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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觉罗氏心有怒火, 却并不害怕。无他，娘家靠山硬, 就这点儿好处。就不信了，事情撕掳开了又能如何？当年明珠都忍气吞声，如今他一个大学士，还敢豁出面子上衙门告老婆？也不看看书，自古以来, 有公主不要驸马的，哪个驸马敢拿公主出气？自家嫁出去的闺女，甭管在娘家得宠不得宠，到了臣子家里当媳妇, 那就得供着。真当皇室宗亲是嘴上说说？更何况, 本就是明珠做错事在先, 不为别的, 为了他长子前程, 料他也不敢胡来。
觉罗氏对明珠了解颇深，然而却忽略了明珠长子纳兰性德。或者，出身封建大家庭的当家太太, 十分不了解这位纳兰侍卫的觉悟。多福办事靠谱, 宗人府收到中宫册子，并有太皇太后明令之后，开始联合八旗各旗都统, 暗暗对八旗各家请医用药排查之际, 多福就悄么声地把卢氏病逝有蹊跷透露给性德。换做旁人, 或许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位纳兰性德不是原本的纳兰性德，而是知法、守法、懂法、用法的好青年。听闻此事不过一日，阖家四年前参与卢氏生产前后护理的丫鬟、婆子，连同接生婆都叫他排查一遍。越问越是心惊，不住咂舌封建社会害死人。人家卢氏这么一位守规矩、懂礼貌、孝顺公婆的封建好媳妇，说没就没了。到死都不知道为啥死？可怜一位贤妻，若是她在……纳兰性德摸摸下巴，得了，人都不在了，想也无用。查清楚真相，用法律手段为贤妻报仇，再替他们夫妻抚养幼子幼女长大成人便是。只是目前还不太明白为何觉罗氏非要干死大儿媳妇。定不止婆媳不和这么简单。要知道，不管对外还是对内，觉罗氏不止一次夸赞卢氏，甚至还一度把女儿交给卢氏教导，这些阖府上下皆知。既然不是对儿媳不满，其中隐情，便值得深思了。
唉，啥也不说了，封建社会害死人呐！
纳兰性德在家里排查，做事再机密，也瞒不过当家太太、当家奶奶的眼睛。揆叙之妻耿格格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叮嘱下人一切如常。觉罗氏更是不怕，毛头小子你只管问，怕只怕等你问明白了，得自己个儿想方设法寻一床大被遮严实喽。想到这儿，觉罗氏隐隐心酸，到底是从生下来就抱在怀里养大的孩子，怎会一点儿不疼？低头再看揆方乖乖趴在桌上描红，二媳妇耿格格一面看护着小叔子，一面在一旁描花儿，肚子微微鼓起，脸盘儿也比刚嫁进来时候瞧着圆润许多。觉罗氏轻叹，眼看孙子就要出世了，为了儿孙，只能对不住那孩子了。
这边纳兰性德在家排查审问，外头宗人府与八旗都统等也没闲着。原本一帮子大老爷们儿还当不过后宫倾轧，皇后坐月子闲的折腾人。哪知随着深入查问，不说十来位八旗正副都统，单单宗人府宗令裕亲王福全就吓坏了。白天当着众人的面还得端着，散值回家，关起门来，先与王妃西鲁特氏促膝长谈，半夜灯火才息。第二日一早，福全便带着裕亲王妃进宫，夫妻俩分别拜见康熙、皇后，因皇后尚在月子中，福全与王妃又前往慈宁宫见太皇太后，康熙办完朝中事务也去了。进来慈宁宫，太皇太后正带着裕亲王妃在大佛堂礼佛，只有福全带着宫人迎出来，对康熙行礼问安。
康熙揉揉眉头，和声道：“二哥免礼。”兄弟二人坐在太皇太后日常起居暖阁中候着。殿内燃着熏香，袅袅而起，又有宫女端来普洱茶。康熙捏了茶盅在手里，摆手让屋里人退下，开口问道：“二哥，照着几日问讯，当真不妥？”
