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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啪”给了景轩一个巴掌，这才让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景轩，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你太让人失望了。”
景轩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他笑了，笑容里有一种决绝的惨淡。
“清泉，金戈铁马非我所愿，我想要的，只是最后你能留在我的身边。”
清泉没有再回答他，她摇了摇头，一脸失望的转身离开了雅阁。
她麻木地迈着双腿，大脑一片空白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出现在了庭院中。
夜色笼罩的圣医堂，别有一番透彻的色彩。这个庭院的角度，刚刚好可以看见那轮圆月。
景轩的兵马只需望楼传信，便可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景戎的城门底下。他之所以将这件事情一拖再拖，就是在命运面前选择逃避罢了。
他不愿面对命运，但是清泉愿意。
清泉拼尽了所有，换来的就是这一天，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只是她不知道，景轩刚刚说的话，真的是发自内心的。
景轩对清泉的爱，复杂而柔软，但最终还是抵不过在她心中的单熠。他爱而不得，只能一人孤独。
雅阁里，景轩坐在床榻上，而章若凝就趴在他的脚边。曾经的皇贵妃，现在竟然向一个皇子低三下四。
“景轩，你要喝水吗？”
“你不必这样，你我之间，本就不会有结果。”
“你先冷静一下。”
“需要冷静的人是你。”
景轩语气冷冷的，他的侧脸清晰分明，没发低垂，连看着章若凝的目光都与清泉不同。
“我很冷静！”
章若凝突然喊道。
“你觉得我像一个病人是吗？那我生病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景轩不作声，只是静静的把头撇向了一边，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而章若凝却顺着景轩的腿爬了上去，用力的摇着他的身子，嘴里还念念有词。她现在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个皇妃该有的端庄和稳重，就像一个普通的，幽怨的女人。
“景轩，你看着我，你睁开眼睛看着我，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
“凝皇妃。”
这一声称呼，就是他们之间千山万水的隔阂。就算这章若凝对自己的情意是真的，他也没有资格去承受。
“请你注意分寸。”
章若凝满脸泪痕，从地上颓然地爬了起来。她撑着虚弱的身体，坐在了景轩对面的位置上。
她此刻面容憔悴，许久的奔波早已摧残了她曾经吹弹可破的皮肤。她那一双手，应该是连一丝冷水都不曾碰过，却为了景轩连血水都摸过了。
她对景轩的情谊很复杂，复杂得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是畸形的爱？是无可救药的相信？还是最深的依赖。
看着景轩这样对自己，章若凝气得咬紧了嘴唇，一丝血色从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景轩，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爱你的父皇吗？”
景轩略带同情的看向了她，他从小就知道，父皇就为了气死景戎的母妃，娶了一位只长了自己两岁的年轻皇妃。
这一局，不仅摆脱了丽妃家族的威胁，还奠定了自己独掌朝政的根基。只是没想到，他这一下就毁了一个小女孩的一辈子。
其实章若凝现在最恨的应该还是景炎，不是清泉。只是她对景轩的情谊之间最大的阻隔是清泉才对。
景轩说话了。
“凝皇妃，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世道将你的命运推向了深渊，可是选择从深渊中爬出来的人，永远只能是你自己。”
“什么时候你也学得和她一样，喜欢说这些没用的道理了。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就像她想的那样吗？你真的以为，只要她努力了，你也努力了，你们就能走到一起了吗？”
“清泉她从来没这样想过。”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我就是知道！”
