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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民政局走出来站在门口等车的时候，苏黎世的律师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走上前来，忍不住开口，问道：“虽然很冒昧，毕竟我这样问您很怪，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您后来又把协议给签了呢？”
任谁都不会在自己坚持了那么久要改协议书之后，突然间就回心转意的，但是我却这么做了，所以这个律师才会觉得困惑的吧。
另外他也可能只是想让我承认我本来就是贪慕虚荣之人，所以才会假装推脱的说要将协议的内容和条目进行更改，实际上心里比谁都不愿意那么做。
“苏氏集团是苏黎世的心血，握着苏黎世名下一半的股份，会让我觉得我跟他之间还没有隔得太远。”我握紧了手里面刚办出来的离婚证，对着那个律师浅浅的笑了下，道：“我知道，他在拼命的维持着我们之间的联系，我知道的……”
握着苏黎世名下一半的股份，拥有跟苏黎世对等的地位，不仅仅是因为苏黎世想让我过得更好，更多的是为了以后的见面。
握有一半的股份，这就意味着股东大会，我一定是第一个被邀请必须到场的人，到时候，能见到的人之中，必然会有苏黎世的身影。
所以，我签了。
那律师还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看我这一脸释然的样子，也不好在说些什么了，只能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便拿着属于苏黎世的那本离婚证离开了。
那天下午，我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曾经熟悉的街角巷尾，看着稀稀落落的人群，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景物，脑海里面过电影似的想着我跟苏黎世走过的这些年。
相识八年半的时光里面，有五年是对彼此的空白，三年的恩爱，半年的婚姻生活，曾经无数次有着无数次美好许诺的爱情，此时却……
以离婚收场，遗憾吗？后悔吗？
或许，是有点。
我突然想打个电话，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即便烫金的离婚证还被我握在手里。
哪怕是什么也不说，哪怕什么也不做，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呼吸也好。
我掏遍了全身，才想起来，之前的手机早就被苏黎世给丢出了车窗外面，摔得支离破碎了，现在没有手机，也没有任何可以通讯的东西。
“那个，先生，我能用用你的手机吗？我想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
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等车，我也没想太多就直接冲上去，张口就要借手机。
那人先是被我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随后才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我，皱眉道：“你这是跟你男朋友走散了？去警察局比较好吧。”
他可能误以为我是出来旅游，结果跟男朋友走散了的女孩子，一边摇着头犹豫着要不要给我手机，一边又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似乎在判断我的话是否可信。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又哭又笑的说道：“不了，我是跟我的男朋友走散了，但是警察局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那人大概觉得有点奇怪，却也还是信任的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我。
而我几乎是手指颤抖的输入了几个数字，然后呼吸紧张地等着电话那边的接通。
响了没有两声，电话被接通了。
“喂……”熟悉的声音，不是苏黎世的，而是琳达的。
我的手指僵了僵，声音也像是堵在了嗓子眼里面，发不出来。
苏黎世现在是跟琳达在一起吗？
就因为琳达的缘故，所以就连……
离婚这样天大的事情，苏黎世也只是留下我一个人跟律师搬离离婚手续？
酸涩的感觉充斥了全身，我吸了吸鼻子，对着电话那边刚要开口，对方就继续说道：“你是哪位？是顾小姐吗？”
这种瞬间就被人猜出身份的感觉真是不好！
“嗯，是我，苏黎世在哪里？”我闭了闭眼睛，安静的听着手机那边的声音，那边似乎有些嘈杂，有小推车的声音，还有因为疼痛难忍而发出的呻吟声。
我不禁心中有了一个疑问，那是在哪里……
“苏三少爷？他在……哎，苏三少爷！”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杂音，随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我竟然奇妙的觉得现在拿着手机的人是苏黎世。
“苏黎世，现在，再跟我说句话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我握着手机，声音迟缓的好像没有看到身后那个中年人一脸悔恨借给我手机的样子。
“……”电话那边依旧是沉默。
“没什么好说的吗？那我说给你听好不好？”因为久久没有听到苏黎世的回应，我握紧了手里抓着的手机，尽量保持着内心的镇定，轻轻地说道。
“……”依旧无声。
“你的胃不好，记得三餐备上小米粥；你的烟瘾不大，抽烟会让你变得麻木，所以答应我，别抽烟；你的爷爷体不好，记得多去看看他，陪陪他；苏家所有人都对你很在乎，记得回去苏家，他们很需要你；顾忆还小，记得……照顾好他，也多陪陪他。”
我把自己所能够想到的所有应该对苏黎世有所嘱咐的话给说了出来，我希望他记住，又希望他记不住，因为记住的话，他就可以照顾好自己，记不住的话，他就会想起来我的好，这样就再也无法忘记我了。
“……”苏黎世没说话。
“其实我觉得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的，可是为什么……现在我却什么都说不上来呢？”我说着话，眼泪却不断地在往下掉，一滴一滴的打在我的衣服上，氤氲了一圈又一圈。
“离婚协议书签好了？”苏黎世终于开口了，这是他自从接电话开始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嗓音沙哑，带着点隐忍。
“你的嗓子……”我刻意的忽略掉“离婚协议书”这几个字。
“没什么，只是有点上火。”对于我的困惑和疑问，苏黎世则轻描淡写的解释。
“……”我抿紧了唇瓣，没有说话。
“……”苏黎世也相应的没说话。
良久的无言，最终打破僵局的人还是苏黎世。
“挂电话吧，我要赶飞机了。”苏黎世的声音有些沉。
“赶飞机？你这是要准备……去哪里了？”我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胸口的地方却越发的疼痛了起来。
“嗯，爷爷醒了。”苏黎世迟疑了几秒钟之后回应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笑了开来，道：“嗯，知道了，那祝你一路顺风。”
“……”苏黎世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我的祝福。
“那我先挂了，这是借的其他人的手机，还要还的。”
话音刚落，还不等苏黎世回答，我便将电话给挂断了。
我挂电话的速度飞快，生怕苏黎世察觉到我想哭的样子和姿态！
我将手机还给那个中年男人，那人一副“你居然这么快就打完电话”了的见鬼表情，随后便飞速的打了车离开，生怕我再一次跟他借手机。
而我的脑海里面，却一直都回绕着一句话。
苏黎世要离开这里去看苏老爷子了，带着琳达一起去……
苏黎世走了，在我挂断电话之后，毫不犹豫的带着琳达一起走了。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确信，大概是因为那天，我真的赶到了机场，真的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提着行李箱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
那天，我终究是没忍住，目光不由自主的随着苏黎世的动作而动作。
他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目不斜视，连一个目光都没有落到我的身上，陌生的就像是没有看到我一般，又像是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路人甲，是一个毫无关联的人。
他的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步伐却依旧铿锵有力，沉稳如初，然后与我擦肩而过。
那短暂到要用毫秒来计算的时间，在这一刻却显得无比的漫长，漫长到连心痛都要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
心里突然有种这辈子最后一次看着这个人的感觉，有点酸涩，有点胸闷。
却也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那个人走远，再不能伸出手去拥抱。
我想之前的自己肯定没有想到，有一天站在机场这样恋恋不舍又心如刀绞的看着苏黎世走远的人会是我自己吧？我垂了垂眸子，看着自己的脚尖大约十秒之后，才像是幡然顿悟了一般，转过身，离开了。
苏黎世，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