福全叹道：“普通八旗人家倒没什么，如今查出来的多是那些不上不下的，或者祖上有光如今没落了的，家里有那么个妻妾之争，或是兄弟太多，总之，不是为了爵位，便是为了家产。使出的手段，当真令人大开眼界。这等人家女孩儿若是嫁人，但凡婆家有什么值得争抢的东西，都得叫她们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康熙叹道：“果然妻贤夫祸少。这样人家闺女，来年选秀回了吧。”
选秀不归福全管，闻言默然不语。康熙也不指望二哥说些什么，横竖外人家务事，权当看看热闹。奈何出事儿的几家竟然还有闺女在各家王府做妾，甚至侧妃，更甚者还有进宫当了皇妃的。其中一家后院闹得最阴森森的嫡女，竟然是已经没了的端嫔。康熙最初听福全说端嫔娘家嫡庶斗法，甚是后怕。再想想如今后宫活着的几位，心里愈发发怯起来。不上不下的人家都闹得急赤白眼的，那出身大家的皇后、贵妃，指不定在娘家学了什么来呢。康熙正琢磨着，就见福全老老实实请罪，说请康熙将原本定下来的侧妃瓜尔佳氏另嫁。
康熙叹道：“二哥不为别的，总该为子嗣着想。如今府里只有一位格格，总归是少了。”
福全红着脸道：“如今福晋又有身孕了。横竖我们夫妻俩还年轻，儿子也好，闺女也罢，多努力几年，总会有的。儿女这福气，少些就少些，只要她们平安长大就成。奴才瞧着，像和硕柔嘉公主府里，多少年只一个耿格格，别看常年风寒感冒的，总归是康康泰泰长大嫁人。奴才夫妻俩福薄，现有一个庶福晋帮着福晋，就足够了。”
康熙闻言，不好多劝。想想也是，兄弟们少娶一个，国库里就少出一份嫁妆跟诰命俸禄。儿女之事，横竖二哥还年轻，再等几年就是。大不了，最后过继一个儿子给兄弟。康熙自认，到时候自己儿子多了，过继一个，应该不心疼。
这边康熙兄弟说着话，外头一连串请安声，太皇太后扶着裕亲王妃的手迈步进来。康熙带着福全急忙起身行礼，一左一右搀扶，裕亲王妃略退后一步跟进里屋。及至祖孙三代落座，太皇太后叮嘱裕亲王妃：“你怀着身子呢。快到碧纱橱里歇一会子。快到饭点儿了，再来陪哀家吃饭。”
裕亲王妃领命告退。苏麻喇姑也带着人站在门外廊下，屋里只剩太皇太后，左边坐着康熙，右边坐着福全。看窗外有苏麻喇姑守着，太皇太后问福全：“怎么，吓坏了？”
福全讪笑，“是孙儿没经过世面，叫老祖宗担心了。”
太皇太后看一眼福全，再瞅瞅康熙，噗嗤笑了，拍拍二人肩膀，道：“得了，哀家还不知道你们？要说，咱们娘仨命苦，你们爹早早没了。也多亏他早早没了，才叫你们俩少经了多少世面。要不然，他今天封一个贤妃，明天封一个贞妃的，那些个心思七缠八绕的成天在宫里头，你们兄弟能不能活到成年，都还不知道呢。”
事关顺治，康熙与福全不好多说。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很多事儿看开了，自然也不忌讳，拉着两个孙子的手，说起来故事。“都说哀家喜欢蒙古女孩儿。也不尽然，其实还不是蒙古女孩心思纯净，做事明着来，不喜欢弯弯绕子。原先满洲，包括跟着咱们一同入关的汉军旗女孩子，也都是这么些明快性子。或许，当真是饱暖思□□。当年老祖宗打江山的时候，一家子妻妾再多，都是一心为了丈夫，为了这个家安安康康。等到咱坐江山了，反倒落到了兄弟反目，姐妹相杀的地步。想当初，哀家就说那董鄂氏不会教女儿，没见鄂硕四十好几了，妻妾三四个，拢共才得了一个儿子？可你们爹就是看上她那模样好，会说话。会说话的人多了，见过哪个有了男人的，还去勾搭婆家兄弟！一看就是心术不正的玩意儿，还不如娶个名正言顺的寡妇！福全回去问问你母妃，当年哀家好好的皇后，是如何叫那软刀子磨人，一步步给气得行为失常的！”