章若凝气得直拍桌子，可是景轩却平静的回绝了她，把章若凝逼得又坐回了原地，一下像泄了气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相信她，为什么你们都在为她的命运感到不公平？为什么就没有人来看看我呢？”
凝皇妃毕竟是从小在府里养尊处优出身的，进了皇宫也是得了皇上的无限宠爱。让她现在竟然自私自利得有些过分了，让景轩都觉得厌烦。
“章若凝，你说没人为你的命运感到不公，那试问你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那时在皇宫的偏殿里，你说让我帮你。后来我便说到做到帮了你，我甚至不惜让清泉去找那个笠清风。”
景轩越说越激动。
“章若凝，你知道那给她带来的是什么吗？你不会相信，也永远不会知道。因为这一件事情，是你一辈子都不敢想的。”
景轩终于气得站了起来，他挺拔的身躯立在章若凝面前坚毅而高大。他的眼神里不再有躲闪，而是满满的怒火。
这一刻，他不是在为自己争辩，而是真真切切的，为一个曾经带给自己敬佩的女孩儿做她应得的辩护。
“那个景戎，丧心病狂，把清泉和两头饿狼关在了一起。等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要不是霜儿去救了她，清泉恐怕连命都没了。”
景轩每每想起自己在那间地牢里看见清泉的情景，他的心就如刀割一般痛。是他亲手将她送到了那样的绝境，她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流的每一滴血，都仿佛疼在了他的心上。
“就为了帮你，死了那么多人。你究竟还要多少无辜的人为你付出性命？难道这世界上，只有你的命运不能被捉弄？而其他人的命运，就可以被抛弃了吗？”
章若凝的眼神越来越空洞，浑身也停止了颤抖，她将在了原地，好像被一瞬间抽干了生命。
景轩的这一番话，就像脱口而出，它压抑在心底，就等着这一刻爆发出来了。这些话是在说章若凝，又何尝不是在说景轩自己？
从前，他也感叹自己的命运不公，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处在逆来顺受的状态。
兄长的欺凌，父皇的无视，他都选择了隐忍和逃避，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
他身为一个皇子，却整天无心国事。风花雪月，诗书风雅，甚至还自己动手在霜月宫里种起了花。
其实现在想想，景炎那时也不是无心管他，不然怎会把他丢到北野去历练？
景轩的出生，毕竟伴随着那一场轰动盛隆的祭坛大火，他这个皇帝，根本不能给予他太多的关心。
一个皇帝，每日面对的都是如坐针毡的处境。那君堂之上，每一个大臣都对自己指手画脚，盯住了自己的一项错处，就死追不放。
他既然已经酿成大错，便不能再将景轩推上他们的目标墙。远离朝堂，躲到远在千里的北野去，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景轩在北野都干了什么？
每日麻木地躲闪着景戎派来的暗杀，随意地练着他从宫里带回来的几套剑法，甚至还无聊的给北野修建起了暖房。
可是这些都不能怪他，要怪就怪当初父皇中了臣子的奸计，把梅妃送上了祭坛，才改写了她腹中胎儿的命运。
可是景轩的命运，又该去找谁来负责？
这一切最好的答案，就是清泉带给他们的震惊。
不信命，打破命，才是对待自己不公命运的正确态度。
望楼的灯火变了，一瞬间消息便会传遍整个盛隆，这一晚注定不再太平。
第二天的清晨，如期到来。
清泉曾经就听说过一句话，一天中，早晨的时刻是最幸运的，这时候做出的任何选择都会是正确的。
出兵，攻打景戎，还盛隆一个万世的太平。
这就是清泉的选择。
她穿着自己最熟悉的一身衣服，外面披着银光闪闪的铠甲。这是她第一次穿铠甲，英姿飒爽，气度非凡。
她骑在一匹红棕色的骏马上面，就像从天而降的王者，带着凯旋归来的霸气。
赫连烨也同样身体铠甲，骑着马站在清泉的旁边。他干净的眼眸从铠甲中露出，看得出他非常坚定。
伴随着一阵马蹄声在清泉的身后响起，清泉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只见景轩在晨光熹微中，骑着他的骏马，向自己款款走来。
“清泉少主。”
“宁王爷。”
这才是他们二人之间该有的称谓，这场战役，是宁王爷的凯旋之战。
“我们出发吧。”
日光下，三个人，三匹马。
朝着共同的目的地，朝着他们一直的方向，勇敢的前进了。
他们走的是每个人的命运，却是在做同一件事情。只有向着共同的目标前进，他们才能换来彼此最美好的明天。
清泉的头发轻轻的扫在了脸颊，她感受到凛冽的风吹着自己，带走自己这么久以来的不愉快。
她仿佛看见自己的爹娘就在天空中向自己招手，为自己加油，为自己的选择而称赞。
她甚至还看见安安在远方等待着自己，等待着姐姐回来带他离开。
她甚至还看见了单熠，就在前方静静地微笑着，那样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