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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尚文订亲众邻知
金彩装容不忍睹
这几天晚上，茂兴也是经常失眠。也许是这喜事太过令他亢奋，又或是令他操心的事太多。
在这寂寂的寒夜之中，他又想起妻子周氏，她是一个温婉知礼又体恤他人的女性。二十多年的夫妻双方很少红过脸，真是情深不寿，恩爱夫妻难白头。
如果她还活着，见到儿子与儿媳这般光景，别提她心中又有多高兴。
茂兴家境富足，名声又好。妻子过世之后，也有许多人想把女儿嫁给他作继室，可都被他好言拒绝了。
倒不是他不思女色。一方面是与妻子感情甚笃，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另一方面也是给两儿子树立一个榜样，将最好的家风传承给子孙后代。
数天时间匆匆而过，十六日早上，鸡叫了数遍，天地还笼罩在夜色之中，路都看不太清。三狗便套上了双驾马车；将一应喜事之物置与马车之中。
昨天老爷曾给他一套新衣，今天便换上了。虽然是一套短褂粗布衣服，仍是小厮的装束，但他感到人都有了精神，隐约还能嗅到衣服的清香。
人逢喜事精神爽，在这最好睡的年纪起这么早，主要是这一喜事来的实在太令人振奋了。不但亲家官大位尊，而那未来的大少奶奶更是天资绝艳，美的让人心惊。
不一会听见邻家的狗狂叫不止，便听一女人破口骂道：“瞎了眼的畜牲！连人都不认识！”三狗便知来旺媳妇来了。他静静地坐在赶车的位置上。
阔嘴金彩来到余家的庭院之中隐约中只看到一辆模糊的马车停在那里，也没什么动静。
她稍稍走近，突然车内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阔嘴金彩，你来得够早的呀！”她猛地吓了一跳。
细辨之后，见是三狗的声音。便摸索着受惊的胸口。骂道：“你爹妈叫你三狗的名字是叫错了，该叫你狂狗才对。突然大叫一身，吓唬谁呢？”
金彩也是个有名的大嗓门，这一叫，两条看家的狗都被她吵醒了，见是熟人便呜咽几声又趴在地上，一副没睡够的样子。三狗见自己终于把这个假男人吓了一跳，也不理会她骂什么，只嘿嘿地笑。
此时传来一声转轴的声音。便见尚文提着一个明亮的马灯走在前，茂兴空手走在中间，尚武手中捧着一挂大鞭炮跟在后面。
在灯光的映衬下，三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尚文与茂兴身着上等的绸缎暗花长袍，在灯前闪着光。
茂兴跨出房门，一眼便看见对面立着的金彩，笑容便一下子凝固了，脸色逐渐变得不好看。
只见金彩穿着一身大红的粗布衣服，红光映着她的面容，显得更加的黝黑，给人的印象更加另类，丑陋不堪。
但事已至此。茂兴也只能作罢，不便多说什么，便招呼着坐上马车。
此时的四野还是黑沉沉的，尚文将马灯挂在车的前面。让三狗好分辨路。
尚文再回到车厢之中，尚武便将长长的鞭炮挂在竹竿之上。只听茂兴喊了一声“走！”，三狗便驱动马车。尚武此时也将鞭炮点燃。
数分钟剧烈的响动，不但惊醒了睡梦中的乡亲，也让庄上不明所以的狗狂叫不停。喧闹之中也有孩子的啼哭声，老人的咳嗽。
在鞭炮声中，尚武瞧着马车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此刻他的心里也是美美的，于是又回到房中睡个回笼觉了。
尚文的婚姻成了杨柳庄的一大盛事，更是乡亲们在这寒冬农闲晒太阳时的一种谈资，渐渐地传遍了附近的村落。
马车走了一段路后，天已大亮。此时茂兴才看到金彩头上还扎着两朵不大不小的红花。整个样子活像戏台上的老妈子。若不是茂兴与尚文有修养，早就笑出声了。
而她自己今天的神情却是满满的自信，这副行头她自己肯定觉得是体面好看的。
三狗今天显得格外开心，赶马的吆喝声都比平时清亮悦耳。虽然他坐在前面，北风呼呼，手脚都冷麻了。可他的心里却是感到热乎乎的。真不知道大少爷的喜事同他到底有多少干系。
冬天的阳光总是暖的慢，刚刚感到阳光照在身上舒服起来，马车已驶进饶州城。在这岁末春节临近之际，闲下来的人们便来城中买进卖出。此时城中的街道上便是人流如织如潮。马车行在其中只能缓缓而行。
平常没有多大脾气的三狗，今日第一次进城却是有恃无恐，面对车前的行人怒目喝骂，扬鞭高呼。仿佛他大有来头似的。
尚文隔着车帘也能感到三狗的轻狂，也没有怪他，毕竟今日心情愉快。便听尚文喊道：“三狗，你将车停在路边，前面的路弯道太多，我都要细思前行，让我来赶吧！”
三狗来到车厢之中，尚文在这闹市之中赶着马车，却没听见他大声吆喝。
金彩瞧了一眼三狗，说道：“今天吃了枪药了？脾气这么大，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三狗被金彩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看得出他心里很不服气。
茂兴便道：“做人不管在哪都要谦逊。不说我们是平头百姓，即便你是一个手中有权有势之人，也不能为所欲为。总有人治得了你。假如你这副模样碰见个恶霸，与人起了争端，那我们今天亲事还办不办？亲家怎么看我们？”
茂兴的一席话说的三狗心服口服，其实他一直将东家视作父亲一般。茂兴也一直没有把他当外人看。从小便在眼前长大的人，真如自己半个儿子一般。
上午十时之许，马车终于到达了专员府。马车在院门外一现身，便有下人前来开门相迎。
不等马车入内，清河听见动静便携妻女出来迎接，院中也响起了喜庆的鞭炮声。
待鞭炮的硝烟散去，客主的两家都相让着进府。
茂兴抬眼望去，只见一幢西式别墅的周围，处处彩灯着红。一派喜庆热闹的场面。茂兴见此更是心中甚慰，如沐春风。
尚文面对徐府的装容并不在意，他的眼中只有未过门的妻子。看着她盈盈地笑，尚文顿觉一路疲乏都消散了。
金彩眼见茂兴随着清河在前头，玉娇伴着尚文行着，她便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又是喜又是小心的跟在他们后面，心中突突地跳。平时那份能说会道随遇而安的样子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