创，修为下降得非常厉害。
如果说人族必须与魔族一战的话……无疑，眼下是唯一的机会。”
越凌暗自点头。
情况确实如同方宇涵所说，人族那边现在有方宇涵这个渡劫期高手。阿斐的壳子虽然修为稍弱些，但内里的灵魂却也是早就踏破虚空了的。综合起来，阿斐的实力也有渡劫期的境界。
而魔族这边四位魔王，原本虽有不亚于于人族渡劫期的实力，但因为越凌的“努力”，这四位魔王和绝大部分魔族高手都强制实力减半了。
再加上还有她这个歪屁股魔尊在……说不定眼下正是数万年来，人族与魔族实力最为接近的时刻。
“所以，你这位人族决意要帮助我们魔族开启深渊裂隙了么？”越凌思量定了，笑着问方宇涵。
方宇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定定地看着越凌：“这要看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我只是觉得，此刻就算深渊裂隙开启，对人族来说也未必就是死局——但是，不是死局，也不一定就有生机。
人族的实力终究是弱于魔族的，眼下的情况只不过是有一拼之力而已。但最终结果仍未可知。亦有可能是两败俱伤，共同走向灭亡。”
若实力一边倒，那么至少有一族能得保全。反而是在双方实力相差不大，却又都想拼死一战的情况下，最容易引发惨烈的全灭结局。
“哦，不过这与我没什么关系。”越凌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又不是神，哪能决定谁胜谁负，谁又肯定会走向灭亡呢？”
不过，越凌倒是通过方宇涵的这一番分析，猜到了一些天道的想法。
对每个小世界的天道来说，正确的历史前进道路，就是让本世界尽可能地发展得更好。
而这个灵启大陆上，魔族与人族的矛盾无法调和是注定的。
所以之前天道才会降下位面之子，不惜牺牲了神族也要铸成深渊裂隙，好把两族隔开——为的就是保证这两族能够延续下去。
但与此同时，它给了本就较弱的人类更为安逸的生活，给了坚韧的魔族更加残酷的生存环境。让被隔绝开来的两族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
人族在安逸的生活环境中繁衍生息，人数不断增加，文化的发展也更加蓬勃。相对的，他们对于力量的追求却淡薄了很多，所以修为才会一代不如一代。
而魔族则恰恰相反。他们的数量因恶劣的生存环境，并没有增加太多，文化较之数万年前也几乎没有任何进步可言。可是在这样近乎原始的文明状态下，却导致他们对力量的崇尚日驱狂热，诞生了数不胜数的高手。
在两族尚有可能相互争斗的实力时，天道用尽各种办法维护着深渊裂隙的稳固。
绛焱仙尊会与乾坤镜一同流落到灵启大陆上，很难讲其中到底有没有天道的安排。
可是，深渊裂隙的封印终有一日会消失的。
等到数万年后，魔族与人族的实力差距被越拉越大时，深渊裂隙再被打开，魔族到达灵启大陆便会如入无人之境——那时的人族只怕已是全无反抗之力，只能任对手宰割。
无论人族的下场是怎样的，魔族却一定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全。
对整个世界来说，这确实是最好的结局。
“……确实像是主神和天道干得出来的事啊！”越凌苦笑着叹了口气，“再鲜活的生命，在它们眼中也只不过是一组组数据而已。”
既然是数据，就可以计算因果得失；既然是数据，那么抹杀掉它们，也不会产生丝毫心疼不忍之类的情绪。
“人族想来是不想开启深渊裂隙的吧？”越凌笑了笑，“哪怕是多一天也好，他们只想要好好活下去吧？千万年之后的未来，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了。要为那么久远的子孙后代牺牲自己当下的平静生活……我想，绝大多数人族都并没有这种觉悟。”
“确实如此。”方宇涵坦诚道，“他们宁可当做危机不存在，只想拼命护住深渊裂隙的封印——哪怕多一刻也好。”
“并且，我们也无法知晓未来的人族将会如何思考。”越凌平静地说着，“说不定，他们在得知了魔界与魔族的存在后，愿意放下道修和魔修的内部矛盾，同心同力共同发展呢？若他们重拾起祖先们修炼的劲来，再次拥有与魔族一战的实力，也未可知啊！”
“虽然渺茫，但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方宇涵同意。
眼下的人族，内斗相当严重。不必说魔修和道修间的隔阂，就连同为道修的各门各派都有自家独藏的秘籍功法，极少有愿意拿出来与别家交流共享的。
若是他们愿意放下芥蒂，一同努力，未必就真的完全没有希望。
越凌点了点头，也下定了决心：“我想，我大概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无论你做出的决定为何，我都会陪着你，支持你，尽我所能的帮你。”方宇涵神色温柔地看着她道。
“虽然我很想说谢谢，我很感动之类的……”越凌颇煞风景地挠了挠鬓角，“但是在魔界……你恐怕真帮不上我什么。
魔界的环境本就不利于人族的生存，以你目前的伤势严重程度，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比起陪我，你不如想想办法，看如何能恢复实力才比较重要吧？”
“这倒也是。”方宇涵气定神闲，一点也没有被她的话打击到，“我确实得尽快恢复实力，这样才能更好地帮上你的忙，免得你再去找别人。”
“……”
越凌简直无语。方宇涵这是真的把3344当成假想敌了吧？
也不知道等他将来恢复了记忆，要回想起自己竟跟一颗棉花糖吃了这么久的醋，会不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