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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锡楞图则是一把掉了茶盅, 手忙脚乱接住了, 却泼湿了性德衣裳前襟。慧芳急忙抽了帕子给他郎舅二人擦脸、擦衣服, 揆叙自知说错话了，急忙叫丫鬟拿了干净衣裳跟大哥、姐夫换。一时梳洗已毕, 重新落座。锡楞图揶揄揆叙, “弟媳妇厉害。怪不得你院子里干干净净的。”
慧芳瞪锡楞图一眼, 锡楞图咳嗽一声不说了。性德皱眉, 问：“这话弟妹说的？”
揆叙干笑，“她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来。是宫里一位娘娘开玩笑来着。”
性德闻言, 方不问了。不多时，前堂传饭，性德与揆叙陪锡楞图自去见明珠, 翁婿郎舅等一同用饭, 慧芳去后堂与觉罗氏一桌吃饭不提。
到了下午，慧芳夫妻告别回家。性德叫揆叙到东院，问起这话谁说的。揆叙瞧着只有兄弟二人, 才说实话。性德不由扶额冷笑, 果然是那位，能对出来纳兰容若诗词的, 想法果然符合后世。揆叙见性德不悦, 小心问可有不妥。性德想了想, 嘱咐：“这等话太过惊世骇俗, 不管是不是实话, 都不可多说。不单咱们兄弟, 就连你院子里，也小心些。弟妹是个谨慎的，你自己也要小心。”
揆叙忙道：“不是至亲，谁敢说这个。”兄弟俩又说一会儿闲话，各自回屋歇着，
第二日一早，性德入乾清门当值，听闻佟贵妃所出六阿哥入殓已毕，着内务府总管嘎鲁、佟贵妃二弟三等侍卫德克新送至蓟县黄花山阿哥陵安葬。至于七公主则养在景仁宫内，乾清宫已经传旨，叫改七公主玉牒了。
性德不禁暗暗嗤笑一声，六阿哥、七公主相差一两天还好说，这明晃晃的生日相隔一个月，得给后人留多大的迷呀。这边杂事八卦完，性德入内站岗。没一会儿，康熙下朝回来，瞧见性德站在大门外，叫他入内随侍。乾清宫女官卫姑娘领着宫人恭迎，端上来早膳。康熙提起筷子，不待吃饭，问性德：“吃过了？”
性德忙道：“来前在家吃过了。”
康熙这才独自吃完，洗了手，带性德到乾清宫前平台上散步。众侍卫、太监远远垂手站着。转了两圈儿，才听康熙道：“佟贵妃悲痛过重，竟然说起胡话。硬说六阿哥不是她生的，七公主才是。还是皇后贤德，建议朕改玉牒，安抚安抚佟贵妃。只是寿康宫淑惠妃那里，毕竟养了七公主这么些日子。太后去世后，皇考后宫以淑惠妃为尊，冷不丁地抱走七公主，她膝下难免荒凉，朕实在于心不忍呐。”
性德心中冷笑，大公主与布贵人所出三公主皆住在寿康宫旁，哪天不能承欢膝下，说这话，合着那两位公主跟您没关系是吧？奈何封建社会皇权当道，不给旁的活路，嘴上只得道：“主子说的是。”
康熙接着说：“朕有心提拔提拔七公主她娘，贵人乌雅氏，又怕贵妃误会。当真叫朕作难呐。”
这后宫之事，性德更不好多说，只劝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奴才家中前些年也是。”说着叹一声，道，“不怕主子笑话，海富他娘去了这几年，才算安生下来。就这，奴才也怕了。对外说是思念海富他娘，不想再娶。这只是其一。再有就是实在怕屋里人东风压西风、西风斗东风。奴才一个大老爷们儿，成天回家给她们审官司，想想，头皮都要麻了。”
康熙听了这番话，暗暗比较一下，发现后宫嫔妃除了佟贵妃偶尔对风流泪、对月伤怀的，别的还没因为一点儿小事儿闹到自己跟前，不由生出几分同情，拍拍性德肩膀，说一句：“容若自诩风流，原来也怕这些。”
性德苦笑，“妇人嫉妒起来，比男子愈甚。”康熙听了哈哈大笑，心情开阔起来，带性德回屋，开始批折子，见大臣。
中午时分，康熙吃完饭，卫姑娘上前请示，可要歇一会儿。又有敬事房呈上来丹盘。康熙摆手道：“不必了。”吩咐魏德贵，“一会儿朕歇午觉。你跟卫女官到寿康宫一趟。这时候就别打扰几位太妃，只宣乌雅贵人来伺候吧。”
魏德贵躬身应下，卫姑娘在旁笑问：“寿康宫离咱这儿路可不近。用不用带上步辇？”
康熙想了想，说：“嫔位才用步辇，你镇日在朕身边伺候，这个都不清楚了？”
卫姑娘脸上一阵绯红，急忙跪下来请罪。康熙瞧两眼，摆手叫人下去。魏德贵与卫姑娘先后退出来，三毛子见状，进去伺候康熙睡午觉。抬头瞧瞧天上太阳，魏德贵问：“卫女官，咱是这会子走，还是稍等一会儿再走？”
卫姑娘也抬头看看天上太阳，低头道：“这会儿就走吧。”魏德贵点头，叫上几个小太监，与卫姑娘并行。十月份的北京城，正是秋色最好的时候。路上银杏、乌桕俱变了颜色，慈宁门外不远处龙爪槐还留着几分凉荫。过去慈宁宫，便是寿康宫。到寿康宫门外，魏德贵先上前通报，不一会儿，就有小太监出来，躬身打千儿问安，口称姑姑、公公。魏德贵道：“别忙了，杂家与卫女官前来，给乌雅贵人传话。带路吧。”
小太监急忙恭敬请二位进去。寿康宫居住顺治朝太妃，布贵人与乌雅贵人位卑辈分小，一左一右住在宁寿宫第二进院子的抱厦里。此时三公主刚睡，布贵人正拿着一个针线筐扎荷包，听见外头动静，叫身边宫女出去知会一声，免得吵了三公主午觉。一会儿，外头安静下来，宫女也回来了，小声说乌雅贵人跟乾清宫来的人走了。
