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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完史敬存,李克用也没拔马槊,任由它插在尸体上,然后走到那剩下的十四名小酋面前。
这十四个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腿肚子都在打转,再无此前的强硬。
见到李克用走来,他们“扑通”、“扑通”地全...
李克用缓缓抽出马槊,鲜血顺着槊锋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转瞬蒸腾成一缕腥气。他没有看地上的尸体,只是将槊尖朝天,任血珠滑落如雨。战马在他身下微微喘息,鼻孔喷出白雾般的热气,仿佛也感知到了主人体内那股尚未平息的杀意。
全场依旧死寂。
一千多名沙陀武士,无论是鸦儿军亲从,还是萨葛、安庆诸部的将士,皆低垂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们不是惧怕死亡??草原男儿向来视死如归??而是被一种更深层的东西震慑住了:那是对绝对力量的敬畏,对不可违逆之威严的臣服。
李克用独眼扫过人群,目光如刀,割裂每一寸空气。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还有谁?”
三字出口,竟似雷霆炸裂。
无人应答。
风吹动营帐边角,卷起几片尘土,像亡魂在逃窜。那十七名曾与安万金、史敬存并肩而立的小帅,此刻一个个面如死灰,跪倒在地,额头触沙,不敢抬头。
李克用冷笑一声,将马槊重重顿在地上,震起一圈尘烟。
“你们这些人,嘴上说要换酋帅,要我退位让贤……可真到了生死关头,谁敢上前一步?”他声音渐冷,“你们骂我瞎了眼,成了废人?可你们呢?心早废了!胆早烂了!还配谈什么沙陀未来?”
他猛地抬手,指向那些跪伏之人:“今日若非念及同族之情,我一人杀尽尔等,也不过是屠狗罢了!但我不杀,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因为??”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还活着!我就算只剩一只眼,一条命,也能镇得住这十万沙陀子民!”
话音落下,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骑飞驰而来,尘土飞扬,骑士披甲带箭,显然是从前线疾奔至此。那人身形瘦削,却是李克用手下最擅奔袭的斥候校尉??康君立。
康君立冲至场中,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大王!东线急报!赵怀安已夺东渭桥,正率五千步骑西进,前锋距我主营不过六十里!其军中打着‘复兴唐室’旗号,沿途招揽流民,裹挟百姓,势如烈火!”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原本凝滞的气氛瞬间炸开。有人惊呼,有人怒骂,更有萨葛残部暗自窃喜??他们本就对李克用不满,如今外敌压境,正是动摇其权威的最佳时机。
然而,还未等任何一人开口,李克用已纵马而出,直逼康君立面前,俯视着他,冷冷问道:“赵怀安带了多少兵?粮草如何?可有后援?”
康君立低头答道:“据细作回报,其所部多为新募之众,真正战兵不过三千,余者皆是流寇杂役。粮草靠劫掠维持,未见朝廷接济。至于后援……目前尚无动静。”
李克用闻言,嘴角竟勾起一丝笑意。
他缓缓环顾四周,眼中寒光四射:“你们听见了吗?一个靠着抢粮吃饭、拉拢饥民的跳梁小丑,也敢妄言夺我通长安之路?他也配称‘复兴唐室’?”
他猛然拔出腰间佩刀,高举于天,厉声道:“我李克用纵横代北二十载,斩黄巢于陈州,破秦宗权于许州,连朱温都不敢正面相抗!如今一个无名鼠辈,竟敢在我眼皮底下猖狂?”
鸦儿军将士齐声怒吼:“杀!杀!杀!”
声浪如潮,直冲云霄。
李克用勒马转身,目光落在仍跪在地上的十七人身上:“你们刚才不是说我废了吗?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随我出征,亲手砍下赵怀安的头颅,证明你们还有资格做沙陀战士!若不愿去……”他冷笑,“那就留下守营,替我照看这些懦弱的妇人!”
十七人互视一眼,终于有人颤声道:“愿随大王出征!”
接着,第二人、第三人……纷纷叩首请战。
李克用不再多言,只挥刀下令:“整军!备马!一个时辰内,全军开拔!我要让赵怀安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铁骑压境!”
……
半个时辰后,沙陀大军已在营外列阵。
一万五千精锐骑兵集结完毕,鸦儿军居中,左右翼分别为萨葛、安庆残部及契?、吐谷浑诸胡部。黑压压的人马如乌云蔽日,铁蹄踏地,震动山野。
李克用一身玄甲,头戴狼骨冠,独眼映着夕阳余晖,宛如地狱归来的战神。他立于高坡之上,望着前方滚滚烟尘,心中却异常清明。
他知道,赵怀安此举绝非偶然。
此人原是河东一小吏,因得罪上司被贬至边陲,后投奔朝廷招募义军以抗乱贼,竟凭几分机敏与口才,在短短数月内聚众数千,打出“清君侧、复社稷”的旗号。表面看是忠臣义士,实则野心昭然??他选在此时夺取东渭桥,分明是要抢在各路藩镇之前进入长安,挟天子以令诸侯!
而自己若不能迅速击溃此人,不仅通往长安的道路将被截断,更会落下个“坐视国贼横行”的罪名。届时,哪怕手中握有十万铁骑,也将失去道义之名。
“道义……”李克用低声喃喃,忽然笑了,“老子打了一辈子仗,什么时候讲过道义?可如今,竟也要为这个东西拼命了。”
身后,李存孝策马上前,抱拳道:“义父,儿愿为先锋,取赵怀安首级献于帐前!”
