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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
李安安吓了一跳, 急忙叫王贺飞奔太医院请太医, 院里有事走不开, 托赫舍里格格与耿格格送娘家三位夫人离开。
三位李夫人知道皇子贵重，因不是自家亲外孙, 养在闺女院子里, 稍有不慎, 老李家也得担责, 故而，都不耽误, 随耿格格与赫舍里格格一同离开。到了御花园承光门，赫舍里格格带着嬷嬷、宫女们告别，耿格格候着母亲柔嘉公主, 三位李夫人先行出宫。
回府路上, 李率泰夫人嘱咐刚阿岱夫人，“回府后，旁人问起咱家安主, 只说一切安好, 可别提七阿哥、德常在什么的。”
刚阿岱夫人道：“这我还不知道么，嫂子放心就是。”李率泰夫人笑说, “你这几年办事稳妥, 我不过是白嘱咐两句罢了。到底做操心惯了。”巴颜夫人在旁说笑几句, 妯娌几个各自上车回家不提。
送走李家三位夫人没多久, 王贺便飞奔着带太医回来。此时李安安已经抱着七阿哥, 叫人拿干净凉开水沾了帕子给七阿哥额头上沾沾降温。德常在强忍心焦, 守在一旁时不时递帕子。李安安柔声叮嘱：“这时候你一定得沉住气，七阿哥指望你呢。”
德常在忍泪点头。太医进来，李安安一瞧乃是儿科郑太医，顾不得回避，小心放七阿哥在炕上，拉着德常在站在一旁，就请郑太医看诊。好在郑太医看过之后，不过是略微有些上火内热，引起体温略高，不需吃药，襁褓不必太紧，饮食清淡些就成了。
李安安听了，急忙与德常在一同给七阿哥松襁褓，喂蜂蜜水。守着七阿哥烧退，才方郑太医回值班房。又叫王贺从自己住的屋里搬一架屏风，竖在炕前，趁着午后阳光尚好，叫挑开帘子略透透气。忙到这会儿，才有心思喝口水。只是七阿哥上火一事还得解决。李安安叫德常在抱七阿哥哄着，当面叫来七阿哥四个奶娘，一个个询问她们这几天饮食起居。
德常在一旁挨个听了，到了最后一个，已然怒不可遏，伸手抓起炕桌上茶壶，冲着奶娘砸了过去。那奶娘一低头，茶壶落地，只是头上不免洒了半头水。
李安安叹一声，叫进来王贺，命他把四个奶娘一一带下去，分别关了，挨个细问。回头再看德常在，抱着七阿哥已然泣不成声。李安安不知说些什么好，坐在一旁发愣。隔了一会儿，德常在自己止住哭声，对李安安欠身告罪。李安安伸手扶一把，道：“七阿哥还小，不能离了奶嬷嬷，眼下赶紧找两个照看才是。”
德常在道：“安主子说的是。内务府佐领是我族叔，我叫小李子去内务府挑人。”
李安安本想说招不来人你就自己喂奶得了，转念一想，德常在愿意，所谓的规矩也不愿意，只能点头。小李子去了没一会儿，带来四个年轻爽利的女人，德常在仍不放心，一一打量询问了，只留下两个，吩咐二人往后跟自己同吃同住，除了给七阿哥喂奶，别的皆用不着。
当即就有内务府分下来的保母站出来，说不合规矩。德常在这回没有手抖，一个茶杯摔那个保母脸上，狠声骂道：“规矩？规矩就是让你们胡吃海喝，不把小主子当人看！规矩就是你们骑在小主子头上，不管小主子死活！别拿你们几辈子伺候主子的话说事儿。我戴佳氏从龙入关的时候，你们的祖宗还在山里喂猪呢！老实滚回内务府去。敢嘴碎一句，往后但凡七阿哥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叫你偿命！你大可一试内务府有多少姓戴佳的！”
