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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明珠火从心起, 一脚踹到纳兰性德肩上, 把性德一脚推歪, 压低声音骂:“孽障,你想害得你妹妹名声全无, 就尽管一家家的许亲去。”
纳兰性德到底不是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 仔细一琢磨, 就知自己定然触犯了某些封建社会潜规则, 老老实实认错,向明珠请教:“父亲息怒。儿子年轻, 不懂婚嫁之事。原先觉得曹家不错,可惜出了奉圣夫人一事,太皇太后定然对皇家奶娘多有防备。咱们爷们儿跟曹家交好无妨, 怕妹妹嫁过去反受委屈。正好儿子路上碰见巴颜大人故旧, 闲聊间提起李元亮,这才想请人探探口风。是儿子思虑不周,还请父亲不要气坏了身子。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 儿子定然先同父亲请教才是。”
明珠听性德这般说话, 怒火先息了三分。看性德一眼,叫他起来坐在一旁, 细细分析:“你是爷们儿, 娶亲的时候我跟你娘怕耽误你科举, 没有多说, 不知道这里头的道道, 为父不怪你。你不该不经为父, 就去打听别人家的公子。巴颜家是不如以前了,爵位传到这一代,已经断了传承。可也不是该咱们随意低看的。”
性德点头,“父亲说的是,孩儿正是欣赏李元亮的文采与能力,才想更加亲近的。不想办事不得法。”
明珠点头,“你这会儿知道不得法了。你不知道,当初你娘当着惠嫔的面,拒了巴颜夫人探问。如今再去问人家,可是叫你妹妹往后如何立足?更何况,叫人探问探问也不算错。一家女百家求。你怎么就请了长公主去?”
性德赔笑,“孩儿是想,长公主身份尊贵,听说跟安嫔娘娘好,说得来。”
明珠摇头,“莫说安嫔一个外嫁女,不管堂弟婚事。就是管,哪有找个寡妇提亲的。还是个年轻守寡的。咱们这等人家,谁不忌讳。”
性德低头,暗叹古时女子难为,一国公主,金枝玉叶,因为额驸英年早逝,寻常喜事就得回避。点头认错,问明珠:“既然如此,这事儿可是就此作罢?儿子无事,只是害苦了妹妹。都是儿子太心急了,合该先行禀报父亲再做打算。”
明珠摆手,“却也无法。你妹妹还小,这事儿知道的人也不多。太皇太后性情疏阔,一时生气,骂一顿就过去了,还不至于迁怒于她一个姑娘家家的。”
性德满脸羞愧,站起来对明珠作揖,“都是孩儿不懂事,父亲您受委屈了。”
明珠抬头看看儿子,年近而立,办事牢靠又得圣心,不懂后宅女人琐事,算不上什么大毛病,往后多加指点就成。遂站起来,拍拍性德肩膀,宽和说:“儿啊,你是为父长子。家门荣耀,靠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去争取。往后多看多学,家事国事,事事都应小心谨慎、戒骄戒躁。”
性德受教,深施一礼。明珠将手放在儿子肩膀,感慨:“一晃眼,你就这么高了。为父看你,都要抬头了。望我儿日后成就能在为父之上,到了朝堂,也让为父抬头看你。为父百年之后,也可无愧咱纳兰家祖宗了。”
性德颇为不好意思,“父亲全才,孩儿怕是学上三四十年,方能学得一半。”明珠捋须而笑,“三四十年而已,为父等得起。”顿了顿,“朝堂功绩为父等得起,有件事却不能再等了。”
性德还以为什么大事,搀扶明珠落座,听明珠严肃说道:“你虽然聪敏能干,到底是个老爷们,不懂治家管家之道。这回险些坑了你妹妹。等回京之后,得跟你娘说说,好好给你挑个媳妇。后宅里呀,得有个管事儿的替你操持才成啊。”
性德低头半晌不语,末了方才说:“是孩儿不懂事,叫父亲担心了。君子齐家治国平天下,纵然卢氏去了,孩儿也是要多多学学如何管家。到底还有一双儿女,我这做爹的不操心,总不能叫老父老母日日挂怀吧。”
明珠一听这话,便知性德不愿再娶。长子媳妇又是继妻,确实该好好选选,因此明珠并未狠逼,只道:“罢了,等到回家后跟你娘商议商议吧。”
性德站起来羞愧道:“让父母为儿子之事累心,是儿子的错。”
明珠摆手,“骨肉至亲,不必如此。”看天色不早,摆手叫性德出门当值,好生侍奉康熙。
性德作揖告退。明珠望着长子远去背影,唯有叹息,默默道:“你看见了吗?咱们的孩子——一点儿一点儿长大了。”
话说性德出了门,复回自己屋里换好当值衣裳,佩戴腰刀,径直去康熙那边换岗。走到时候,曹寅正在门外站着,看见性德来了,略一点头,二人不多言语,交换了位子,曹寅领着一队侍卫回去休息,性德接替守卫。
没过一会儿,康熙座前大太监三毛子托着佛尘出来,对性德道:“皇上宣性德侍卫入内回话。”
性德对三毛子拱手称谢,三毛子微微一笑,率先走进去。性德紧随其后。康熙正在西侧间,跟直隶总督、唐县县令说了半晌话,坐得腰疼,趁着臣子们告退,站起来伸伸懒腰。正好性德进来,笑说:“容若来得正好,待会儿陪朕去练练布库。多日不活动,朕的腰都硬了。”
性德上前行礼问安,站起来笑说:“奴才惭愧,怕是布库这两年疏于练习,到时候万岁爷可要手下留情才是。”
康熙听了哈哈大笑,也不落座,叫性德陪着到院子里走走,君臣两个一面散步一面说话,趁着太阳正好,晒着十分惬意。康熙瞧一眼性德额头,略有一道红印儿,笑说:“昨晚长公主那一鞭子抽的,不疼了吧?”