布贵人停下手里银针，小声问：“跟谁走了？”宫女道：“有个女官我没见过，听人称呼她卫姑娘，还有魏德贵公公。隐约听着，说是万岁爷叫乌雅贵人伴驾。”
布贵人听了，琢磨一会儿，冷笑一声，轻轻拍拍三公主，低声道，“拿孩子的命换的恩宠，也不知道半夜会不会惊醒。”
宫女在旁没听清布贵人说什么，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守在一旁伺候。
结果乌雅绣安这一去，再未回来。等下次布贵人再见她时，已经是康熙二十二年春，康熙第二次大封后宫之时了。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乌雅绣安重出江湖，随佟贵妃住在景仁宫中。对此，佟贵妃说不上乐意还是不乐意，只按贵人位份给她添齐了伺候的人手，安置了屋子，别的都是绣安自己去做。原本按佟贵妃意思，既然绣安重新获宠，不过三个月，就又怀了身孕，是个有福的，干脆给个嫔位，另外找个宫院安置得了。省得成日里呆在景仁宫里看着眼疼。此言一提出，皇后要作贤惠模样，不好说什么，僖嫔先不乐意了。贵妃不喜欢跟绣安贵人一个院子住，难不成僖嫔就乐意跟仁孝皇后亲妹子住一个院子？当即拉着赫舍里格格对皇后说，既然要提绣安的，这边还有个出身更高贵的，怎么也不能落下来了。
赫舍里格格跋扈是跋扈，她又不傻，借势一词不仅僖嫔会用，这位仁孝皇后的妹子用得更是炉火纯青。往日就没少借姐姐早逝，与康熙共同缅怀仁孝皇后。怕太皇太后不同意，跟在僖嫔后头就说，先慧妃的妹妹宣格格也伺候康熙好几年了，那位可是出身博尔济吉特氏，论尊贵，娘家那是顶顶尊贵的。捆绑销售，赫舍里格格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皇后只得都应下，回头面见康熙时，针对三位晋位一事，与康熙陈情。
不说康熙更看重哪位，单博尔济吉特氏占据宫内高位，就不利于这些年他在朝堂上的布局。为了太皇太后面子，干脆谁也没提位份。绣安又一次失去了晋封的好时机。
太皇太后知晓此事，趁康熙来请安时候，委婉提醒，“如今后宫高位，只有贵妃一人，又是个体弱的。皇后有什么大事，连个妃位的帮手都没。你也快三十的人了，妃位上人选，是个什么想法？”
康熙也曾琢磨过，忖度一下，小心应道：“皇后办事，素来稳妥。贵妃弱归弱了一些，皇后交待下来的大事小事，从未耽搁。孙儿想着，过两年，太子大几岁，妃位上再提四个人上来。”
太皇太后知道康熙心里有谱，点头应是，慈爱道：“你心里有数就行。说到底，六宫还是你的六宫。哀家年纪大了，就是身体硬朗，也操不了几年的心了。”
康熙急忙哄劝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笑着摆手，“哀家心里有数，再陪你们父子十来年是没问题的。这辈子，哀家在娘家有父母兄弟护着，到了婆家有姑姑姐姐护着。生下子女个个成人，孙儿顶顶孝顺，哀家没别的惦记的，只想陪着你们多享几年清福呢。”
康熙忙道：“正是呢。”又说已经叫人收拾畅春园了，内务府报，十一年春就能住进去了，离这会儿也就是几个月时间。园子叫李煦总管，康熙放心。“到时候，孙儿奉老祖宗一块儿去园子里住。那儿风景话，地儿也敞亮，树多鸟多花多，住着敞亮。”
太皇太后高兴，嘱咐两句不可太过破费，便跟康熙商量起住在何处。康熙叫三毛子找来畅春园图纸，指着大宫门后大殿说，“朕叫人命名为九经三事殿，孙儿在这儿处理政务。后头二宫门内有两大寝殿，南边那座命名春晖堂，北边命名寿萱春永殿。给老祖宗居住。”
太皇太后瞧了瞧，摇头道：“离前殿太近了，哀家这里人多，往日里又常有内外命妇请安，吵吵嚷嚷的，耽误皇上办公。这两座殿留给皇上歇息。另外挑个宽敞透亮的给哀家住。”
康熙原本琢磨畅春园东西两路住嫔妃，既然太皇太后说了，自然先紧着太皇太后挑。祖孙俩高高兴兴商量半日，总算挑了座西路边上离小西门近的住处，名为凝春堂。康熙当即吩咐下去照太皇太后喜好装修凝春堂。又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会儿话，才回乾清宫理事。
苏麻喇姑亲送康熙出慈宁宫，回来瞧太皇太后拿着本书，坐在炕上对窗读书。苏麻喇姑上前行礼，笑说：“皇上还是这么孝顺。主子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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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康熙与乾隆时后宫嫔妃升职对比，发现小钳子其实挺大方，只要老老实实不犯错，健健康康多活几年，哪怕智商、情商、容貌都一般，一辈子没有宠爱，也能最后晋个嫔位、妃位啦什么的，比如芳妃，还有后来托道光的福晋位的乾隆晋妃。可怜康熙朝，多少人熬到退休年龄，连个贵人都捞不着呢。唉，到底谁风流谁渣，自有后人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