李克用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这个义子天生神力,勇冠三军,曾一人持双锤破敌阵八百步,连朱温麾下第一猛将葛从周都被他打得弃甲而逃。但他太过桀骜,行事狠辣无情,若非自己压制,早已酿成大祸。
“你去可以。”李克用沉声道,“但我有三令:一不得滥杀平民;二不得焚毁村舍;三,活捉赵怀安,我要亲自审问。”
李存孝皱眉:“为何要留他性命?一刀杀了干净!”
“因为他背后有人。”李克用眯起独眼,“能让他在这个时候冒头,还能拿到兵权、粮草、旗帜……绝非寻常人物。我怀疑,朝中有奸臣与他勾结,意图搅乱局势,好从中渔利。”
李存孝恍然,随即咧嘴一笑:“明白了,义父是要顺藤摸瓜。”
“聪明。”李克用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带着你的‘飞熊营’,给我狠狠地打!但记住??你是我的儿子,不是野兽。”
李存孝重重点头,调转马头,率领三千精骑如洪流般奔涌而出,卷起漫天黄沙。
主力大军随后跟进,李克用亲率中军压阵。行军途中,忽有亲卫来报:“大王,李克修求见,在营外跪了半个时辰了。”
李克用眉头微皱,沉默片刻,终道:“带他来。”
不多时,李克修踉跄而来,衣衫凌乱,脸上犹带泪痕。他扑通跪下,哽咽道:“大兄……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听信谗言,不该挑拨离间……可我真的没有害你之心啊!我只是……只是怕你伤重难愈,沙陀群龙无首,才一时糊涂……”
李克用静静看着他,良久不语。
这位弟弟一向文弱,不善征战,却擅长谋略与安抚诸部,在军中颇有声望。若非今日之事牵涉太大,他本不愿如此羞辱于他。
“你知道我为何当众揭穿你?”李克用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李克修摇头。
“因为我需要所有人看清一件事??”李克用缓缓道,“在这支军队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的声音!若有第二个,哪怕出自亲弟之口,我也要把它碾碎!”
李克修浑身颤抖,泪水直流。
“但你毕竟姓李。”李克用叹了口气,“起来吧。我不杀你,也不废你。从今往后,你负责督运粮草、安抚降部,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李克修连连叩首:“谢大兄不杀之恩!必效死命!”
李克用不再看他,抬头望向前方苍茫大地。
夜色渐临,星河初现。
大军疾行一夜,次日凌晨抵达东渭桥以东三十里处。斥候回报:赵怀安已于昨夜进驻桥西小镇,分兵把守桥梁两端,并派人在附近村落强征民夫修筑壁垒,似欲长期固守。
李克用闻讯冷笑:“他想守?好啊,我就让他尝尝什么叫‘攻如烈火’!”
当即下令,全军隐蔽待命,待黄昏时分发起总攻。
午后,李存孝率飞熊营悄然逼近敌军左翼防线。此处地势低洼,密林丛生,正是突袭良机。李存孝亲自带队,五百死士披重甲、持短斧,匍匐前进,直至距敌哨岗不足二十步。
一声令下,飞熊营骤然暴起!
斧光闪处,守军头颅纷飞。不到半盏茶工夫,左翼阵地已被彻底摧毁。紧接着,主力骑兵趁势冲锋,铁蹄踏破木栅,长槊贯穿敌阵。
赵怀安闻变大惊,仓促组织反击,命副将率两千步兵迎战。然其军多为新募之众,未经训练,面对沙陀铁骑如狼入羊群,顷刻崩溃。
战场上,李克用亲自执旗指挥,每一道命令皆精准无比。他虽目损一目,然战场直觉愈发敏锐,竟能凭借风声、马蹄节奏判断敌军动向。
激战至酉时,赵怀安全线溃败,残部退守东渭桥头,试图凭桥死守。
李克用却不急于进攻,反而命人架起数十张强弩,封锁桥面,又令工兵拖来干柴、油罐,准备火攻。
当夜,月黑风高。
李克用亲率五百精锐,绕至桥南上游,借芦苇掩护潜渡渭水,悄然迂回到赵怀安后方。
三更时分,信号火箭冲天而起!
前后夹击,火势燎原!
赵怀安腹背受敌,军心彻底瓦解。部将相继投降,亲兵拼死护主突围,却被李存孝一锤拦腰砸碎盾牌,当场生擒。
黎明时分,战火渐熄。
东渭桥头,尸横遍野,血染流水。
李克用立于桥中央,脚下踩着破碎的“复兴唐室”大旗。李存孝押着五花大绑的赵怀安上前,一脚将其踹跪在地。
赵怀安披发垢面,满脸血污,却仍昂首不屈:“李克用!你不过一介蛮夷,有何资格染指长安?我乃奉旨讨逆,顺应天命!你杀我一人无妨,天下自有公论!”
李克用蹲下身,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冷冷道:“公论?你说的是哪个朝廷给你的旨意?兵从何来?钱从何处?是谁告诉你,我可以被轻易取代?”
赵怀安咬牙不语。
李克用轻笑一声:“你不说是吧?没关系,我会让你说的。带下去,好好‘招待’他。”
亲兵立刻上前,将赵怀安拖走。
李克用站起身,望向西方??那里,长安的方向,晨雾弥漫,隐约可见终南山轮廓。
他喃喃道:“长安……我来了。”
这时,康君立匆匆赶来:“大王,长安城内传来密信??宰相崔胤密约我军入京‘共扶社稷’,言称皇帝日夜盼我勤王之师!”
李克用闻言,久久未语。
良久,他仰天长笑:“崔胤?那个墙头草?他也配和我谈合作?”
笑声渐歇,他眼神陡然转厉:“传令三军??休整三日,然后,全军西进!我要让整个长安城,都听见我的马蹄声!”
风起,旌旗猎猎。
沙陀大军如黑潮涌动,朝着帝国的心脏,缓缓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