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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俊俊、黄文定、石怀礼等在罗青家门外等候之时,黄文定与石怀礼便又询问了一遍罗青关于发现尸体的详情,其中过程所说其实与禁军相告并无太多出入,只是在细节方面说得更详细一些,但最为重要的,则是说到罗青其妹罗茜。
虽尚不知宅院内宋轶四人捡尸块、验尸如何,但无疑此案之中尚有罗茜这一人,又如何能不去将其寻来?石怀礼便派了两名捕快,按照罗青所指,往罗茜居所而去,恰是在宋轶准备带人进去搜寻现场之时,罗茜也终于被人带来。
在一路听禁军讲述发现尸块之事时,宋轶自然也听到了有关罗茜之语,只是后来注意力皆被死者右手掌心“卯”字所吸引,一时之间顾不上罗茜,此时见她被捕快带来,宋轶这才又记起此事,心中暗自称赞,好歹黄文定与石怀礼惦记着自己一时忘却的事情。
而相对于这边罗青悲痛欲绝,几次哭得几乎不省人事,被捕快带来的罗茜却似乎只有满脸的胆怯与不知所措,而她身后跟着的男子更是担忧与着急,似乎对于罗青家中所发生的命案一无所知,一直到罗青暴跳如雷地怒吼之后,罗茜才露出惊骇表情,也仿佛才知道自己嫂子出事,也不顾身后两名捕快,当即就朝着罗青冲了上来。
“哥,你说的什么?嫂子出什么事了?”
齐莹玉的尸体还尚未运出多远,罗茜一问之后,忽然之间便转向了那一张门板,板上的尸体虽由白布包裹,且因为从地上搬到门板上,已经又失了原先形状,看不出来模样,但此时候人的直觉却异常灵敏,一瞬之间,罗茜便明白过来,这被抬出去的,或许正是她的嫂子。
罗茜才反应过来,罗青却忽然就朝罗茜冲了上去,所幸是两名禁军眼疾手快,一把将罗青拉住,即便是如此,罗青一个拳头也已经打出去,险些就打在罗茜的身上。
人在悲愤之时,轻易之间便会失去理智。
见罗青反应极大,宋轶对两名禁军说道:“你们先将他带着去转一转,不用走远,就在附近逛逛便可。”
两名禁军得令,也不管罗青是否答应,当即将他架着离开现场。
罗青离开之后,罗茜这才惊惶未定地询问身穿官服的黄文定与石怀礼,石怀礼便将齐莹玉遇害且被人分尸之事说出,听得罗茜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直到末了,石怀礼又才一问:“罗小姐,有一事我们尚还要问你,你答应罗青陪伴齐莹玉,为何如今齐莹玉遭难殒命,而你却安然无恙,且不在罗青家中?”
罗茜一介女流,其实听兄嫂遇害之事已经心中悲痛,再被石怀礼如此一问,悲与委屈混杂,终于忍受不住,当即便哭出声来。
石怀礼板起脸来。
且不说当事人是真悲还是假哭,此种情况,在以往办案之时并不少见,但眼下人命关天,办案要紧,哪里容得一人以哭耽误时间,正准备发怒之时,跟着罗茜与两名捕快一路而来的男子急忙上前拦在石怀礼面前,当即行礼说道:“大人,草民是罗茜的丈夫顾明,有关贱内之事,草民皆可答应!”
石怀礼看向宋轶与黄文定,黄文定当即上前,对顾明问道:“你是罗茜的丈夫?方才之事你也当听得一二,那你可知,为何罗茜本该在罗青家中,却突然离开?”