太皇太后数落顺治半天，最后骂道：“你们两个都给哀家记住了，喜欢女人，娶进来没什么。哪怕是娶个寡妇，好歹名正言顺。断不可相中那家里头乱七八糟，一家子斗的跟乌鸡眼似的。”
康熙兄弟二人闻言只得苦笑，一个个心道，堂堂皇帝亲王娶寡妇？还是算了。太皇太后说了半天话，心里郁闷出了个干净，转头唤苏麻喇姑进来，问：“皇后、贵妃都坐月子呢，如今宫里谁主事？”
苏麻喇姑想了想，说：“咱们在外头的时候，是敬嫔娘娘主事，荣嫔娘娘帮衬着。一路上，安嫔娘娘与惠嫔、僖嫔两位娘娘商量着来。”
太皇太后看康熙一眼，道：“敬嫔是个稳妥的。”又问荣嫔因何不管事。苏麻喇姑道：“三阿哥还小，荣嫔娘娘每每说不放心，只管好自己院子里的事儿，别的不太顾得上。”
太皇太后笑道：“是了，再大的事儿，也比不得孩子。这才是咱们的根儿呐！”因此，对康熙道，“几位阿哥还小，敬嫔、宜嫔几个先管好自己宫里的事吧。倒是安嫔，左右没什么绊腿的，叫她先帮着皇后看两天。过了六公主满月，长春宫那边就不用咱们再操心了。”
顿了顿，太皇太后看康熙明白过来，笑着嘱咐福全，“回家不许惹你媳妇生气。哀家喜欢多子多孙不错，可更喜欢子孙平平安安。回去好生问问宁悫妃，别叫那些后宅的腌臜手段伤着你媳妇儿。自个儿的媳妇儿啊，还得自个儿疼。”
福全急忙拱手称是。
安排好了孙子们后院，太皇太后正色，“叫八旗都统和他们夫人来，有些事儿，你们不好说，哀家来说。咱们八旗入关，才两代人呐，一个个的不说北上南下、开疆拓土，眼睛里净盯着老祖宗传下的基业了。就算万里河山，也经不住咱们窝里斗败坏！”
康熙与福全闻言，浑身一凛，急忙站起来，躬身认错。太皇太后叹息，一手拉一个，和声道：“好孩子，都是做奶奶的不好，当年没事儿给你们爹娶那么多媳妇做什么？要是没那么多女人，是不是咱家也能平平和和？”
不说太皇太后如何整治八旗内部争斗，且说李安安在启祥宫接到旨意，转脸对德常在苦笑：“这话怎么说，再过两天，皇后就出月子了。这时候接着管事儿的旨意？”
德常在笑说：“嫔妾想着，八成是太皇太后看重您的人品，再加上，方才懿旨里不是说，您是几位宫位主里最有空的么？”
李安安听完，愈发哭笑不得，“怪道呢，只是不知道僖嫔那里如何了？前两天不是说，请了太医调养。可是快好了吧。”
德常在笑着说：“既然您惦记着，何不去钟粹宫看看。眼下各宫主子都在自己院子里看孩子，都热热闹闹的。就剩咱们启祥宫和钟粹宫还算安静。”
佳慧在旁笑说：“过几个月，您生下小阿哥，咱们启祥宫也就热闹起来了。”
李安安瞧着德常在乐了，“可不是么。趁着这会儿子没什么绊腿的，多去走走才是。”
德常在低头淡笑不语。
却说僖嫔，正在屋子里坐着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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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福全：唉，一妻一妾，齐人之福，足矣！
康熙：一皇后，一贵妃，再加七个嫔妃，嗯，还有点儿不太够，咋办？
太皇太后：一巴掌糊死，或是叫几十个儿子气死，你自己个儿挑个吧。
仁孝皇后：唉，本宫死得早哇！
接下来每过十天半个月来一回就成了，本宫最近贫血，实在是没多少力气了。
