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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砸在议事大厅里每一个人的心头。
尤其是那些跟着齐渊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将们，一个个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他们不怀疑李琼的能力。
但镇北王，是他们心中屹立不倒的军魂。
李琼手捧着虎符，那冰冷的触感，却仿佛烫手山芋。
他上前一步，再次单膝跪地。
“王爷，属下年轻德薄，何以担此重任！”
“朔北不可一日无王爷，镇北军更不可一日无王爷您这面帅旗！”
“请王爷三思！”
李琼的声音，恳切至极。
这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齐渊看着他，并未让他起身。
老人家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开口。
“你的意思是，本王这个决定是错的？”
李琼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属下不敢！”
“不敢？”
齐渊的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弧度。
“那你告诉本王。”
“如果你是主帅，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再次聚焦在李琼身上。
这不只是一个问题。
这是镇北王，当着所有将领的面，对李琼的临阵考校！
若答不好，这虎符，他今天就拿不稳！
齐语嫣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李琼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的身形，却挺得笔直。
他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已在心中推演了千百遍。
“回王爷！”
“打！”
一个字，斩钉截铁。
大厅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一个字里蕴含的凛冽杀气，给震住了。
李琼的声音，继续响起，条理分明，清晰无比。
“趁王爷回归，我军士气大振！”
“趁蛮夷细作被我们肃清，敌军耳目闭塞！”
“趁阿古拉粮草不济，后方大乱！”
“更要趁着那个所谓的蛮夷公主萨仁尚未归位，群龙无首！”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
“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属下请命，即刻发动总攻！”
“三日之内，收复鹰嘴关！”
“十日之内，兵临朔北城下！”
“将阿古拉，彻底逐出我大齐疆土！”
一番话说完，整个大厅，针落可闻。
周虎和秦文等人，听得是热血沸沸，恨不得现在就抄起刀冲出去。
李显扬的独目之中，更是精光爆射，充满了赞赏。
然而，那些老将们，却是脸色大变。
王猛第一个站了出来，脸上满是焦急。
“不可！”
他对着齐渊一拱手，又看了一眼李琼，语气急切。
“王爷，李大人，万万不可啊！”
“我等刚刚脱险，将士们连日奔波，早已是人困马乏！”
“阿古拉虽然后方不稳，但其主力尚在，兵力依旧数倍于我等！”
“此时发动总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太过冒险了！”
另一名老将也跟着附和。
“是啊王爷，王猛将军说得对！”
“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喘息之机，应当固守蛇吻城，休养生息，徐图后计！”
“贸然出击，一旦有失，我等再也经不起一次败仗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那是被阿古拉追杀了数月，刻在骨子里的阴影。
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是啊，还是稳妥些好。”
“李大人少年英才，但此计，确实过于激进了。”
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新任主帅的第一道命令，就遭到了如此强烈的反对。
这帅印，如何能立得住？
齐语嫣担忧地望着李琼，却见他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
就在此时！
“够了！”
一声怒吼，如同晴天霹雳，在大厅内炸响。
是齐渊，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霍然起身。
一股恐怖的威压，从他那看似苍老的身躯里，轰然爆发。
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镇北王的雷霆之怒，吓得噤若寒蝉。
王猛等人，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齐渊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从王猛等人的脸上一一刮过。
“冒险？”他的声音，冰冷刺骨。
“你们告诉我，我镇北军，哪一次打仗，不是在冒险！”
“徐图后计？”
“你们想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阿古拉喘过气来，等到他们的援军抵达，等到我们好不容易提起来的这口气，又他娘的泄了下去吗！”
老王爷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那些老将的鼻子，破口大骂。
“一群废物！”
“被阿古拉追杀了几个月，把你们的胆子都给杀破了！”
“你们忘了镇北军的军魂是什么了吗！”
“你们忘了那些死在蛮夷刀下的袍泽兄弟了吗！”
王猛等人，被骂得是体无完肤，一个个跪在地上，头几乎要埋进地里。
“末将知罪！”
齐渊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转向李琼。
他眼中的怒火，化为了深深的赞许。
“李琼说的没错，兵法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要休整的时候，我们偏要打！”
“就要用雷霆万钧之势，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打得他闻风丧胆！”
“这才是我镇北军的打法！”
齐渊走到大厅中央，目光扫视全场，声音再次变得威严而洪亮。
“本王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但本王告诉你们，有李琼在这一仗我们必胜！”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本王也支持李琼的决定！”
“即刻，发动总攻！”
说完，他转身面对李琼，眼神中充满了绝对的信任。
“本王现在，以镇北王之名，正式委任你！”
“李琼！”
李琼抬起头，与他对视。
“为我朔北边军，征讨蛮夷大元帅！”
“总领三军，收复失地！”
“此战你可敢接令！”
李琼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双手高高举起，稳稳地托住那枚虎符。
这一次，他没有再推辞。
“末将李琼，接令！”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万钧之力，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他缓缓站起身。
手握虎符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李琼，是一把藏于鞘中的利剑。
那么此刻的他，便是已经出鞘的绝世神兵，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齐渊一眼。
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身后站着的，是整个朔北的希望。
他转过身，面对着大厅内所有的将领。
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被他目光所及之人，无论是周虎这样的心腹，还是王猛那样的老将，无不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传我帅令！”
李琼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属于主帅的威严与冷酷。
王猛等人浑身一颤，立刻单膝跪地。
“末将在！”
李琼看着跪在最前面的王猛，冷冷开口。
“王猛！”
“末将在！”
“命你率领本部三千亲卫，为左军，即刻出发，于明日拂晓前，必须赶到鹰嘴关西侧，给老子死死地钉在那里，不准放一个蛮夷过去！”
王猛猛地抬头，眼中没有了丝毫的犹豫，只剩下绝对的服从。
“末将，遵命！”
“周虎，秦文，陈伯！”
“末将在！”三人齐声应道。
“命你三人，统领玄甲骑与朔北城降兵，为中军主力，随我亲征！”
“目标鹰嘴关！”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末将遵命！”
一道道命令，从李琼的口中，清晰而迅速地发出。
没有一丝迟疑，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整个大厅之内，只剩下他冰冷果决的命令声，和将领们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声。
那些原本还心存疑虑的老将们，此刻心中只剩下震撼。
他们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而是一位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绝代名将！
当最后一道命令下达，李琼手持虎符，立于大厅中央。
以李显扬、王猛为首，底下所有将领，齐刷刷地俯身叩首。
冰冷的甲胄，与坚硬的地面，碰撞出整齐划一的铿锵之声。
“我等谨遵大元帅号令！”
“此战有进无退，不死不休！”
山呼之声，震得整个大厅的梁柱，都在嗡嗡作响。
军心可用，帅位已立！
在他们身后，老王爷齐渊，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坐回了主位。
他看着那个被众将拱卫，如同星辰般耀眼的年轻背影。
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一丝释然。
他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长江后浪推前浪。
他齐渊的时代，过去了。
而李琼的时代，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