顾明着急地回头看着哭得声泪俱下的罗茜,也顾不上冒犯,当即转身将罗茜抱在自己怀里,先是安慰一番,随后才说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贱内离开之事皆因家母而起。”
原来顾明的老母一向身体不适,罗茜嫁入家中之后,所行最多之事便是照顾顾明老母,五月廿九日,罗茜被罗青请到家中陪齐莹玉之时,顾母倒是还算康健,但谁知第二日,顾母便不幸跌倒,差点便没有了还转的余地,侥幸被救得一命之后,却沦落到卧床不起,顾明照顾了一日,实在无可奈何之下,终于在六月初二那一日匆忙赶到大舅子家中,将自己的妻子罗茜请回来照顾老母。
罗茜原本是被请去陪伴嫂子齐莹玉的,但家中婆婆出事,自然不可置之不理,虽不放心嫂嫂一人在家,但自己家中有病人,又不好将她一起带回家中,正两难之际,倒还是齐莹玉开明,说自己一人无碍,倒是罗茜应当返回家中照顾婆婆,因此罗茜才与顾明一起回家。
顾母情况严重,罗茜一直在旁照顾,寸步不离,对外面之事尚且并不多知,更何况并不在同一处地的哥哥家中嫂子的安危,甚至一直到罗茜被找到家中的捕快带走,她也还茫然不知所措,直是被罗青训斥了,这才明白嫂子齐莹玉竟然出了事。
三名仵作验尸所得,齐莹玉被杀时间是在六月初三,而罗茜偏偏正好就在六月初二离开的罗青家中,不免有些巧合,宋轶自然心生怀疑,便问了顾家家住所在、顾明是否曾在白月书院念书,以及两位将罗茜带来的捕快,当时罗茜在家中的情况。
顾明家住城东,与城南倒是还有些距离,从小念过一两年私塾,早早出门做了学徒,虽然识字,但与学子之类其实也无任何瓜葛,至于两位捕快回答,当时到达顾家时候,所见罗茜的确在床前照顾一位躺在床上的老妪用粥。
宋轶深知杀害齐莹玉的凶手是早已定性的寅虎杀手,一对比顾明与罗茜的情况,着实与寅虎杀手不吻合,但保险起见,宋轶还是低声对石怀礼吩咐一声,让他派人去顾家的邻居那里调查打听,看看顾母跌倒真相如何,同时再去寻觅这几天里顾明的行踪。
石怀礼会意,吩咐了手下当即行事,自此,看上去可能对案件最有帮助的两人却反而显得十分多余,尤其是那位到现在也还哭得梨花带雨的罗茜。
宋轶叹了口气,上前对罗茜说道:“你哭得厉害,若只是因为兄嫂出事而悲伤,那你尽管哭,但若有自责之心,以为是自己过失导致兄嫂遇难则大可不必。今日之人,如何也不可能知晓明日之事,更何况,你当时的选择也是最合理准确的,只能说凶手……”
“你休要在此惺惺作态!”罗茜忽然地将宋轶用力推开,恶狠狠地说道,“杀害我嫂子的是寅虎杀手是不是?寅虎杀手都犯下了多少命案!若不是你们这些人无能,迟迟抓不住寅虎杀手,我嫂子又如何会被杀?杀我嫂子的人的确就是寅虎杀手,可你们都是帮凶!你们全都是帮凶!”
罗茜此话一出,众人只觉振聋发聩,尤其是石怀礼,更是羞得面红耳赤,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宋轶知道齐莹玉死期,其实当时他们尚在来扬州的路上,这些事情在原则上的确与他们无关,但他听这骂声备觉清醒,哪里有解释之理?但转念一想,宋轶忽然凝眉,问道:“等等!你如何确定,杀害你嫂子之人正是寅虎杀手?”
此话出口,原本还无地自容的一众人顿时警醒,不由纷纷抬头盯向罗茜。
这些人尚未看过尸体,还未听见宋轶相告凶手真相,甚至都不敢确定此案凶手身份,怎么罗茜一个才来的人,就知道凶手一定是寅虎杀手?
一听此问,罗茜顿时一愣,她脸色微变,不由得将手抬起指着原先尸体离开方向,说道:“你们抬出去我嫂子的尸体,我看了!是尸块!不是完整的形状!这不就是寅虎杀手杀人的手法?”
“你的眼神可真好!”宋轶冷笑一声,忽然诈问道,“可是谁告诉你方才抬出去的就是你嫂子的尸体?”
罗茜再一次惊愣,这一次却无法镇定,开始支支吾吾地说道:“那、那不是我嫂子,还会是什么?”
“还会是什么?”宋轶冷声说道,“那就要问你了!你觉得是什么?”
罗茜急忙摇头:“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现在不知了?方才怎么知道你嫂子死于何人之手?方才怎么知道碎尸之事?你未免知道太多细节了吧!”宋轶当即又转对石怀礼说道,“石大人,案情尚未公布,此人却对案件细节知之甚详,你说该当如何?”
“来人!”石怀礼当即喝声,“将疑犯罗茜带回衙门严加审问!”
话音落下,便有捕快上前拿人,才将罗茜抓住,罗茜便大喊大哭起来:“民妇冤枉!大人,民妇冤枉!”
顾明在旁何其着急,急忙上前阻拦,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得石怀礼说道:“你也无需多言!来人!将疑犯顾明一同带回衙门!”
“是!”
不过须臾之间,一对夫妻当即便被双双逮捕扭送到州衙。
既然抓了两名嫌犯,石怀礼自然要一同回衙门审理,便是当即对着宋轶一抱拳,说道:“宋先生,有劳继续在此寻找线索,下官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