性德颇不好意思,“刚开始有些疼,这会儿好多了。多亏了万岁爷赐药。”
康熙点头,“太医院别的都不咋的,就一手制药的本事还成。”
性德跟着叹气,原配卢氏产后受寒,也是请的太医。结果喝药之前看着人还有精神,一碗药下去就只剩半条命了。故而,康熙这般评价太医院,性德只有说是的份儿。
康熙埋汰了一通太医院,溜达了两圈儿,笑问性德:“昨天天晚,朕没来得及细问,那个李侍尧跟陈梦雷是怎么回事儿?”
性德想了想,斟酌说道:“回万岁爷,李侍尧是位能干之人,忠君之心,臣在福建之时,亲眼所见。等他回朝,能与之同朝为臣,见证新一代名臣成长,实乃臣之幸事。”
康熙一听来劲儿了,“哦?那个李侍尧当真如你所言乃是能臣?”
性德颔首,“正是。”康熙高兴道,“如此料想不过十数年,朕岂不又多了一位相才。容若,到时候若真若你所说,朕定要赏你举荐之功。”
性德急忙磕头谢恩,听见康熙免礼,方才站起来,苦笑:“臣不敢当。若真有此事,万岁爷千万莫要与人提起今日臣之话才是。”
康熙奇怪了,问为何。性德迟疑片刻,方才小心说道:“据臣所知,陈梦雷原本与李侍尧密议,里应外合打败耿氏。福建能如此快平定,此二人功不可没。原本臣以为陈梦雷之名,定然也在李侍尧通报密折之上。哪曾想,昨日万岁爷召见,方知当初密折仅有李侍尧一人所奏。如今想来,李侍尧对君忠诚,对同仁兄弟,未必就算得上义气。想那陈梦雷与李侍尧相交多年,若非万岁爷明察秋毫,只怕如今反倒落得个造反罪名,身首异处,臣在旁看着都不免心寒。往后,臣当敬重李侍尧能力才干,与之深交,却是不敢了。”
康熙听完,想了一想,笑道:“罢了。李侍尧忠心有才,该如何用,朕心里有数。朕希望二十年后,你们两人能共同站在乾清宫,为朕分忧。”
性德急忙谢恩。康熙叫他免礼,又说:“陈梦雷也是个好的。朕知道他这些日子在牢里受委屈了。稍后就有旨意回京。等咱们回去后,你得空了,去看看他。跟他说,朕知道他一心为公,往后还望他用心办差。”
性德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个小本本,小本本里夹支炭笔,一一用心记下。康熙看性德认真,心里高兴,又夸两句,叫他下午陪着一起练布库。外头三毛子通报,说索额图求见。康熙点头宣,性德告退,出了门,恰碰见索额图大跨步进来,性德急忙笑着作揖行礼,口称大人。索额图看一眼,哼一声就进去了。等索额图走过去,性德这才直起身,心道:太子姥姥家如此做派,怪不得太子熬了那么多年,最后落得位废身圈的下场。不亏。
刚想起太子,出了门,就见太子小小个人儿,从隔壁院子里走来,一路迈着小步子,稳稳当当,身后一堆人簇拥着,嘴里不住哄着:“太子爷,您慢着点儿,仔细地滑。”又有奶嬷嬷紧紧跟在一旁,嘴里不断支使这个、支使那个,又是热帕子,又是小披风的,三个小太监,一人抱着一个小暖炉紧紧围着,把太子护得密不透风。冬日暖阳,穿一层薄棉衣都有些热,这些人恨不得做个帐篷,把太子给包起来。
太子走近,性德领着众侍卫行礼问安。太子年纪小,点头应一声,抬腿跨过门槛就进去了,身后奶嬷嬷凌普家的还一个劲儿嘱咐:“哎哟我的小祖宗,仔细腿疼。嬷嬷抱,嬷嬷抱。”
性德看太子走远,带着守门侍卫直起身,心中暗叹,一国储君都照这个法子教养,不出三代,原先的野猪皮都得成家猪,任人宰割。
一下午当值过去,晚上到半夜,性德下值回住处,明珠正握着书就灯夜读。瞧见儿子回来,笑说:“累了吧,为父叫人做了汤圆儿,给你下一碗,去去寒气。”
性德连忙道谢。问明珠为何夜深不睡,有什么事儿。明珠笑道:“下午时候讨论蒙古、俄罗斯之事,走了困。这会儿反倒睡不着了。到你屋里坐坐。”
小厮端来汤圆,性德趁热喝了半碗,叫伺候的人先去睡,跟明珠把今日李侍尧与陈梦雷一事说了。明珠点头道:“我儿应对得当。李侍尧之才,皇上十分爱惜。他又跟索额图交好,咱们不能明着挤兑,按你说的,正是合适。”
性德笑笑,“依孩儿看,索额图此人,难成大业。”明珠奇怪,因问何故。性德把今日遇见索额图一事说了,又隐晦提了几句太子教养存在的弊端。明珠听了,深以为然,“大家子,应当有所担当。往后咱家里爷们儿,教养上定要用心。”