这是真急了，连姓都提到嘴边了。李安安看德常在急得狠了，叫进来小李子，低声道：“愣着作什么，还不拉下去。”那个保母当即就要磕头求饶。德常在抱着七阿哥低声骂：“都是死人吗？堵了嘴拖出去，叫内务府佐领嘎鲁亲自来领。我倒要问问，七阿哥是不是他的小主子！”
小李子等见德常在气地狠了，不敢拖延，带几个人上前，堵上嘴，七手八脚把人拉了下去。其余七个保母俱吓得不敢说话，立在屏风外头站桩子。将近黄昏，嘎鲁在启祥门外磕头求见。德常在还要抱着七阿哥出去质问。李安安拦住，道：“不为自己，也得为七阿哥着想。你若气坏了，七阿哥不知要抱哪儿呢。”
德常在这才重新坐回去。嘎鲁一向深得康熙信任，继明珠之后任内务府总管。一向谨小慎微。今日一下子接了四个皇子奶娘、一个保母出事，吓得不得了。细问才知乃是族妹德常在所出七阿哥，当即心放下一半。进了启祥宫，站到后院东配殿窗户外头，一瞅院子里情形，心又提起一半。七上八下磕头请安已毕。李安安隔着窗户道：“大人不必多礼。”
嘎鲁这才起身，李安安不好多说，叫来王贺、小李子，命他余嘎鲁交割清楚。又隔着窗户叮嘱：“皇嗣平安，事关社稷。望大人上心为要。”
嘎鲁羞得满脸通红，诺诺告退。一时处理已毕，李安安安抚德常在几句，看着新来的奶娘给七阿哥喂好奶，德常在依旧抱着哄睡，这才回屋吃饭。
佳慧迎上来，一面服侍李安安洗手，一面小声道：“下晌郑太医刚走，景仁宫就有人来找，说六阿哥又病了。”
李安安叹气，亲姑表兄妹生的孩子，八成体弱，念一声可怜见的，并未放在心上。
过几日，七阿哥彻底好了，咿咿呀呀闹着，十分精神。德常在依旧不放心，每天除了喂奶，都放眼皮底下看着。因七阿哥腿疾，康熙对这个儿子期望不高，故而对德常在不合规矩举动，睁只眼闭只眼罢了。皇后乐得少操心，做个顺水人情。因此，一直在德常在屋里养着。
康熙不操心七阿哥，佟贵妃所出六阿哥没少让他焦心。每回见，不是病了就是病得很了。佟贵妃为了儿子，熬得脸色蜡黄，得空还跟赫舍里格格打打擂台。康熙得知，有心说表妹两句，看在六阿哥份上，终究不忍心苛责。皇后膝下教养着六公主，怎会不知佟贵妃如此行事不妥，看康熙不吭，她自然懒得多说。
随着七阿哥日渐康复，德常在深知不能守着儿子老呆屋里，因此，每逢天气好的时候，就带七阿哥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人情都是处出来的，见的面多了，太皇太后自然对这个生而残疾的重孙多了几分怜悯。加上嘎鲁用心，七阿哥身边再未发生奶娘吃食相克、上火等事故。过了年开春，七阿哥都会自己扑腾着手脚爬几步。德常在愈发用心，托人传话，叫娘家在外头寻访名医。
有趣的是，赫舍里格格也来看过七阿哥几次，带了几回东西过来，有几样据说还是太子年幼时候用过的。每每来了，与李安安都姐姐妹妹叫着，十分亲热。李安安不知她心里想什么，琢磨自己也没什么好叫这位贵女算计的，便随她便，大不了一起演戏。
启祥宫平平安安过了花朝节，倒春寒过去，天气放晴，赫舍里格格又来寻李安安去御花园赏迎春花。李安安无奈，只得与她一同出门。后院碰见德常在抱着七阿哥出来晒太阳，停下来说几句话。外头王贺快步走来，对李安安、德常在、赫舍里格格行礼问安，小心道：“主子，景仁宫六阿哥没了。”
李安安与赫舍里格格一听，便知今日是逛不得御花园了。德常在想了想，对李安安道：“七阿哥还小，外头凉，道恼时候，嫔妾就不带他过去了。”
李安安只道：“你安心照顾七阿哥就是。景仁宫那边纵使怪罪下来，还有我呢。”当即叫佳慧开箱，找素服来换。
赫舍里格格瞧瞧身上一身湖蓝便服，也道回去换素服，相约景仁宫门外、东一宫巷咸和左门见。领着嬷嬷宫女一阵风走了。李安安站后头瞧着，怎么瞧怎么觉得，赫舍里格格周身轻快了不少。
却说纳兰性德今日当值，闻听贵妃所出六阿哥没了，急忙护送康熙前往景仁宫探望。进得咸和左门，宫里已经哭声震天，太监、宫女一个比一个卖力。院子里，佟贵妃跪在地上，抱着六阿哥哭得死去活来，都快昏迷了，仍不肯松手，叫嬷嬷给六阿哥换衣裳。康熙近前劝佟贵妃，叫佟贵妃靠在怀里，看看六阿哥，唤来嬷嬷抱六阿哥下去梳洗。
一时皇后也来了，随后便是六位嫔，身后跟着赫舍里格格、郭络罗贵人、庶妃张氏、庶妃刘氏等，满当当跪了一院子。皇后见康熙搂着佟贵妃蹲在院子里，少不得上前劝康熙与佟贵妃。好容易劝好了，众人到正殿内落座。佟贵妃依旧靠在康熙肩上，貌似几近昏迷。赫舍里格格凑到僖嫔身边，小声说：“贵主真不容易，都快昏厥了，居然还能如此娇柔依偎着咱万岁爷。”
李安安坐在皇后身边，耳朵都听清楚了。康熙当即怒了，叱责：“不会说话就别说。”
赫舍里格格冷笑着坐回僖嫔身后。宜嫔则抹着泪埋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这些。”
僖嫔难得替赫舍里格格说话，“她年轻不懂事，哪里知道呢。”
康熙一阵烦闷，吩咐皇后，“都下去吧。改日再来。”
皇后叹气，安抚佟贵妃几句，带着人起身。正要出门，外头淑惠妃、端顺妃、宁悫妃得着信儿来了，身后还跟着贵人绣安，怀里抱着七公主。
众人重新见礼落座。淑惠妃几个对康熙与佟贵妃道恼，陪着掉了几滴眼泪。绣安抱着七公主上前磕头，对佟贵妃道：“奴才得贵主提拔，才有今日。六阿哥殇，奴才与贵主感同身受。奴才无能，只得一位姑娘。今日抱她前来，望能略解贵主丧子之痛。”
康熙正要开口，佟贵妃睁开眼，轻声道：“留下吧。”
绣安这才磕头，流泪将七公主连同奶娘留下，随淑惠妃等人走了。皇后一看没别的事儿了，嘱咐几句，也带着后宫嫔妃一同出门。众人只当绣安为女儿前程，重新来攀佟贵妃大腿，皆没放在心上。倒是门外性德斜光瞅见绣安脚步不稳，似有大恸。第二天下值回到家里，听说慧芳回娘家了，到后院去见姐姐、姐夫。恰好揆叙也在，正好姊妹闲坐叙话。
姐弟、郎舅提起佟贵妃丧子，俱是一阵唏嘘，道若是佟贵妃再不能生养，佟佳怕是还得送一位秀女进六宫。锡楞图仅有爵位闲职，对后宫之事无心，不过到了娶媳妇年纪，跟着家里老太太到慈宁宫拜见过太皇太后，别的都不熟悉，也不十分在意。揆叙听完性德描述，想起耿格格去年秋回来，说起李安安对康熙评价，不想今日应景，一时不自在起来。
性德细心，问揆叙何事。慧芳也问。揆叙看屋里都是自己人，摸摸鼻子道：“那还是康熙十九年秋天的事儿，有回二奶奶进宫回来，说，”咳嗽一声，接着说：“说为了平衡前朝，咱主子在后宫里头，都不惜赤膊上阵了。”
慧芳一听，一口茶喷到锡楞图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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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康熙也很可怜有木有？娶了那么多老婆，生了那么多儿女，结果，活下来的没一半儿。这么多体力活儿，跟白干了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