性德深以为然,“孩儿以为,做学问尚在其次,最开始也是最重要的,要会做人会做事,会学着做人做事。”接着,挑着曾国藩家书说了几句。
明珠听了长子这话,沉吟半晌,遂拊掌大笑,连说三个好字,嘱咐长子早日休息,提着褂子下摆出门回屋,点灯执笔连夜写家训。性德跟上去劝他早些休息,明珠只答应却不听从,反命性德早些歇着,别耽误明日赶路。性德无奈,只得叫起来明珠贴身小厮,叫他好生守着,自己回屋和衣而卧,以免明珠有事传唤。
明珠连夜书写家训,第二日回京马车上,修改三遍。过了几日,家训辗转托人传至惠嫔手中。惠嫔一看,对身边宫女笑了,“堂叔也是的,咱们这等人家,哪家哥儿姐儿不是脚出,八脚迈的。这哪儿是教孩子,不知道的,还当是当家太太是后妈,虐待孩子呢。”
恰巧翠花过来串门儿,李安安与僖嫔也一同来凑热闹,人来的突然,惠嫔来不及收拾,家训叫翠花瞧见。翠花顺手拉过来桌上几页纸,笑问:“什么东西?瞧这字儿写的,十分娟秀呢。”
惠嫔笑答:“是我那娘家妹妹写着闹着玩儿呢。叫长公主见笑了。”有心收起来,翠花则开口念道:“家运之兴在于和睦、孝道、勤俭,居屋莫太宏丽,联姻不必富室名门。”翠花合上这几页,低吟一遍,问惠嫔:“可是家书?”
惠嫔笑道:“哪里是什么家书,是我堂叔教导弟弟妹妹们日常的话。妹妹淘气记下来了,想必是说些家常话儿给我,才得了这么几页纸呢。看着厚,其实没什么有趣儿的。”
翠花又翻出来仔细看看,对惠嫔说:“都说明相性情恭谨,如今看来,果然不错。这几页纸,若是惠嫔不介意,叫我拿回去好生看看可成?”
惠嫔迟疑,只笑,不好应下。李安安听到那句“居屋莫太宏丽,联姻不必富室名门”,觉得耳熟,见惠嫔迟疑,连忙从翠花手里要过来,速速浏览一遍,心中有感,笑说:“长公主,既然是闺阁字体,咱们哪儿好拿走。不如磨了磨,抄上一份,回去细看可好。”
长公主闻言点头,“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惠嫔料想没什么值得深究的,高兴同意了,叫人送上文房四宝,长公主执笔,一一誊写。等笔墨干了,折好装进荷包,跟三位闲聊几句,告辞去寻太皇太后。僖嫔瞧着无趣,拉着李安安各自回去歇着。德常在等李安安回来,笑问此事,李安安摇头,只是吩咐:“往后咱们说好做事,只跟宫里娘娘们来往。切不可流出一字一纸。”
德常在还以为什么大事,白着脸应下来。李安安怕她多想,将方才惠嫔屋里之事囫囵说了。德常在放下心来,说:“安主子放心,长公主不是爱找事儿的人。”李安安笑着摇头,“不是那话。”担心有老乡渗入后宫,万一是个爱挑事儿的,以康熙的博爱与自负,往后呀,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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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纳兰容若:作为新时代的太子,要学会学习,学会生活,学会做人,学会做事。
纳兰明珠:作为新时代的惠妃,要学会教大阿哥学习,学会教大阿哥生活,学会教大阿哥做人,学会教大阿哥做事。
太子+大阿哥:啥玩意儿?爷走个路都得自己走,不能叫小太监背着了?不学!
索额图:唉,侄女儿啊,叔叔对不起你呀,我不会教孩子,生生把太子给教坏了呀!
仁孝皇后:本宫死的早哇!
对孩子不能太娇惯,过年去亲戚家,十五六岁的一个大姑娘,冷漠地看着她七八十岁的爷爷奶奶忙前忙后,她自己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吃完饭碗一搁就走了。吃饭的时候居然还嫌亲戚吃的多?我的天,都改革开放多少年了,她家还缺那半筷子菜?得亏不是我家孩子。不然从现在开始就攒日后住养老院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